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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乡异客(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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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失败的国家队之行。

    欧阳东一个人悄然离开了昆明,悄然地回到了他刚刚离开不到十天的省城。他是带着深深的遗憾和痛苦的自责回来的。除了在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去殷老师家坐了一会,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呆在家里,哪里都没去。他是哪里都不想去,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叶强要照顾自己那间生意日见红火的租书店,新婚不久的刘源茶楼饭庄来回跑,忙得脚不沾地,向冉和甄智晃两家人去了东南亚旅游……还有一个能上几句话的周富通现在还呆在莆阳,帮着彭山照看陶然少年队那几十个孩子。欧阳东甚至把手机都关上了,只想一个人安静地休息几天,好让时间来熄灭心中那团烦躁的火苗。

    欧阳东自己在家里观看了国家队在西亚第一场比赛的现场直播。与急燥的对手相比,这场球国家队踢得很放松,稳固的防守往往教对手潮水一样的杂乱进攻无功而返,犀利的反击又时常给对手造成很大的麻烦,下半场开始时国家队把握住机会取得比分上的领先后,欧阳东便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得声一些,从茶几下摸出他早上买回来的几份报纸,无聊地翻看起来。

    报纸上还在对这次国家队西征进行着种种预测,所有的情况都指向一个方向,那就是外围赛组出线确凿无疑。实话,现在的国家队几乎不需要惧怕任何人——咱们在所有方面都有着明显的优势,身高、体重、冲击力、速度、精神面貌、后勤服务,还有技术和战术,包括教练组的整体水平,再加上比第二名多出的三积分……组出线,绝对无虞。一些激进的媒体已经开始预测下一阶段比赛的分组情况了,他们期望着抽签时能寻到一副上上好签,能避开那些总是给国家队制造麻烦的队伍,比如那个同处东亚的近邻……

    “……国家队的阵容从来没象今天这样齐整过,它囊括了联赛里表现最出色的队员,前锋、前卫、后卫、守门员,几乎每一个位置都有水平相当的两三个人同时在竞争。这种竞争是必要的,它同时又是残酷的,象在联赛后期教人眼前一亮的重庆展望的欧阳东,竟然没法在新一届国家队里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一篇报道如是写道,“不过,象他这样左右脚都能盘带、视野开阔的球员只能哀叹时运不济,谁让今天的国家队有这么大的选择面呢?在他所擅长的组织前卫位置上,上海红太阳的谭剑、四川天府的杨晋泉都能胜任且游刃有余,两人的中场阻截和防守能力又远远胜过欧阳东……这样看来,不喜欢防守的欧阳东最终也只能遗憾地落选。”

    “不喜欢防守的欧阳东”,很中听的一句话。他真该感谢写这篇文章的记者,他在文章里给自己保留了几分面子,虽然这面子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是的,他不喜欢防守,认真起来,他是不会防守,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样的防守才能算是正确的防守。为此他还特意请教过向冉和袁仲智,笨嘴拙舌的向冉囫囵半天也没能几句清晰的道理,袁指导那一大套关于攻守平衡的理论和实例又把他得头晕脑胀。

    攻守平衡,这一他能理解;攻守之间需要全队在认识上达到高度的统一和协调,他也理解,足球这个项目本来就是需要十一个人协调完成的;稳重的防守、成功的致命一击能让对手从精神到**上瞬间崩溃,这他还是能理解。可是,怎么做到这一?对于他欧阳东来,怎么样才能快速提高自己的防守能力,这才是重中之重。

    向冉对他这个问题张口结舌。能力的提高,那当然是靠平时的训练啊。可他出这话就后悔了,东子训练场上的糟糕表现能让乍一看见他的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袁仲智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宽慰欧阳东:对于一支球队而言,进攻和防守同样重要,你的职责就是让球队的进攻流畅、犀利、致命……至于防守嘛,这是主教练考虑的事情。

    国家队的德国主教练显然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他的解决方法简单而直接。国家队需要的是攻守平衡,需要的是战术纪律,一个不会防守却又经常忘记自己位置在场上四处乱窜的家伙是不配穿上国家队队服的!他的队伍不需要滥竽充数的人!

