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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乡异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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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匆忙地迈过四月,踏入五月,伴随着梅雨季节的过去,太阳开始把它淤积在心里的闷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气温一天也比一天高,平日来基地里观看球队训练的球迷们已经穿上了衬衣和薄薄的长裤,时不时地,还能在场地边看见几个用长裙展现自己身材的姑娘。不过,这两天基地里可没什么球迷在晃悠,重庆展望这两轮是连续的客场,周四一早队伍就出发了,现在基地里就剩一支十几人的青年队,还有就是欧阳东他们这些连替补席都难得坐一回的一队队员。

    和青年队一道练了一个上午,午后欧阳东睡过了头,醒来时已经是三半。他在床边闭着眼睛发了半天的臆怔,才趿着拖鞋去洗了把脸。去了也是迟到,干脆就不去训练了,这么大热的天在太阳底下一通爆晒,哪里有呆在这开着空调的房间里舒适。反正任凭自己再怎么努力地练,主力的位置也和他欧阳东没什么联系;他状态再好,球踢得再棒,主教练伊内亚也不敢冒着众叛亲离的风险把他推上比赛场……

    凭你,就想把一个国家队主力前卫挤到板凳上?

    欧阳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浮现出一个轻蔑的冷笑。你是谁啊?你真以为你去国家队十日游、创下甲B第一转会费,就是个人物了?省省吧,洗洗脸然后再照照镜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可问题是,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该干什么——队上交情最好的丁晓军随队去了济南,那几个和他一样不受重用的留守队员一到午饭后更是连人影都看不见,他总不能去蹲在场地边看青年队训练吧,再这时间去纯粹是给自己找事儿!

    欧阳东把毛巾随手搭在架子上,又踢趿着拖鞋晃回房间,开了电视,把遥控器一通乱按。今天是比赛日,三四个地方台都在转播甲A联赛,别的频道不是唱歌跳舞猜谜语的文艺节目,就是刀来剑去的古装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现代电视剧,没看两分钟,欧阳东就想跳起来把电视机砸了:这假得也太过分了吧!有押解两个被判刑的犯人不用警车的吗?有押解男犯用女警察的吗?

    他狠狠地关了电视,顺手抄起茶几上的一本书,胡乱翻着。

    眼睛在书页上扫过,可他的思绪却无论这样也集中不到书本上。这倒不是他在思考什么,他什么都没思考,他只是想用某样事情让自己那颗激烈跳动的心平复下来。浮躁,这个词猛然跳进欧阳东的脑海里,只有它,才能贴切地描绘他现在的心情。可为什么会如此烦躁不安哩?欧阳东在心里自己问着自己。不能成为主力球员、不能上场踢比赛、不能入选国家队、不能……是的,是的,这些都是理由,可欧阳东也知道,这些都不是理由,要是循着这条清晰的思路走下去,要是他不惧怕挖掘出那些深深掩藏在心底的东西,他就会发现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的。

    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是因为那次该死的转会!

    在心底里,欧阳东不能不承认,他转会的动机并不纯粹,他并不是出于一种对足球的热爱、以进入国家队作为自己在球场上奋斗的目标,而纯粹是因为羡慕那些国家队大牌们在媒体和球迷的风光。他渴望着自己也能象他们一样被崇拜敬慕的目光所环绕,渴望着时常能在电视报纸上看见自己的名字和模样,渴望能被更多的人提及和记忆……而这一切,又不是混迹于甲B的莆阳陶然俱乐部能提供的。是的,他在莆阳球迷心中就是一颗星,可出了莆阳地区,谁还知道他?不,陶然那块地方已经容纳他那颗激荡的心,他需要更大的舞台,需要更大的场面,用更绚丽的表现来证明自己……

    他心翼翼地为自己的转会选择了一个甲A里的俱乐部,武汉风雅。风雅俱乐部里没什么大牌球星,而且年年为保级伤脑筋的风雅正需要一个象他这样的进攻组织者,最最重要的是,风雅已经追逐他两年了,只要他没伤没病,就一定是铁打的主力。从叶强那里得到消息的风雅俱乐部风一般地飞到省城,欧阳东提出的条件,他们全都没口子地答应——厚道的欧阳东倒没什么特殊要求,只要求保证自己的主力位置。这也算要求!笑得嘴都合不上的严总三下五除二就和欧阳东草签了转会协议,又花了大力气做通好几家俱乐部的工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接下来……接下来自己就来了重庆展望。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陌生的俱乐部,一大帮子新队友倒有好几个不陌生,在国家队时就认识,也算是熟人,可就是这些熟人,让他连赛场边的板凳也坐不上了!

