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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乡异客(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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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场比赛开始时的局势一如欧阳东所的那般,甘肃白云一上来就是一轮猛攻,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形势严峻的莆阳陶然倒不象上半场那样,只知道畏首畏尾地龟缩在禁区内外一味地死守,而是摆出他们惯用的阵容——侧重防守反击的四三三,有模有样地和他们打起了对攻。

    在这种决定生死的比赛里,比分领先的球队通常都不会花大力气来进攻,也不可能有进攻的坚定决心,所以接连三次有组织的进攻在陶然那条还算完整的后防线上碰壁之后,甘肃白云就把重兵囤积在中后场。现在轮到他们来守卫自己的胜利果实了。

    面色凝重的甘肃白云主教练站在场地边,打着有力的手势告诉自己的队员收缩防线,把尽一切努力把即将到来的反扑扼杀在摇篮里……

    还有四十分钟。只要他们能熬过这四十分钟,甲A的大门就会向他们敞开!

    正象他在更衣室里警告自己兴高采烈的队员们时所的那样,黄土埋到胸口的莆阳陶然就象疯了一样地反扑上来,除了那个上半时自摆乌龙的队长,陶然队员全部压过了中线,直把白云的中场硬生生抵退到禁区前……一个浪花掀起来,重重地砸在甘肃白云的防线上,随着泡沫飞溅,足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被人踢出禁区,远远地飞出边线;又一个浪花掀起来,又一次重重地砸在用人堆砌出的礁石上,足球再一次被大脚破坏出禁区,远远地落向中场;控制下皮球的陶然人三传两递就再一次掀起进攻的怒潮……

    自己的球门就象风雨中飘摇的残花一样岌岌可危,甘肃白云的主教练却有工夫上一支烟,神情不象刚才那样冷峻严肃。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成语——黔驴技穷!莆阳陶然就不知道正视他们眼下的光景么,还这么张狂地狠冲猛打?他们就不瞧瞧,五名主力缺阵、两条在甲B里数得上字号的边路只剩下半条,凭这些,还妄想撕开自己的防线?陶然发起的四次形成威胁的进攻中,有三次是通过中路配合完成的,而中路防守,正是甘肃白云最强悍的地方,即便是武汉风雅那样的甲A强队,也没在中路进攻中捞到好处……

    他的嘴角挂起一抹讥笑,扭头看了看不远处同样站在场地边的袁仲智,撇着嘴冲他微微摇摇头。他很同情自己的同行,同时很庆幸自己没有处在他的位置上。

    袁仲智两手插在裤兜里,木着脸,唆着嘴唇,刮得溜青的下巴倔强地向前伸展着,满是血丝的俩眼死死地盯着对手禁区内外那不停奔跑的憧憧人影。莆阳电视台的一个摄影师扛着机器,时不时把镜头对准他,希望能从这张没多少表情的脸上捕捉到什么值得报道的东西。

    一个陶然队员踉跄着把皮球带进禁区,却让两个对手一个关门就截下球,陶然队员扎扎实实地栽倒在趟出一大块黑土没多少草的草坪上……

    嗡!整个体育场一声喧闹,有几面看台上传来并不整齐的吼叫:“球!”

    带着几分笑容的主裁判却只把手朝着那个躺在地上的陶然队员招了两下,示意他赶紧爬起来——瞧在陶然落后的份上,这次假摔就不给他黄牌了,要是换一场比赛,他这样的动作即便不吃牌,也得挨上好几句警告。诡计没有得逞的陶然队员翻身坐在草地上,嘟嘟囔囔地骂了好几句,无可奈何地爬起来跑出禁区。

    第五十七分钟,向冉在中圈弧顺下教对手大脚破坏出来的皮球,他把球停在脚下,朝左右和前方看了看,没有合适的传球方向,于是顿了顿,期待着队友们能赶紧跑到有利的位置;拥挤在禁区里的双方队员就象退潮的海水一样撒出来,两个甘肃前锋一前一右朝向冉包夹过来;向冉马上把足球踢给左侧接应的队友;几乎在甘肃人又一次铺摆下防线的同时,四次倒脚之后的皮球也传到在中路后撤接应的周富通脚下——停球,顺势转身,拖泥带水的摆脱,皮球倒是成功地送进禁区,周富通自己也仰倒在草稞里……冯展很顺溜地利用身体优势把防守队员挡在身后,抢在白云五号之前起脚射门……