    另外一份报纸就没有这么客气,他们直截了当地对几位落选队员进行了评价。

    “……欧阳东的表现可以用‘拙劣’这个词来形容……”

    拙劣!面对这样的评价,欧阳东面无表情,好象这句话里提到的球员不是他。他漠然地把那篇文章从头看到尾。是啊,他的表现确实可以这样,可他真是没办法,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投入训练,可除了热身活动之外,他就没法让自己集中精力投入到训练里,有时他完全就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望着周围的队友们奔跑呼应,他却象个围在场地边看球的球迷看客,时常连那些熟识的队友们刻意给他制造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这些天里,德国主教练从喉咙深处迸出的咆哮一直在他耳边萦绕,此刻闭上眼,那包含着怀疑和不屑的目光就一直在他脑海里晃动。

    电视里,国家队又一次攻破对手的大门,场上场下的中国人拥抱成一团。比分二比零,这实际上已经宣布国家队成为第三支昂首挺进决赛圈的队伍。

    欧阳东的注意力却没在电视里。

    那篇文章的末尾甚至置疑欧阳东这样的球员加入国家队的动机……

    在这里,我们不想转述那位记者的原话了,它对我们的东子,还有那几位因为这样或者那样原因落选的球员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它的遣词用句很平淡,但是它却用一个又一个平淡的词汇去挑拨起读者的遐想,接连好几个问题提出来之后,读者便会不自觉地去猜测,去揣摩,去想象……作者的本意或者只是想把这篇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又或者只是想用一篇看上去似模似样的犀利文章来交差,可这些添加在事实后面的不是评论的评论,却象一把把匕首一般刺在欧阳东心底……

    这已经不仅仅是对他的表现有所怀疑了,而是在置疑他的人品,置疑他的品格!

    愤怒的欧阳东捏着报纸的手都因为激动而抖动起来,他得死死咬紧牙关才能让自己保持住那最后的一分清醒!

    不!这不是事实!这仅仅是那位不负责任的记者凭空的想象……

    满腔愤懑的欧阳东把那份满纸胡的报纸扯得粉碎,再狠劲地把它*成一团,狠狠地砸在电视机背后的墙上。

    他的这番过火举动把刚刚从书房里摇晃着僵硬的脖颈走出来的邵文佳吓了一大跳,她疑惑地看看脸色铁青的欧阳东,又瞧瞧那团在地上慢慢滚动的纸球,张张嘴,却又什么都没有。她知道,他已经看见那篇报道了。

    邵文佳上午去那家文化公司结算两份书稿的稿费时,就已经看过省城都市报上的这篇文章。实话,蓦然间看见最后那一段文字,在她心里都产生过对欧阳东的怀疑,可这种臆测马上就被她否定了。一个为了胜利不顾惜自己身体的人,不可能是个人品卑下的家伙;再,从他面对自己时而显露出的那份笨拙举止和尴尬神态,他也不可能是文章里描写的那种深沉阴郁的人。

    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一两岁的年青男人睁着俩眼望向自己,目光却虚无地象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她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安慰他。她默默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一个劲地盘算着什么样的话才能把他的心思从那篇满纸胡八道的文章里引开。

    脑袋里就象炸了一样的欧阳东压根就没看见邵文佳的一举一动。

    愤怒、痛苦、烦闷,还有迷茫,他的心就象风暴中的树一样飘零。他真是想踢好球啊,他从来没有象那文章的那样,加入国家队只是为了在和俱乐部的讨价还价中多一份谈判的砝码,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他挣下的钱够他花用了,即便他现在就不再踢球,甚至不再去为自己寻一份有保障的工作,他也能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走完自己的人生道路……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位记者要用这样的带色眼光来看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来毁他,那记者难道就不知道,当他在领队宣布的名单里没听见自己的名字时,有好几秒钟他脑子就是一片空白吗?那记者能体会到一个人即将达到自己的目标却被命运无情抛弃时的感觉么?他怎么就敢凭妄想来断定一个人的品格哩……

