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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乡异客(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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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球!》”一份足球大报在头版头条用特大号的黑字标题发泄着他们的不满,这两个凝结着愤怒的汉字,狠狠地砸在占去头版三分之二版面的一张彩色照片上,那上面有几个笑逐言开的俱乐部头头们的脸。

    另外一份足球大报头版标题更加直接——“《建国以来足坛最大的丑闻!》”他们用四幅照片作为头版内容:第一幅照片,甲B第二名的两个教练肩膀靠肩膀地搂抱在一起,两张沟壑纵横的脸颊上同时流淌着疲惫而幸福的泪水,微微向下咧着的嘴角不知道是在感慨这迟到的甲A门票,还是在感谢总算开了眼的老天;第二幅照片,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伸出双手,紧紧地攥住另一个人的手,从他那百感交激的复杂神情里,我们能看得出来,他对那人的感激已经不能再用语言来表达,而那个和他握手的人却是一脸的苦笑和失望——从照片下的注解我们才总算知道,这是甲B联赛里两个俱乐部的老总,西装男人刚刚踩着同伴的肩膀,搭上了去甲A的末班车……第三张照片来自千里之外的另外一座城市,一群兴高采烈的球员高高地擎举着他们的俱乐部旗帜,绕着体育场庆祝他们的胜利,看台上稀稀拉拉的观众那模糊的身影正和这群激动的队员形成极其鲜明的反差,要是我们仔细观察,还能在照片一角看见两个穿白衬衣的人探出身子,把什么东西砸向跑道上的人;第四幅照片里没有一个人物,只有几片大大的黑色物件教人散乱地丢弃在水泥地上,有一大块手机电池、一个缺了一半的手机显示屏、还有连外壳都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的手机机身——“十七时三十六分,也就是本场比赛结束后不到四分钟,从另外一个比赛场地传来噩耗,另外一个冲A的对手闪电般地连入四球,把晋级甲A的最后一个名额硬生生地从他们手里‘抢’走了……”这家媒体不无戏弄地对那家瞬间从甲B第二降落到甲B第三的俱乐部调侃地道,“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劲,上一轮鼓捣出一个十二比一,这一轮又糊弄出一个五比一,可甲A,还是和他们绝缘……”

    不过同第三家报纸比较起来,这两家媒体的语气都还算是婉转,至少他们都没把矛头直接对准足协,而是在愤怒地声讨批判那几家弄虚作假的俱乐部。

    “《足协是干什么吃的?!》”

    不错,这句粗俗话正是第三家足球大报的头版标题,与此相呼应,是它二版头条的评论员文章。

    “……甲B最后一轮,四支球队在全国观众面前尽情地上演了一场充满悬念的惊险大片,从一比零到五比零只用了十六分钟,而从二比零到六比零更是只花了两分四十七秒,若不是亲眼所进,我简直不敢相信,连第二级足球联赛都这样刺激性感且职业的地区,竟然就只培养出一个‘亚洲二流’?出去,谁会信,谁敢信?!……单场比赛踢出个十二比一,这刺眼的进球数难道就没能让那些成天喊着‘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官老爷们警醒吗?难道只有等到我们的联赛也沦落为‘亚洲二流’时,足协才会再来一个什么香河会议香江会议讨论吗?……几年联赛的成绩是什么?是‘亚洲二流’,是球员翻着番上涨的工资,是球员竞技水平流水价的下跌,是让一部分人的腰包鼓起来了,是让一部分的良心教狗吃了……裁判问题、转会问题、球员收入问题,还有球迷问题以及俱乐部与足协的关系,这些不能绕过也无法绕过的事……不过,首先要解决的事情是,甲B最后两轮比赛中的事!”

    文章最后道:“我想拭目以待,不过想了想,我决定什么都不,洗了就睡……”

    幸好这位撰写文章的记者什么都不,因为他了也等于白,直到星期三傍晚,足协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这事给个什么法……

    “法?还要什么法。足协到现在都没话,这不就等于他们承认这结果了?”向冉在电话里无奈地道,“陶然算是完了,安徽的买家现在就在省城,听合同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眼下只欠签字过户了。”

    欧阳东再寻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陪着他一声长一声短地叹息。

    “老甄呢?他怎么样?”

