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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路上(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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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重庆展望把自己给摘下了?不是武汉风雅,不是青岛凤凰,也不是郑州中原,而是在此前一直声称自己只是这次摘牌会过客的重庆展望。

    这突然的变故立刻把欧阳东打得晕头转向,连静静坐在一旁的秦昭也是满脸愕然,虽然她对足球的理解仅仅是分出谁胜谁负,可武汉与重庆的区别她还是知道的,这绝对不会是前两天欧阳东告诉她的那家俱乐部!她转过头去,却看见欧阳东一脸的苦涩与无奈。

    这是怎么了?姑娘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疑问。

    在麻将术语中,这叫什么来着?对!截糊!极少打麻将的欧阳东脑海里直冒出这个词。他抱着肘坐在沙发里楞楞地发了半天怔,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后面的摘牌会再看下去已经没什么意思;看模样,秦昭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该把这暂借的房子还给人家了。

    就在欧阳东为该如何提出这事伤脑筋时,秦昭却先道:“我想,……今天下午,回趟家,我都两个星期没回去了……”她仰着脸,也没看欧阳东,“得回去看看。”

    “那咱们这就走吧,”欧阳东站起身来关了电视,就给刘源挂了个电话,告诉他房门钥匙和车钥匙都在客厅的茶几上,也很感谢他和他女友的周到与体贴。别的他就再没什么。刘源肯定知道摘牌会的事了,不过,好心的刘源能体会到他现在的心情,关于他转会的事情,一句也没有问。

    欧阳东又给叶强挂了个电话,要是重庆展望俱乐部来联系他的话,一切细节上的东西都由叶强出面去谈吧;牵扯到收入和效益这样的尖锐问题,身为经纪人的叶强话总比他自己来要好得多,至少,能回避掉许多不必要的矛盾和隔阂——有些事情,他作为当事人毕竟很难出口。

    放下电话,欧阳东就和秦昭出了门。

    今天的天气特别冷,一阵阵冰凉的寒风顺着衣服的缝隙飕飕地望里灌,那股子寒意就象刀一样直渗进人的骨髓里。秦昭和欧阳东错着半个肩膀,一前一后相跟着,就在这寒风里顺着区街道慢慢地走,偶尔有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划过,可他俩谁也没有拦下出租车的意思。

    渐渐地,就看见车流如织的环城路。

    “我就从这里走了。过去一有六十三路公交车,我赶那车就能回去。”秦昭道,朝前面的马路对面指了指。那边的车站上零零星星站着几个人,面无表情在等着自己要搭乘的公交车。

    欧阳东胡乱地应承一声,就在秦昭准备横穿过马路时,他又叫住了她。

    “我看,你还是先不忙回去。”欧阳东沉吟半晌,才接着道,“下午吧,下午我和你一道回去。去重庆前我也得去你家坐坐,”他没在意秦昭突然变得苍白的面孔,只道,“我猜明天重庆展望俱乐部的人就会到省城了,那时我就得回莆阳去办转会的手续,大概要耽搁两三天;怕那边让我即刻就去重庆报到。要是这样的话,过几天未必还有时间在省城停留。房门钥匙也得给你预备下一套。”

    原来是这样。秦昭紧张的脸色渐渐舒缓下来。

    “你也得去我那处房子看看,不然怕以后你连门都不能认识。还有,”他眯着眼睛寻思一会儿,“你有照片么?就是那种贴在证件上的那种一寸的照片。进出聚美花园要有通行证,没通行证你进不去;我还得给你写个授权书什么的东西,要是那几个人还要续租的话,你就能代我签合同了。不过,我是不想让他们租下去。当然,让不让他们接着租下去,你来拿主意。”

    秦昭没有照片。谁还会在身上揣两张那样的照片哩?好在这个问题好解决,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照相馆,这样的标准相即照即取。在聚美花园城办一张通行证也很容易,那个负责办证的物管公司人员甚至连一句询问的话都没有,更没打电话去求证欧阳东到底是不是这个区的业主,只要交十块钱的工本费就行。

    这还是秦昭第一次来欧阳东的住所。

    她努力掩饰着自己对房间里布置和摆设的惊讶,不让自己的眼睛四处乱盯。敞亮的客厅里只有一套红木沙发和红木茶几,暗红的木面揩拭得能映照出人影;茶几上什么都没放,不过茶几下的隔板上摆着两套浅褐色的茶具;屋角一边是柜式空调,空调前摆着一盆半人高郁郁葱葱的万年青,修剪得齐齐整整;大屏幕的电视机还放着一个线条柔美的异型花瓶,里面插着不多的几支塑料花。她不得不承认,欧阳东这个人并不象自己印象中那样庸俗,也不象自己想象的那样,因为踢球挣到大钱就象一个爆发户那样张狂。

    欧阳东显然看出了她的惊讶,淡淡地道,“这不是我布置的。这房子是朋友卖给我的,买来时就已经装修好了,这里的摆设我都没动过。有一些是粟琴搬来这里住时捣鼓的。我回来时间少,也没那心去收拾。”