    他只希望没有多少人会注意这份报纸、这篇文章……

    他佝偻着腰,双手捂着脸,痛苦地长叹一声,似乎想把一肚子委屈都随着这声叹息吐出去。可更大的痛苦立刻就淹没了他……

    茶几下有个白色的烟盒,欧阳东吃力地把它摸起来,想找支烟抽抽。或者这东西能帮他忙吧,也许,烟能让他排解掉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惆怅。

    烟盒里是空的,只是在盒子的角落里有一撮黑黄的烟丝,白生生的纸壁上也挂着几颗黑黑的烟,看上去和它四周的白色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硬纸壳和塑料膜咯咯吱吱响着,烟盒在欧阳东手里被捏成一团。

    一只秀气的手伸到他面前,三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只白色过滤嘴的香烟,他能看见过滤嘴边缘那三圈金色的细线条,还有横着竖着的好几个大大的英文字母:Ma……

    他惊讶地抬起头,却看见邵文佳正关切地凝视着他。这烟卷就是她递给他的,她的手心里还握着一个亮光闪闪的精致打火机。

    “不,不……”欧阳东慌张地把手里那个瘪瘪的纸烟盒撂进茶几边的塑料垃圾篓里,局促地道,“我只想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眼眶里有种湿润的感觉。刚才那邃然而至的打击和误解,还有自己的委屈,让他在不知不觉流出了眼泪。借着邵文佳把手里的物什搁在茶几上的时间,他赶忙拭去眼角的泪水。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别人面前做出这样懦弱的事情,尤其还是一个女人的面前。

    邵文佳轻轻头,接受了欧阳东的解释。她已经看见欧阳东泪水盈眶,是故意给他留出时间的来表现出男人应有的坚强性格的。“我还以为你情绪不好,想找烟抽哩。”她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不是和你女朋友闹矛盾了吧?”她故意没有提粟琴的名字,只有让他再为他和粟琴的事费一番口舌,才能让他从那种不好的情绪里慢慢解脱出来。

    确实和她想的那样,欧阳东立刻便否定了粟琴与自己在谈朋友的事情。

    “可我觉得你们俩其实挺合适的,粟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你们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相互之间很了解,谁是什么样的性格都很清楚……”

    “我从来就没过她不好啊,”欧阳东急急地打断了邵文佳的话。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和粟琴非得在一起不可哩,连叶强都在电话里拐弯抹角地和他这事,搅得他连去找叶强吃饭聊天的心思都没了。“我只是觉得我和她不大合适。她太闹,我太静,几乎寻不出多少共同爱好。我和她认识都两三年了,从来都没想过把她作为自己的女朋友。我就没起过做她男朋友的心。你难道还觉得我们有那种可能么?”话一完,他就觉得不妥当,这些话似乎不应该和邵文佳讲。可除了给她听,他还能给谁去?这种事,不是好朋友根本就寻不到出来的由头,可要是好朋友哩,谁能担保这话不会落到粟琴耳朵里。要是这番话教她听见了,她不逼着自己上吊才怪哩——这不是明白地她魅力不够嘛。

    看,咱们的女作家是多么地熟知人性的心理变化,她又是多么熟捻地把握住与人谈话的技巧,短短的一句话,她就轻松地把欧阳东从足球这个领域牵引到现实的生活中。他急急忙忙辞不搭意的解释让邵文佳笑起来,她会心地朝他头。她能理解这个年青男人的心思,同时也默默地感叹着他的真诚与年青。二十五岁,他本该不再是这样理想化的,他也应该对人生有许多深深浅浅的认识,可他却居然还象个少年一样,保留着许多美好的憧憬。她不知道他这样的性格对他而言是好还是坏,可她知道,她自己就希望能象他那样。在她感叹着欧阳东那份纯朴执着的心的同时,她却忘记了,她也才二十七岁……