    “俱乐部送他去上海了。北京几个大医院都不敢保证他伤好之后还能上场踢球,他家里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上海有家专门治这种伤病的骨科医院,他就去了。”

    “有把握吗?”欧阳东马上问道。

    向冉半晌才道:“谁知道哩。老甄现在都这样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再不济也不过瘸上一条腿,总不会把他的腿……”他蓦然收住了口,然后欧阳东就听见他狠狠地啐了一口。

    欧阳东默然良久才问道:“你呢,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也和陶然一块儿去安徽?”

    “没想过。”向冉道。这一他倒没瞒欧阳东,他的确没想过这事,他也不需要操心这事——甲B联赛还没结束,董长江就从武汉给他打来电话,希望他明年能去武汉风雅,还有广西漓江和青岛凤凰,他们也都想教他过去——他向冉再不是四年前那个拎着肮脏的行李卷四处找球踢的人了,他现在可以为自己细心地挑拣一个俱乐部,而且还是甲A的俱乐部。这不禁让他有几分自豪。可这股豪情马上就被陶然那糟糕的前途给冲淡了,再有几天时间,莆阳陶然的名字就要消失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似乎想把郁结在胸口的闷气都给吐出去。太憋闷了,这股子闷气让他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自打周日晚上回到莆阳,他已经足足三天没出家门一步,手机关了,电话线拔了,别人找不到他,他也不想找什么人,除了晚上和早已是陶然少年队教练的彭山一道喝两盅闷酒,他什么都不想做——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知道他心里苦闷不想话的雯雯带上儿子和保姆去电影院看电影了。“董指导已经给我来电话了,他想让我明年去武汉风雅,广西漓江也找到了叶老师,他们想教我过去……”身为一队之长,向冉

    “明年来重庆吧,我已经和俱乐部好了,只要你在转会摘牌榜上,展望就一定会引进你。”欧阳东道。上一场比赛踢罢,他就找到王兴泰,再次提起向冉转会来展望的事,王兴泰自然是一口答应他。这两天他一直在和向冉联系,可向冉的手机和家里的座机一直打不通,他就只好先把这事告诉叶强,让叶强早着手操办。

    “不,我不来重庆。”向冉很干脆地道。

    不来重庆?欧阳东一时没回过神来,只是握着电话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意思?

    “重庆展望……没意思。”

    重庆展望没意思?欧阳东怔怔地没吭声,什么叫“重庆展望没意思”?他拧着眉头思索着向冉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慢慢咀嚼着话里话外的滋味。难道……

    “你听到什么了?”他问道。

    “我没听到什么,展望俱乐部里我就认识你,我还能听到什么?不过,”向冉顿了顿,他这个“不过”立刻让欧阳东感到一道凉气从他脊梁上掠过。“前天我和彭山一道吃饭,喝酒时他告诉我,你们队里……你们队……大概……”一向话爽气的向冉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彭山?”欧阳东问道,他的脸蓦地涨得通红——彭山现在是陶然的教练,可在两年前他却是广西漓江俱乐部的梁柱……半个月前的联赛第三十轮,下半场莫名其妙的接连三个丢球不但让展望输掉了那场三分在握的比赛,还断送了展望大好的夺冠形势……难道,广西漓江在那场比赛里做了什么手脚?听向冉的口气,似乎……似乎……球队里还有什么人在捣鬼?他握着电话的手都不禁抖了一下。

    “彭山都了些什么?”

    电话那头的向冉一阵沉默。

    欧阳东又问了一句,可电话里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彭山都他娘的了些什么?”欧阳东突然吼了一声。他这突然的一嗓子让正半躺在床上枕着手臂看电视的段晓峰吓了一大跳,疑惑地瞅瞅脸色眼神都不大对劲的欧阳东,张嘴想什么,最后还是犹豫着闭上了嘴。

    “……有漓江的人漏嘴告诉彭山,你们和漓江的那一场比赛,有猫腻……”

    向冉艰难地吐出的言辞就象一记闷棍,重重地敲在欧阳东的脑门上,他的脑袋里轰地一声响,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间都涌上了他的头部,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模糊起来。猫腻,比赛里有猫腻,他简直不敢想象,比赛里竟然还会有不能公开的猫腻!他根本不需要再追问下去了,向冉那句“展望没意思”不是再清楚明白不过了吗?可……可……可是,谁敢在这样的时候玩这一手哩?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就不怕自己和段晓峰把他撕碎吗?只有一个人不怕……

    他得努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把手里的电话摔出去。“做球的,是不是我们队上的任伟?”欧阳东嘶哑着嗓子问道。