    位置很好的守门员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这球给没收了。

    这是陶然队第四次打白云五号这个,三次形成了射门,而且三次射门都打在门框以内。毫无疑问,莆阳陶然的战术意图十分明显,可是过分信任自己队员中路防守的白云队主教练却没注意到这一,他还在为陶然没有了两条犀利的边路进攻而暗自得意,浑然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到他的球队身上。

    等他终于发现对手的企图并且准备换下右腿有伤的五号时,莆阳人已经在庆祝他们的进球了——

    这一次是冯展和那个五号争抢头球,虽然腿脚不灵便的五号凭借着经验先卡到位置,可被冯展看上去不怎么费力实际上却是狠狠的一撞,他就差失去重心,勉强跳起来时已经失去了优势,让冯展轻松地把皮球*禁区;让两个对手夹在中间的周富通拼了老命,硬是没让两个年龄比他、速度比他快的对手阻挡住前趋的步伐,直直地奔向皮球可能会划过的路线——对手已经撩开步子探出一条腿要破坏他前进了,而他也未必能追赶上皮球的速度,眼看着这次进攻就会又一次无功而返……周富通突然埋下头单脚使劲一蹬地!

    他把皮球*了球门,对手满是鞋钉的鞋底也擦过他的脸皮……

    轰!瞬间沉寂下来的体育场就象炸锅一样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下半场开始以来,袁仲智脸上第一次露出表情。他的右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在胸前狠狠地捶打了一下,咬着牙吁了口长气。一比二,这比赛还有得踢!

    陶然队员的庆祝是短暂的,两个队友没让体育场的工作人员帮忙,而是自己过来把脸上豁开两条长长血口子的周富通抬到白云队球门后的场地边治疗,他们甚至都没多看痛得直哆嗦的周富通两眼,也没一句话——现在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把比赛赢下来,周富通的血才算没白流,别的,都是白搭!

    袁仲智立刻招手叫过助理教练,让他喊坐在替补席上的两个队员去热身,然后就焦灼地等待远处忙碌的队医给他打手势——周富通的伤到底要不要紧,得由队医了算。

    眉骨附近的伤口并不严重,可靠近鬓角那道伤口大约有三公分长,从颧骨一直延伸进发际,红殷殷的伤口翻起两条通红的肉,就象孩子张开的嘴,殷红的鲜血不停地冒出来,混合着泥土草根,让周富通那张挺普通也挺和气的圆脸膛看上去颇有几分狰狞。

    队医痛苦地朝袁仲智比划一个换人的手势。他手头的东西根本就没法处理这样的伤,得把周富通送去医院,肯定得缝上好几针……

    疼得半边脸都有走形的周富通却拽住了他的胳膊:“给我包上!不换人!”

    “踢个屁!”手忙脚乱给他包扎的队医脱口就是一句粗话。可他马上就为自己这话后悔不已。他也深知球队眼下的光景,前锋线上没人了,要是周富通不能踢,再上人的话,就得上那个连一场职业联赛也没踢过的队员了。“你这模样怎么踢?”

    “……你给我包上!”周富通态度很坚决地道,“告诉他们,不换人!”

    当半边脸裹着纱布绷带的周富通站在场地边扬起手臂,向主裁判申请再次入场时,体育场立刻沉浸在响亮的掌声中。连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也不禁为这位相貌并不那么硬气的汉子鼓掌喝彩。就在刚才的电视画面里,他们亲眼目睹了周富通脸上的伤,那两条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大口子,看着就教人心底里直泛寒气……

    所有熟悉周富通的人都震惊得不出话来,周富通可不是这样的硬气人啊!他老婆这会子就坐在看台上陶然的家属区,既心疼又惦记还惊诧——她的富通一向是个和气柔顺的人,待谁都心谨慎,不是秉性熟悉的人,他连话都少和别人,生怕话多有失得罪人,可瞧他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是那个从来都不拂她主意的男人呢?

    坐在教练席上的方赞昊感慨地长长叹了一口气。人啊,总会在逆境中爆发,出平日里自己永远想象不到的话,做下自己绝对不敢想象的事……他就是不知道,他的莆阳陶然,会不会在逆境中爆发哟!