    “是啊,感情这种事情真的是不清楚,”邵文佳认真地着头,“谁都不能猜测到自己将来的那一半会是一副什么模样,或者这才是爱情对我们最大的诱惑力吧。”

    欧阳东却闭上了嘴。他可不会和一个作家谈论爱情这个话题,何况眼前这个女作家还是殷老师为他介绍的对象,要是他不心错一句话引起歧义,她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粟琴也未必可知。那时自己夹在粟琴和她之间,人人背后都有撑腰的后台,天才知道那时自己会是怎么样一副煎熬景象。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够破开脸皮对两人或者她们之间的某一位出个“不”字。

    客厅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只有电视画面还在不停闪动,国家队的队员和教练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人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比赛已经结束了,我们胜利了,国家队已经闯进了亚洲的决赛圈!决赛将在明年的四月中旬开始……

    邵文佳立刻就察觉到这片刻的安静:“你现在还有事情么?”

    “没有,我还能有什么事,现在我唯一的事情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欧阳东笑起来。

    “那,晚上我请你吃饭,我刚刚领了稿费。”邵文佳热情地道。上次去医院时,欧阳东还替她垫付下几百块钱的医药费,正好趁这个机会还他——为了在这个城市给自己置办下一套象样的房子,她把大部分的钱都存成了死期,手头一向没留多少宽裕的钱,就因为这,欧阳东从昆明回来她都有不好意思和他话。

    欧阳东答应了。不过他怎么会让人家一个姑娘家请客哩,这顿饭他来请,至于吃什么,就要邵文佳拿主意了,他都不知道邵文佳喜欢吃什么。

    “去仁记豆腐庄吧,离这里也不算远。”从房间里换上出门的衣服出来时,邵文佳就拿定了主意,有好几个人对她夸赞过那里的菜式和环境。

    “行。”

    吃饭时,欧阳东才觉得自己正在认识了邵文佳,这个孤身一人在省城里闯天下的江南女子,有着许多男人都未必能有的吃苦精神和毅力,还有着一份让人无法理解的痴情。她当初之所以不愿意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只是因为她想离那个负心的男人近一,当她苦闷烦恼的时候,能够看上他一眼就心满意足;她心底里还存有一丝绝望中的希望,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被自己的心意所感动,最后回到自己身边……

    “我很傻,是不是?”邵文佳一边用手背揩抹着不断从眼睛里流淌出来的泪珠,一边茫然地问欧阳东,“我这样为了他,是不是很傻?”

    欧阳东僵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没敢。周围几张桌子上人们的眼光很值得追究,还有人对他指指,他都想窜过去告诉他们,她哭和他一丁的关系都没有。他也不认为邵文佳需要他回答,这样聪明的女人能有不明白的事么?况且,这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傻”或者“不傻”,好象都不大对劲。

    欧阳东只好嚼着豆腐块。这六十块钱一盘的豆腐啊,他吃在嘴里怎么就品不出个滋味来哩?

    一直等到邵文佳情绪看着安定下来,他才心翼翼地问道:“现在哩?你们还有联系么?”他自己都不清楚怎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可他实在是找不出更合适的话题来。要是他再不开口的话,场面大概会更教两人尴尬。

    “没有了。他和我大学里最要好的朋友结婚了,他们生活得……还算幸福。”邵文佳平静地道。

    欧阳东没揭穿她的谎言。还算幸福?年初他去重庆前,就见识过那个醉酒闹事的女人,难道撒泼发酒疯这些也是幸福的一部分吗?不过这事也没有提起来的必要,生活总是在前进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的,忘记,不正是生活赋予我们每一个人最大最好的本事吗?