    “不清楚,我估摸着具体的事情彭老大都不是很清楚,他是个局外人,也不好细问。”停了停,向冉又补了一句,“不过,就他所知道的,这事就很复杂,除了你们和漓江,掺合进来的还有两三家甲A里保级的球队,据光漓江付给你们队上那几个人的买路钱,就有好几百万……”

    好几百万?几个人?这两个数字让欧阳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深沉的目光不由得连房间里的段晓峰一块儿扫进去。难道段晓峰和雷尧也有份?!不,这不可能,应该不可能,他们和自己一样,就盼望着用联赛冠军来洗刷在国家队时蒙受的耻辱……那这几个人到底是谁?

    欧阳东这边半天没有了声气,远在莆阳的向冉赶紧叮嘱了一句:“东子!你听我,这事你可千万千万不要闹出来……真要把它铺摆到场面上,你会得罪无数人的,不定你就得被废了。”他太了解欧阳东的脾气秉性了,也太清楚这事张扬出去会创出多么大的祸事,他现在真是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多那么一句嘴。

    “莆阳陶然又出事了?”段晓峰有话没话地问道。撂下电话的欧阳东窝在沙发里足足有十分钟没挪动地方了,只是黑着脸,死死盯着对面墙壁上的一盏壁灯。“你不是已经和王总好了么,等冬季转会市场一开放,就把向冉买进来么?”

    欧阳东根本就没听见他什么,只把两只手攥成拳头,粗大的关节捏得咯咯啪啪响。

    几个人,几百万……除了任伟,还会有谁?他在脑海里把同漓江的那场比赛三个丢球的大致经过回想了一遍又一遍,第一个球就是任伟做下的好事,他和这事绝对脱不掉干系!第二个球应该问题不大,第三个球……第三个球就是那个守门员的失误造成的,他把皮球搁到草地上之前,难道从来不注意四周的情况吗?他要真是这样粗心大意,怎么可能在头号国门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好几年?这可是一个低级得没法再低级的失误啊!肯定有他……那,还有谁也趟了这洼浑水的?!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任伟啊任伟,你怎么就做下了这么一样好事!

    段晓峰正想再开口打破屋子里那教人心慌的沉默时,欧阳东已经从沙发里站起来,咬着牙关就摔门走了出去。

    他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段晓峰苦笑着摇摇头,又仰倒在卷成一团的被褥上。这言情电视剧还是有味道啊,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气派辉煌的酒店餐厅、花枝招展晃来晃去教人眼都迷糊的美女,还有几个气宇轩昂的成功人士,包括那简单得只能骗骗学前班朋友的剧情,让段晓峰看得入迷……你那个总经理怎么就不知道他秘书一直在暗恋他哩,还傻呵呵地向另外一个一看便不是正经路数的女人献殷勤?

    “谁呀,敲个什么劲?!”房间里传出来一声恼怒的咆哮,任伟把房门扯开了一条缝,就露出半张脸道,可看见欧阳东黑得就象锅底的一张脸,立刻就把后半段骂人的粗话都咽回肚子里。

    “进去和你。”欧阳东伸手在门上一撑就准备进去。他心头再恼怒,也不能在这宾馆的走廊上问那些话,抛来人来人往的队友不,只要有只言片语落在那些神出鬼没的记者们耳朵里,指不定就会掀起天大的浪头来。

    可他的手却没有能推开门。

    任伟脸上立刻便挂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迟疑着道:“东子,现在,我……我房间里还有人。你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过来……要不,过一会我去找你?”

    借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线,欧阳东瞥见床边影影绰绰地坐着一个女人,正低着头料理着被扯开的衣服。他默默地叹口气。自打余指导住进医院,这种事情就愈演愈烈,俱乐部里再没个头头来过问,即便是那个态度强硬的领队出面来处理,可任伟他们仗着有罗成光这个代理主教练在背后撑腰,根本就没把领队的话放在耳朵里——就权当没听见。至于俱乐部守则上明确规定的罚款,更不被任伟他们当成一回事——区区五百块钱还能落进他们眼睛里?踢一场比赛,光出场费就有三四万……

    “给钱让她走!”欧阳东冷冷地道,“我有话和你。”

    “什么话不能等会子再。”任伟老大不高兴地嘟囔着,“等会儿我来找你……”