    原来是这样。

    “你先坐坐,我去给你写那个东西。”

    欧阳东回了自己的房间,半天手里把捏着一只签字笔又踅回来。他房间里连一张能够用来写字的纸都没有,他还得去书房里找找。那位女作家那里一定该有能写字的纸吧,搬来时她就带着电脑和打字机,不过她那台四八六电脑自打搬来后就没拆过箱,刘源给他女朋友买的那台联想电脑现在都快成女作家的私人物品了。

    书房里烟雾腾腾,那个女作家正在书房里盘坐在椅子里噼里啪啦地打字,见欧阳东进来,她也没吱声,只用眼角厌烦地扫他一眼。

    “你这里有纸么?能给我一张么?写字的那种纸。”欧阳东道。他已经看见电脑旁那一叠白白的复印纸。

    邵文佳就随手扯了一叠纸,撂在桌上。

    真是烦死人!这家伙怎么就想起蹿到这屋里来!欧阳东这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她流畅的思路,刚才在脑海里盘旋的那些如同电影画面一样清晰的文字突然就象潮水一样退去,她不得不停下来,仰着头吮着嘴唇眯缝着眼睛想了半天,又拿起烟灰缸上燃了一半的香烟吧嗒两口,就又放下烟卷,就又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通敲打。

    该死的!她懊恼地在键盘上重重地敲出一串无意义的字母!

    流畅的思路被那家伙打断了!

    邵文佳怒不可遏。这是她才接到的活,十天内就要交给中间人的一个电视剧本子,可整整三天她都没摸到头绪,今天好不容易在脑子里捕捉到它的影子了,这个杀千刀的房东又没事找事地来要什么狗屁破纸!他要写字?他识字吗?!

    不过一走出书房邵文佳脸上就变了一副模样。她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里的秦昭。出于一种女性的本能,她收敛起自己的愤怒和嚣张,脸上绽放出一丝从容的微笑,做出一副去给自己倒水喝的模样。她甚至还对着秦昭笑眯眯地头。

    “她就是我刚才和你提起的那位女作家。”

    欧阳东在那份寥寥几句的授权书上签下名字和日期,递给秦昭,秦昭也没看,就把它整整齐齐地折成一个手掌大的方块,从背囊里掏出自己那个长长的暗红色大钱包,仔细地放在夹层中,然后又拉上夹层的拉链,再把钱包放回背囊。

    “这个,”欧阳东实在不记得邵文佳的名字,他只能含糊地用一个自己都没听清楚的字眼代表,“我这几天就要去重庆,你们的租约也要到期了,要是你们不愿意续租,到时我这位朋友就来代我把你们当初的押金退给你们。”他压根就没提续租的事情。这些人都搬走才好哩。

    “要是我们还想续租哩?”邵文佳立刻就提出这个问题。这里的环境太好了,不单是住的环境,包括整个区的环境都非常好,那个沿江的花园建得和公园就没什么区别,而且,还不象公园里那样喧闹。再,自己只租了一个单间,可那间书房也几乎是自己的私人领地,一个月也才四百五十块的租金哩,真是便宜得没话。她不想搬走。

    欧阳东沉默了半天,才道:“也找她。我把这里都托付给她了。”

    确实和欧阳东设想的一样,当天晚上他还没走出殷家的大门,叶强就来了电话,财势雄厚的重庆展望俱乐部第二天就会派官员和莆阳陶然商讨欧阳东转会的诸般事宜;欧阳东个人的待遇也在电话里谈妥了,并不比武汉风雅开出的条件差,压力也会比去武汉轻许多,毕竟象展望这样的大俱乐部不会象武汉风雅那样,年年都要为保级而苦恼。

    唯一的遗憾是,展望俱乐部不能保证欧阳东的上场时间,“一切都要队员自己的状态了算”。不过这话未必会有人信,他们俱乐部里的那些位大牌转会时,合同里都详细规定了每年必须完成的比赛场次的,那些花大价钱买门票的球迷也是奔那些明星去的,象欧阳东这样的球员,只能是某位当红球星的替补,要是那位球员被国家队征召,或者有伤病,那时他就可以和别的同一位置的队友竞争竞争了。

    “我帮你要求到年薪,一年七十万,即便打不上多少比赛,钱也不会少多少。”叶强不无惋惜地道,他知道,欧阳东离开莆阳陶然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圆自己国家队的梦,现在,这个梦已经破碎了,没多少比赛机会的欧阳东更不可能实现他的理想。叶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经济上帮他找回些损失。

    欧阳东就握着手机站在殷家门口,静静地听着。

    “武汉风雅的严总也来了电话,他们也没办法,先前的那些钱,他们也不要了,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在一起共事……”

    共事?以后?做梦!