    球迷的热情也被这一粒用血换来的进球燃了,人们踩着整齐的拍子,为自己的球队呼喊加油,为每一位他们记得的队员呐喊,希望莆阳陶然能继续留在这座城市里,在以后的岁月中继续为人们单调的生活添上几分光彩……

    球迷的愿望是单纯而质朴的,可愿望与现实总是悖离的。

    所以就有这么一句古话,叫作“事与愿违”……

    第六十九分钟,一直处在被动挨打中的甘肃白云在右路断下皮球,好不容易才觅得机会发起了一次反击;不过他们的反击立刻就被终止了,向冉很坚决也很果断地倒地铲断,利落地皮球破坏出边线。

    甘肃白云的界外球。

    第一个甘肃队员站在场地边抱起皮球,主裁判用手势告诉他,他站的位置靠前了,那里可不是足球出线的地方;他退后几步,就在他准备把皮球掷出时,第二个甘肃队员跑过来,了一句什么,然后第一个白云队员就把皮球撂到地上,自己重新跑进场地。看台上发出一阵不满的嘘声,球迷在呵斥这些抓住一切机会拖延时间的对手。第二个甘肃队员斯条慢理地摆了两个欲掷不掷的动作,他疲沓懒惫的动作立刻便为自己招来惩罚——主裁判马上跑过来,不由分便给了他一张黄牌;在看台上放肆的嘲笑声中,理亏的白云队员现在老实多了,他很快就把足球扔进场内;一次短传,足球到了中圈弧里;一次斜向的贴地长传,皮球交到了右边路;两个白云队员在这条路线上用一个灵巧的二过一配合晃过了那位动作生疏的陶然队员,然后又插上助攻的白云边后卫带球下底,在角旗区附近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只能再次把皮球回递给自己的队友;第一个假启动,两个陶然队员没有理会,第二个假启动却让一个陶然防守队员上了当,那个白云队员把球一趟,就抓住这个空挡突过去,然后,他把皮球斜着传向球门正前方的禁区前沿;这个极具威胁的传球让这个区域的陶然队员一阵混乱,忙乱中,有人一脚把皮球踹出来……

    一个绿色的人影突然前插,迎着皮球的落奔过去,不待皮球落地就撩起一脚,那砰然一声响就象敲在人们心头一记重锤……

    冥冥中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一挥,所有的声息都被它没收了,刚才还拂沸盈天的体育场陡然安静下来——除了自己的心跳,人们似乎什么都听不到!

    在许多刚才还激情迸发的人眼里,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就象默片电影时代里的慢镜头一样清晰可辨:陶然的守门员半仰身高高腾空而起,努力伸出的手指却无法够到那该死的黑白色精灵,它从门柱和横梁之间那个狭的缝隙中窜进去,巨大的力量把柔软的球网带得高高扬起;目瞪口呆的陶然队员们就象集体被雷殛一样,还保持着各自之前的种种姿势,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俩眼直勾勾地望着那在草坪上滚动的足球;在场上的所有甘肃白云人都拥向那个打进这粒进球的家伙,把他推攘到没多少草的草坪上使劲捶打着,所有在场地边的白云人都挥舞着拳头搂抱成一团,呼天跄地无声嚎叫着;那扇专为几百号甘肃球迷预备下的看台上,瞬间就飞起几百红红白白的旅行帽……

    一比三……

    欧阳东用苦笑来应对老朱那近乎哀求的问题。眼下的景况,只怕是神仙也没发搭救莆阳陶然了,第三粒进球已经把陶然队员的精神摧垮了——失败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上的屈服和意志上的低沉……假如在此之前莆阳陶然还有扳平指望的话,那么,现在就剩下一个悬念了,陶然最后会输几个?