    “你没想过在这里找个男朋友?”这又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不过,欧阳东倒确实想知道,这个从外貌到内在都算很出色的年轻女子,怎么会至今单身哩?难道那糟糕的爱情经历对她的打击那么大?

    “没遇见合适的。”邵文佳目光灼灼地望着欧阳东,他立刻便端起杯子低头喝水。邵文佳笑了,接着道,“再我也没时间。我想独立,所以我拼命地挣钱。”邵文佳把捏着筷子,沉吟半天才道,“只有在经济上独立了,我才能在精神上独立。我不打算做任何一个男人的附属品,我不想靠着别人生活,当然,也不想别人靠着我生活。不过,目前看来我不是很成功。”她甚至没隐瞒自己性格里吝啬的缺陷,在枪手这个圈子里,她的吝啬是出名的,她甚至不会因为某一篇稿子挣下大笔酬劳而邀约人和她一起庆祝。当一些与她熟识的人以开玩笑的口吻对她起请客的事时,往往会被她楞起眼睛的一句话问得张口结舌:“我凭什么请客?这是我劳动所得。我写稿子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时,你怎么不帮我写上几万字?”

    欧阳东仰脸笑起来。他能想见那些人碰钉子时的尴尬光景,要是他处在那种境地,他多半恨不得把自己那多嘴的舌头也吞下去。

    “你哩?我都了自己这么多事了,你的事还没给我听。”

    他的事?他好象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读书上班事业踢球,简单得能教人发困。欧阳东简略地把自己事情述了一遍,邵文佳却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把欧阳东有意无意漏过的阶段追着问个清楚明白。

    “这么,你下岗前就在殷老师家租着房子住?怪不得你和他们家关系那么好。”

    “是啊,”

    在欧阳东心目中,殷素娥是他最为尊敬的长辈,他对她的感情甚至能比上现在在桐县老家里做着甩手老太爷的舅舅,至于秦昭……那,就是他的妹妹。

    “妹妹?”邵文佳的眼睛里忽然掠过一层暧昧的笑意。“难道你对昭还有那种意思?”她的话很含蓄,可欧阳东完全能理解她想什么。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年青男女间的亲近关系很容易发生质的变化。

    欧阳东摇摇头,没有辩解。这种事不能辩解,越辩解才越教人误解。

    “难道你真的是有那种意思?”邵文佳完全就象一个好奇的女人那样,揪住这个问题刨根问底。她想知道答案,比任何时候都更想知道答案。“我可是看见,你和她话时,好象很怕她的模样。这难道不是你心里有鬼吗?”

    欧阳东收起了笑容,抿着嘴唇思考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地道:“不是害怕,是尊重。”

    尊重?!

    这个沉甸甸的词让邵文佳楞住了。秦昭不去她,这姑娘的心事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秦昭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至于欧阳东这厢,邵文佳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再没有料到他会出“尊重”这个词。

    “是的,我很尊重她。”欧阳东再一次确凿无疑地强调了这个词,“假如你处在我的位置,你也会这样的。”

    “你知道我和殷老师以及秦昭的关系,我又是个踢球的,好歹也算是有钱……”年初离开省城去重庆时,他就望秦昭的银行帐户里存进了整整五万元,是让她帮自己打理省城的房子,其实就是拿这些钱让昭去安心念书,可秦昭除了替他交上房子的各种杂费,就只是在下半年开学时取了五千块去交学费……“要知道,五千块连她的学杂费都不够。每个周末,寒暑两个假期,昭都会去一家快餐店里打工,用挣下的钱补贴自己的学业。”

    还有件事欧阳东没告诉她。夏天里刘源找到他起合伙开饭庄的事情时,他就想把自己那一份再分出一块儿给殷家,可殷老师死活都不答应……

    邵文佳低下头。她开始默默地嚼起那没滋没味的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