    他还清晰地记得三周前自己和王新栋在更衣室里发生的那场冲突,就是它,让欧阳东在主教练心目中彻底失去了位置……

    “嘀铃铃”,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欧阳东从纷乱繁复的思绪中拉扯回现实,他拿起电话时顺便瞧了瞧墙上的闹钟,才五不到,这个时间,会有什么人给自己打电话?难道是叶强,要不是刘源?他一头纳闷,一头拿起电话,“喂!”

    电话是基地门口的保安打来的,有个女人在基地门口,想见他。还没等欧阳东问个详细,那保安就挂上了电话。

    真是奇怪,居然会有一个女人找上门来?欧阳东一边穿着外出的衣服,一边想着那人会是谁。在他的记忆里,他在重庆可不认识什么女的,而且,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愿意到基地里来哩,要知道,即便是封训期,许多球迷也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溜进来的,而那些尽职尽责的保安们,对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女人会是谁哩?一路走,欧阳东一路想着这件事情。

    是刘岚!

    欧阳东的脑袋轰然一声炸开了。

    刘岚穿着一条米黄色长裙,两条藕般的修长腿从裙下伸出来,就那样站在大门旁的岗亭边向这边张望。她显然已经看见他,一双大大的眼睛立刻就眯起来,变成两道弯弯的月亮,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来,欧阳东能看见她脸上那两个可爱的酒窝。现在的刘岚不再象两人上次在上海见面时那样在脸上抹着浓浓的职业妆,乌黑的长发也没再挽成一个可笑的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髻,而是任随它们随意地散披在肩头。

    欧阳东努力平抑着蓦然加快的心跳,快步赶上前去。他不知道,在那两个门卫和几个恰巧路过的青年队队员眼里,他完全是跑着迎上前去的。

    “你,什么时候来重庆的?”他心里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和她,可他现在能平静地出来,却只有这一句。这一瞬间,欧阳*然明白过来,从两人那次回乡之行起,这个笑起来眉毛弯弯眼睛弯弯的姑娘,在他心中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刘岚显然要比欧阳东冷静得多,她微笑着伸出手来,道,“我去成都出差,路过重庆逗留两天,听你在这里踢球,就过来看看你。我还怕你不在哩,要是你去外地踢比赛,我不就白跑一趟?”她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可欧阳东那只大手死死地攥着她。刘岚的脸一下就红起来。

    一个青年队队员扭脸对几个队友了句什么,几个人一起哄笑起来,连一旁站得笔直的门卫也是一脸笑容。

    欧阳东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地攥着刘岚的手,他的脸也腾得红起来。

    “哦,哦。是啊,我转会来了这里,”他不知所谓地着连自己也不知道意思的话。这又让那几个瞧热闹的家伙一番哄闹。欧阳东知道,要不了多久,他今天闹的笑话就会传遍俱乐部上下,这更教他脸红心跳。他更加不知道什么好,“是么?这样的啊。”

    刘岚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些什么。

    绝对不能在这里站着!那几个厚脸皮的家伙就站在一旁,看稀奇似的地来回打量着俩人,全然不知道回避;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善意和理解的,但就是这样,欧阳东也不能容忍。他悄悄把满是汗水的手在裤子上抹了抹,总算找出一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到的?住的地方有了么?”

    “昨天晚上到的。我在这里有个要好同学,就在她那里住。她在单位里分了套房子,地方宽敞着哩……”着着,刘岚自己就掐断了话头,脸上也掠过一层阴影。

    “哦?你的同学?在哪里住?”不等刘岚回答,他已经作了主张,“……你的同学也就是我的同学了。本来我们一个系同年级也该有人分在重庆,可我和他们毕业后就基本上断了联系,平时连个走动的地方都没有,这下好了,总算有个能互相走动的人。走,你叫上你同学,今天我做东,想吃什么,咱们就什么。”刘岚就笑起来,“我那同学可是女生,和你来往,”她抿嘴笑笑,忽然道,“你要是真有意思,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介绍。”

    欧阳东只是笑笑,没顺着这个话题下去。

    刘岚的同学也在电视台工作,晚上要值班,不能来,只是在电话里谢谢刘岚和欧阳东的好意。刘岚并没在电话里出他的名字,他也没注意这些,一直到吃罢那顿丰盛的晚饭,欧阳东都还在为俩人这意外的重逢而激动,他简直都不记得他在热气腾腾的火锅旁给她了些什么,只记得她一直笑眯眯地用大眼睛望着自己,不断地把火锅里的菜夹到他碗里,美丽的脸庞在灯光映照下,就象盛开的鲜花一样绚丽。

    直到两人在长江边一座宏伟大楼上的咖啡厅里靠窗坐下,欧阳东才想起该问问刘岚的事情。真该死,他怎么就顾着讲自己的事情哩,他更该表示下自己对她的关心!