    “我们……真没指望了?”老朱喃喃道,“没指望了,真没指望了?”失魂落魄的他只能把这个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实反复地念叨着。

    欧阳东转过脸来继续看这场没有悬念的比赛。他想安慰老朱两句,可他真不知道该什么。对于球员和俱乐部工作人员来,转卖俱乐部之后的前途,绝对是两码事——球员只是换个城市换个东家,他们还能靠踢球来继续自己的生活,而对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来,尤其是对老朱这样的普通工作人员来,俱乐部转卖,就意味他们已经失业了……

    叶强重重地叹息一声。他没有料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特别是没有料到甘肃白云的第三粒竟然会来得这样是时候,这可是在莆阳陶然绝对控制了场上局势时发生的啊。

    “他们怎么就这么不心哩!”他禁不住埋怨着,随即又问,“难道一办法也没有吗?”

    欧阳东摇摇头:“兵败如山倒……”这样浅显的道理,难道叶强也不知道?一支连精神和意志都失落了的球队,还能取得胜利?“除非袁指导有办法能再唤起他们的斗志……你知道,这个时候只能靠意志了,可这东西不是有就有的……”

    “对于一个球员来,什么样的东西能激发斗志?”叶强皱着眉头,无意识地顺口问道。

    欧阳东很奇怪地瞅了叶强一眼。实话,这样的问题他还从来没想过,相对于这种抽象的东西,他更愿意去考虑球队的胜负、考虑自己的事业发展、考虑更多的与自己和自己身边人息息相关的事情。他随口道:“物质上的刺激肯定是一方面,这毋庸置疑,很多时候它都能激发起人们的斗志;还有,一个高高的具体的目标,这会让人有一种追求的动力,”他一边拧着眉头思索,一边,“当然这两者对陶然来都没意义,因为无论是物物质上的刺激还是追求的目标,陶然他们都不缺乏……也许,集体荣誉感也会激发斗志吧,毕竟这是一个集体项目……”

    他们的对话老朱都听在耳朵里,可他又象是什么都没听见。他知道身边这两个人的身份,他们仅仅是这场比赛的观众,即便这场上参加比赛的队员中有他们的朋友和熟人,他们也仍然是一个局外人,陶然最终的命运如何,他们绝对不会象他那么关心。可他不一样,他是这支球队的球迷,从两年前他从克拉玛依油田回到自己的故乡,他就立刻成为这支家乡球队的衷心拥趸,不然他绝对不会再应聘到俱乐部里做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虽然他原本就是个人物,可在新疆工作那么多年,他还是积攒下足够自己舒舒服服过上下半辈子的钱,他完全能够象一个闲人那样过着衣食无忧的舒心日子,可对足球、尤其是对家乡足球的热爱,让他愿意把自己再一次扔进繁重的工作中。就为这事,他爱人没少和他怄气,“你难道就不能过上几天轻松日子,为了个破干事的名淘神费力值得吗?”老婆总是这样责怪他。他这个俱乐部外联部唯一的干事有时竟然比总经理还要忙碌,从预订机票到安排球队客场食宿交通再到与球迷协会沟通,时常会把他累得人仰马翻,有时他累得不行了,也不禁自己问自己,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当然值得!这可是为了自己家乡的球队哩……每一会他都会这样告诉他自己,然后就再次冒着妻子的白眼投入那总没有个尽头的繁杂琐事中。

    比赛还没有结束,可比赛已经形同结束,足球就在甘肃白云队的脚下传来递去,可莆阳陶然的队员们几乎就是站在原地不动,既不上去拼抢,也不过去堵截;两边教练替补席完全就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景象,甘肃白云的人已经在兴奋地等待主裁判鸣哨,然后他们就会把憋了一肚子的激情全部释放出来,而莆阳陶然队个个面无表情,从方赞昊到袁仲智再到劳舍尔和余嘉亮,他们或者痛苦地埋下头去埋怨自己,或者仰着脸不让电视台的摄象机镜头拍下自己饱含泪水的双眼。

    看台上出奇地安静,人们已经不忍心再来责怪这支残破的球队了,当周富通裹着半边脸胸口全是乌黑血迹踏上场地时,就没人再过一句难听话。作为球员,他们已经尽力了,球迷们怎么能再去在这些与他们一样痛苦的人们心尖上再剜一刀哩……

    “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传来驼铃声……”

    这是那首著名的《送战友》,不知道是由哪一座看台上第一个传出来,在这个时候,这支广为流传的歌曲再恰当不过了,它最能寄托人们对这支四年来为球迷们带来过无数欢乐的球队的感情。它立刻得到全场球迷的呼应,浑厚嘹亮的歌声响彻这座见证了莆阳陶然崛起也即将见证它消逝的体育场……