    “我让她滚蛋!”欧阳东提高了嗓门道。

    对面房间的门也打开了,那个守门员手里捏着几张扑克牌站在门口望着他们。在他身后,几个队员也在探头探脑地张望。

    没好气的任伟只能自认倒霉,从钱夹里数了几张票子,教那个女人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走人。“别跑远了,我给你打传呼你就上来。对了,你有条子顺溜牌子招展的姐妹么,一会儿顺道帮我招呼两个上来,”掩上房门前,他声地嘱咐那个女人,还拍拍那女人的屁股。那女人似乎了句什么,任伟便笑道,“你没看见我兄弟那么大的火气?一会有得你们忙乎。”他不在乎欧阳东会不会听见这话。听见最好,这些话本来就是给他听的。

    转回身他隔着茶几坐到欧阳东对面,一面去摸烟和打火机,一面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东子,是不是向冉的事情又出了什么状况?这是事,回头我和老罗王总他们打个招呼,不就结了?”便叼着烟接火。

    “你收了广西漓江多少钱?”

    这句话立刻便唬得任伟浑身一哆嗦。“什么钱?广西漓江,他们凭什么给我钱?”他强自镇定地摁燃打火机,把一团火苗凑到面前,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叼在嘴里的烟卷已经滚落到地板上。

    “你收了广西漓江多少?”

    屋子里死一般地沉寂,一盏昏暗的壁灯把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映照得影影绰绰模模糊糊,隔着茶几沉默着的两个男人就象两个黑黝黝的雕塑一样,动也不动。走廊上有人在话,还夹杂着两个女人嗲声嗲气的嬉笑,然后就是清朗的开门声和沉闷的关门声。

    良久,任伟才吐出一句不连贯的话:“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你收了多少?!”

    “……六十五万。”任伟胸口就象压着一块千斤重的石头,费了好大劲,才总算出这几个简简单单的词儿。

    “……他收了多少?”欧阳东看也没看任伟一眼,手一抬便指着门问道。

    任伟当然知道他是在问那个守门员,犹豫了半天才道:“他也是六十五万。”

    “还有谁?还有谁收了钱?”

    又是半天的沉默,最后任伟还是出了四个名字:“他们每人拿了三四十万。”

    六个人!还有后腰萨加马!那个西班牙外援!欧阳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可是整整一条后方线啊,怪不得那场比赛下半时踢得那么难堪,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收这个钱?”欧阳东淡淡地问道。他自己都闹不清楚,郁结在他胸膛中的怒火已经快把他燃,偏偏他出来的话却是这样冷静。

    任伟没吱声,只是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上。他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欧阳东,就算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他也能感受到欧阳东眼睛里喷出来的咄咄逼人的怒火,他的目光就象针一样刺在他脸上……

    烟卷很快就燃到尽头,当任伟的手又伸向烟盒时,欧阳东一把就把茶几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到地上,吭里哐啷几声响,花瓶茶杯烟缸还有热水瓶砸碎了一地。

    “我问你为什么!”

    任伟还是没话,他似乎就没瞧见眼前发生的事一般,只是偏着头呆着脸一声不吭。

    “为什么!”

    那天稍晚时间,和展望同住一间宾馆的记者们都知道了一个没法确认的消息,展望队里似乎出了什么事,两个队员在房间里就扭打起来了。哟嗬!这可是大新闻!鼻子和狗一样灵的记者们立刻精神抖擞,削尖了脑袋四下里打问,当他们把消息凑到一起时,事情的轮廓似乎变得清晰起来——发生打架事件的房间是一零二二,之前楼层服务员便看见有人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进那个房间,不久就有另外一个队员去敲那个房间的门,然后那个女人就离开了,再接下来,就发生了两个队员因为训练时的口角而引发的斗殴……打架的那两个替补队员连重庆记者都不怎么熟悉,他们都是罗成光代理主教练之后才有机会坐到板凳上的家伙,至于那摸不着边际的所谓桃色线索,更是死无对证,两个当事人一口咬定,他们再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犯俱乐部的规定,何况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去做那些三不搭五的破事?