    “你呢?这么长时间,你在上海怎么样?”

    话一出口,欧阳东就恨不得把这句话咽回去。他记得上次见面时,刘岚她在上海的经历并不象她想象的那么好,工作上不太顺心,感情上……欧阳东能记得两人上次的谈话就是在一个电话之后匆匆收场的。

    “你要放糖么?”刘岚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拈起糖块搁进自己的杯子里,用长长的银光闪闪的勺轻轻地搅拌着。

    “重庆的夜景真是很迷人。”刘岚双手杵着下巴,目光幽幽地盯着山城那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万盏灯火,高层建筑物上的灯饰群、主干道明亮的华灯、还有那一条条火龙一般在道路上蜿蜒而行的车流,良久也没再一句话。

    欧阳东惊讶地望着她。他这才发现,刘岚的眼神和他上一次看见她时不大一样。那次她的眼神凝重而沉着,举止话都很老练,象一个独立闯荡的女人;可现在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忧郁和迷惘,还有几分悲伤。这是怎么了?欧阳东努力不让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他忽然记起,那次他们也是在一家咖啡厅里,她也是穿着一条这样颜色的裙子,那次也是她先伸出手来和自己握手,那次她得多而自己得少,还有,那次重逢是让一个电话打断的!他瞟了瞟刘岚搁在桌上的手机,又把目光转向刘岚,恰巧刘岚也望向他,两人的视线一接触,便赶忙各自转开。

    这也和上次一样!

    不!欧阳东在心底悲哀地叹息一声!

    “我才回了桐县。”收回目光的刘岚端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因为尴尬,她的脸红起来。

    她才回了桐县?这么,她不是从上海来了?她好象过,她是出差去成都,路过重庆在这里逗留两三天的,怎么就才从桐县来?欧阳东吃惊地张大了嘴盯着她。上海难道会没有直飞成都的航班,这应该不可能吧!

    刘岚没理会欧阳东的疑惑,继续道:“桐县年初时有件大事。县里的教育局收到一份捐款,有二十万,指定在房山镇的一个大队里建一所学。你知道,在桐县建一所那样的学校要不了那么多钱,那捐款人还特地明,多余的钱就帮那些贫困学生垫付学杂费和书本费;这事在整个桐县都闹大了,几乎人人都在猜测这个神秘的捐款人是谁。隔江的邻县也收到这样一份捐款,也是二十万,也是同样的附言,……”

    这事欧阳东已经知道了,舅舅和钱顺在电话里把这事告诉过他,他比谁都清楚这事的前后首尾。可这事和刘岚突然出现在重庆有什么关系?

    “捐钱的人,就是你吧?”

    欧阳东又一次吃惊地张大了嘴。他没料到刘岚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去过那两个村子了,那两个地方的几乎没有来往,而唯一在两个地方都呆过的人,就只有你。”凭着她父亲的关系和面子,还有她那山里少见的做派和话口气,刘岚很容易就得到不少资料。当然,这也花了她很多时间。最最重要的是,从她一听这事开始,她那敏感的女性直觉就告诉她,这个神秘的捐款人,一定就是欧阳东。

    是的,那钱是他从他转会时那笔高额签字费里拿出来的。九十万签字费,他拿在手里都发烫,他不知道这么多钱该怎么花。他有手有脚,每年还能有几十上百万的收入,他已经完全实现了他少年时的理想,成了一个体体面面的城市人,可现在他又受到新的煎熬:那么多钱,该用到什么地方?他完全不能理解,他这“欧阳东”三个字怎么就能值九十万?他也不知道,当别人也象他一样,拿到这么多钱时,心里会怎么想。他总得做什么,才能让自己晚上睡觉时踏实,在思考了整整一个月之后,他拿出了四十万,按着从邮局查到的地址和邮政编号,给他童年时的家乡和少年时的家乡各寄去二十万,在汇款的附言中,他还特地注明,如果有需要,他还会为那里做力所能及的事……他没有在汇款单上落下自己的真实姓名和地址,不过,他保留下那两张汇款的凭证。