    袁仲智就象一座大理石雕像一样,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两行泪水再也无法控制,从他的眼眶里滑落出来。

    就在他身边的方赞昊喃喃地着什么,从兜里摸出一块手帕,使劲地擤着鼻涕;两个助理教练手指哆嗦得几乎不能夹住烟卷;劳舍尔捂着脸,余嘉亮已经哭得蜷缩到椅子下面……

    电视台的摄象机转向了看台,从一张又一张平凡、普通、肃穆的脸上缓缓地摇过,许多人的眼底都泛着晶莹的泪光……

    别了,我们心爱的球队,感谢你们这四年来为我们带来的快乐;别了,我们心爱的球员们,感谢你们这四年来为这座城市带来的激动时刻;再见了,朋友们,让我们把所有的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吧,假如我们曾经互相带来过伤害,你一定要记得,我们都不是有意的,那是无心时犯下的过错……

    就在歌声停息之后那短暂的安静中,一个并不洪亮的声音响起来:

    “莆阳!”

    “……加油……”几声并不坚决的响应。

    和在这加油声中的,依然是那句并不地道的莆阳话:“莆阳!”

    “莆阳!”

    “莆阳!”

    就这两个字,就这一个名,那人用自己并不响亮的声音虔诚地反复念诵着这个名字。

    “莆阳!”有人在应合他。但是更多的人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从来没在比赛里喊过“莆阳”,他们向来喊的就是“陶然”,或者是“陶然队”,然后再添上“加油”……

    “莆阳!”声音愈加洪亮,这个集体正在快速壮大。

    “莆阳!”几扇看台同时爆发出这样的呼声。

    “莆阳!”更多人的人齐声呐喊着。

    “莆阳!”所有人一起呐喊着。

    “莆阳!”这声音就象雷声一样掠过体育场。

    现在,就连主席台上那些大人物也加入了这呐喊的集体中。

    “莆阳!”

    这和心跳一个频率的怒吼让宏伟的体育场颤抖。

    从老朱喊出第一嗓子,欧阳东就觉得心灵深处有个什么东西被人撩拨了一下,麻痹感瞬间就从头弥漫到全身,他骤然变得口干舌燥,嗓子里就象火烧火燎一样,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他的头部,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扭曲模糊起来。当全场数万人齐声喊出这两个字时,他就知道,莆阳陶然不会从联赛里消失了,没有一个投资者会漠视如此强大的群体而去抛售这个足球俱乐部,那不仅是败坏自己的名声,而且是犯众怒……联赛里还没有哪一支球队象陶然这样,得到了一座城市的认可,得到了一座城市中球迷的彻底认可。他是个职业球员,这其中的原委他再清楚不过——人们在为球队加油助威时,呼喊的永远是紧随在地域之后那个大股东的名号,这让球迷的呐喊更象是在为某个品牌作广告,无形之中,这让球迷和球队之间有了一道裂痕,也让球员和球迷之间有了一道裂痕;球员会以为,无论球迷怎么喜爱这支球队、喜爱他们这些球员,他们也不会把球员当作自己的家乡人,就象他,他就从来没把重庆当成自己的家,而是把那里当成自己人生中的一个落脚,把重庆展望当作是自己实现梦想的地方,而当他退役之后,他肯定会回到省城,那里才是他的家,那里才是他最终的栖息地,而这仅仅是因为那座城市认可他,他也认可那座城市……

    “莆阳!”惊天动地的呐喊打断了他的思绪,也激励起陶然队员原本已经熄灭的热情和斗志。

    莆阳!

    是的,向冉他们现在不是为了陶然集团,更不是为了陶然俱乐部!是为了莆阳,为了这些可敬可爱的球迷,更是为了他们自己!这里是他们的城市,是他们的家乡,是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

    为了莆阳……

    莆阳陶然没有赢下这场比赛,甘肃白云也没有输掉这场比赛,可在比赛的最后七分钟里,脸上裹缠着的绷带都教血和泥土覆盖掉本来颜色的周富通,就象被神仙妖魔附体一般勇猛,他左右开弓,活生生从甘肃白云手里抢去了那登陆甲A的最后一张门票……

    莆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