    凑到一堆的记者一起撇撇嘴。就算找女人的事是真的,这也不值当得他们去写上几笔,两个没名没姓的板凳队员违规,这样的消息有读者待见吗?远的不,就是报社的编辑们那里就没通过的可能,更别写这东西多半还会招来上面的一顿臭骂。

    算了算了,散了散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等几时欧阳东和任伟打起来了,那时他们再来忙乎也不迟。

    不过,刚才好象没看见任伟,就看见欧阳东。他黑着一张本来就被太阳晒得够黑的有棱有角的脸,抱着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坐在队医的房间里用药水泡脚,任谁话都不怎么搭理。

    王兴泰费了好大的劲,这才好不容易把打架事件平息下去。这帮混球就不能让他有个喘气的工夫,见天价给他找些事来做?!他一屁股坐到沙发里,自顾自地燃一支烟,深深地吸进去,再缓缓地吐出来,烟雾缭绕中,他不禁怀念起余中敏来——哎,老余啊老余,你几时才能回来继续做你的主教练啊,你在这里的日子里,我是多么的省心啊……

    宽敞的房间里坐着好大一圈人,领队副领队,主教练助理教练,还有雷尧段晓峰他们这些队长级队员,一个个抱肘跷脚喝茶看房间里的摆设,却都闷着头不开腔。

    屋子里没人话,代理主教练罗成光只好第一个跳出来发言:“今天晚上这事,哎……”他叹了一口气,瞧瞧默不作声的王兴泰,又瞅瞅脸色铁青的任伟,再望望仰着脸的欧阳东,稍一犹豫便接着下去,“东子啊东子,你怎么就不知道注意影响哩,你,要是今天晚上的事传出去,这对俱乐部的声誉、对你的名声,会有多么大的影响?”

    欧阳东只是看他一眼,就没接他的话茬。

    “再有几天我们就要和北京长城硬碰硬了,这是个什么样的节骨眼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在这个时候还把自己的队友打伤了……”他又是一声叹息,“你也是队长,怎么做事情就不知道顾大局哩……队友之间,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事非得到动手动脚的地步?更别咱们现在是在客场,是在准备夺冠的生死战,楼下还住着那么多媒体的记者……要不是王总机警,光你们俩打架这事,就会捅破天……”

    这一次,欧阳东连眼角余光都没在他脸上转一下。

    “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算缓过气的王兴泰打断了罗成光的话头。

    欧阳东看着往日还能让自己有几分尊敬的王总,那张微胖的圆脸让他恶心。他还记得两人争执时任伟的那句话,“东子,你别和我提国家队,也别跟我提余指导……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任伟再混蛋,这种事我一个人能干下吗?我敢干吗?要是俱乐部里没人话,你就是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应承这样的事呀!”俱乐部里还有谁能拿这样的主意?除了眼前这个王总经理之外,谁还敢拍这个板?!

    “有什么事不能摆到桌面上来呢?”王兴泰道。

    “广西漓江的事,也能摆到桌面上来吗?!”欧阳东有些讥讽地道。

    这一句话就把王兴泰噎住了。罗成光、副领队,还有那个守门员的脸色一起变了,而不知这事就里的雷尧段晓峰他们,只用观察这几个人的神情便能猜出几分。

    ——有人卖球!这条消息就象一道晴天里落下的霹雳,狠狠地砸在几个不知情的人头上。

    星期天下午的比赛里,一心要报去年联赛里一箭之仇的北京长城没能赢,展望的后卫线就跟疯了似的和北京人玩上了命,任伟头上裹着绷带也敢跳起来和比自己高出足足一头的对手争抢头球,还用一次神乎其技的远射为展望取得领先的优势;一个中卫和对手对脚时,两人脚下圆圆的皮球似乎都被挤压得走了形;那个守门员更是不得了,连坐在央视直播间里的解嘉宾也摇头叹息,他在这场比赛里发挥出了最高水平,尤其是那次精彩的球扑救——他几乎是凭着一己之力为展望保留下夺冠的最后希望……

    可展望也没能赢下这场至关重要的比赛,他们的前场三大主力欧阳东、雷尧和段晓峰集体状态低迷,带球突破就象吃饭一样随便的欧阳东,全场比赛只有不到五次成功的突破,没有一脚传球给对手造成什么象模象样的威胁,更需要他自己去射门了,他压到禁区前的次数都少得可怜;雷尧一直踢到比赛结束,可他唯一的一脚射门却没能使上力气,更多的时候观众都看不到他的人影;至于联赛金靴已经十拿九稳的段晓峰,上半时三十一分钟他就倒在草坪上,然后被替换下场,脚踝上堆着冰袋坐在替补席前悠闲地看完了比赛……

    上海红太阳又轻松地拿下三分,现在,他们已经领先展望整整一场球,冠军的奖杯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