    “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有无私的有着高尚情操的人,”欧阳东避开刘岚的目光,“我做这些,只不过是想求得一种心理上的平衡。你知道,还在三年前,那家纺织厂破产时,我的日子也很凄惶;再看看我现在,什么都有了,要是我愿意,我随时可以再给自己添上一辆崭新的轿车。有时候我就想,要是没有我舅舅,我也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山里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要是没有遇见那帮朋友,我现在不定还在广东打工,为了多攒几个钱而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比起那些留在山里的人,我是幸运的。”他艰难地舔舔忽然干涩起来的嘴唇,唆着唇默然半天,才又接着道,“我只是想给那么和我一样想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一帮助,即便他们不能走出大山,多识几个字,多学文化,也不是一件坏事……”

    刘岚捧着杯子坐在那里,一直都在静静地听着。

    她相信欧阳东的都是真的,从他那并不连贯的言语里,她能够体会出许多的东西。他一直都不是一个主动的人,艰难的生活经历给了他一个能够承受巨大压力的肩膀,却没有给他一个活跃的永不安定的心,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安静低调的原因,要是他更主动一些,更有侵略性一些,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她为自己当初的错误决定而默默叹息。同时,她也察觉到,欧阳东安静温和的外表下,同样有一颗激情洋溢的火热的心,只是他太能够接受了,太容易控制自己了,只有在某种临界时刻,他才会让那颗心爆发,去做出一些让人难以接受却能够理解的事情。

    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些?

    半晌,刘岚才道:“我把这些写成了一篇文章,”她从挎包里拿出一叠纸,第一页的抬头处有几个醒目的黑体字:大山的儿子。“你想看看么?”

    欧阳东接过来,草草翻了一遍,就把它递回给刘岚。

    “你如果想把它发表,不要提到我的名字,我只是做一件让我自己安心的事情,没有你写的那样高尚,你那样写会让我更加不安。”欧阳东郑重地道,“实际上,作为同学和朋友,我更想求你别把它发表出去。”

    刘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终于觉得自己有理解这个男人了。

    看着刘岚把那叠纸收起来,欧阳东隔了许久才又心翼翼地提起刚才那个问题,“你来重庆,真是出差?”他总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当然,有事瞒着自己也很正常,他欧阳东又不是她什么人,只是个同学,一个关系比较密切的同学兼熟人,她要是不乐意告诉他,他也不会去刨根问底。

    “我辞职了。春节前,就辞职了。”刘岚若无其事地道,脸上却掠过一丝苦楚。

    自己没猜错,她果然辞职了。

    “那,你男朋友哩?”

    “……分手了。”

    辞职和分手几乎是同时的。她对财经记者这个行当一兴趣都没有,虽然能挣不少钱,可她却越做越觉得心苦,而她那个在财经公司做高级操盘手的男友却对她那愚不可及的理想嗤之以鼻,经常用难听话来挖苦讽刺她,当刘岚做出辞职的决定时,两人长期积累下来的矛盾终于爆发了——结果,自然是分手。

    “上海的环境并不象通常人们想象的那么好,工作的压力很大,我和他在一起,就是想着苦着累着时,有个人能够依靠,有个家可以作为避风港,知道有人在时刻惦记着自己,再苦再累都还能承受。可惜的是,他不是我想找的那种人,而我哩,大概也不是他理想中的那种人……”

    明白了。欧阳东什么都明白了。

    他能想象到刘岚为什么会突然回桐县。失去工作,失去男友,甚至失去维持每日生活的钱,在大上海举目无亲的刘岚只能选择回到桐县,那里有她的家,有她的父母,还有和她一块儿长大的朋友,只有回到那里,她才能获得修养生息的机会,重新找回自己。这个选择的过程一定是痛苦的,他能理解,就象他当初在桐县思考自己的命运一样痛苦,不同的是,她是回到亲人的身边,自己却是离开熟悉的土地。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欧阳东问道,他不能不关心这个事情。

    “暂时还没什么打算。我爸正在和他那位老战友联系,看能不能在省城为我找一份工作,你知道,他那位老战友已经调到省电视台做副总,一定有办法。我不想在家闲呆着,就来重庆看同学,顺便来看看你。这份文章要是想投出去,我也想问问你这个当事人的想法。”刘岚望着欧阳东,笑着道。不!这不是真的!她真正想的,就是来看欧阳东,至于同学和文稿,那都是她的借口和托辞。可这句话她不出口,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那道裂痕,恰恰是她自己造成的。就是她,亲手划断了那根红色的丝线!

    “你哩?你在重庆,怎么样?”

    “我?”欧阳东颓然叹息一声,“不好!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