    欧阳东干涩地苦笑了两声,便自己一会儿就去叶强那里,有什么事两人见面再详谈,他还有许多事情想问问,电话里毕竟不很方便,也怕引起歧义和误解。完他便合上手机,朝一直站在门边的殷素娥和秦昭道:“殷老师,我明天就得回莆阳去了,再回省城怕没时间过来看望您,我那套房子,您和昭平时帮我多照看照看。”

    那天夜里,已经很久没和母亲睡在一起的秦昭非得和殷素娥挤在一张床上,两母女呱唧呱唧地一直聊到深夜,不过,她们话题的中心并不是即将远行的欧阳东,而是殷素娥甜蜜地回忆当年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

    “你骑在自行车上,你爸就在后面帮你扶着车的货架,你那时才十岁,苯得和只猪差不多,骑十几米就左摇右晃要摔跟头。那大冷天,把你爸累得满头都是汗……”

    秦昭枕在母亲的胳膊上,半仰着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母亲那一脸陶醉的笑容……

    这是欧阳东在省城最后的一晚上,明天上午他就要飞去重庆,去一个陌生的俱乐部,一个陌生的城市。他要带走的东西都已经归置在两个旅行袋里,几本他喜欢看的书,几张与刘源叶强还有陶然队友们的合影,几套换洗的内衣——他怕去了重庆忙起来没时间上街买,几件就现在时节穿的衣服。他已经刻意省略掉那些不需要的物什,可最后还是发现两个旅行包都被塞得满满腾腾。

    好了,他轮流拎起两个包试试重量,都不算重。他坐在床沿,满意地打量着那两个黑蓝色大包,可当他的目光从旅行包挪开时,他不免就有一份惆怅。

    除了对着床的一台电视机和墙角堆砌的几摞书,一个玻璃茶几和一把可调节角度的躺椅,这个房间里几乎没什么东西。原本还有个梳妆台的——那是刘源为他以前那个读研究生的女朋友预备下的,后来也被粟琴搬去自己的房间,现在那东西也快成为那个姓邵的女作家的私有财产了。靠墙的两扇衣橱里,一个现在只剩几根空衣架,另外一个是欧阳东的书柜,里面堆着好些他买来又没看的书。

    望着空荡荡的卧室,欧阳东的心就和这房间一样,空荡荡的。

    才置办下这套房子几天呀,自己就得离开了;等自己再有时间回来住时,多半都该拖家带口了吧;在杭州读书呆了四年,在省城呆了一年半,莆阳两年,一个地方比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短。现在又要去重庆了,又能在哪里呆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多半等自己不想踢或者不能踢时,已经转过不少的城市了吧……

    殷老师、刘源、叶强、向冉、甄智晃、粟琴、曾闯、尤盛……方赞昊和袁仲智,还有秦昭……许许多多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事一件一件地浮现在他脑海中,因为失业的痛苦折磨,因为一份职业足球运动员合同的大喜癫狂,因为第一笔幕后交易的胆战心惊,因为辛苦晋级的疯狂奔跑,还有,因为刘岚那突然的离开而失落……

    欧阳东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声感叹把他自己从怔怔的沉思中唤醒过来。

    行了行了,这只是换个俱乐部踢球,至于嘛,自己就这么伤感?不过,这空落落的大卧室还是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厌倦地挥挥手,仿佛想把脑袋里那挥之不去的忧郁憋闷抛掉。算了,干脆去看电视,好象前天自己还从陶然俱乐部的游艺室里捎带走一卷什么电影录象带的,放在哪里去了。

    他在房间里一通翻腾,最终在衣橱的角落里寻出那盘电影。《云中漫步》,这电影他听人过好几回,都拍得华丽精彩,连一向只看武打片和枪战片的向冉都在他面前夸这部电影,“真是好。”可欧阳东问他好在哪里,他就张口结舌,再也道不出它到底怎么个好法。

    在客厅里,欧阳东把录象带塞进机子里,趁倒带的工夫,他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就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正当中。客厅里静悄悄的,那几个房客上班的上班,会友的会友,难得有一天这样的清净日子。欧阳东仰靠在沙发里,还把两条大长腿随意地搭在茶几上。

    惬意呀!他简直都有舍不得走了,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录象带片头的音乐都还没完,大门外就响起唏唏哗哗的钥匙声,随着防盗门那特有的金属摩擦声,邵文佳推开房门,她还带回来一个女人,不过,那女人看上去情形可不大好,手脚软得几乎是挂在邵文佳身上。那女人的两腮上带着两团深深的绯红,不用想都知道,她一准是喝多了。

    疲惫不堪的邵文佳把她朋友搀扶到一旁的单人沙发里坐好,那女人就象一摊泥一样斜斜倚在扶手上,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嘟囔着什么。邵文佳也没理她,只是抱歉地对欧阳东笑笑,轻声道:“真是不好意思。她喝多了,又不想回家,我只好把她带回来。”

    欧阳东乜了那女人一眼,又抬眼瞥瞥邵文佳,抿抿嘴,也没搭腔,就扭脸继续看那部电影。

    邵文佳也不在意。这个房东平素待谁都这样冷漠,她早就习惯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喝掉一大半,又再把杯子盛满,端到朋友面前,把着杯子让她喝下去。

    那斜倚在沙发里的女人却忽然来了精神,猛地拽住邵文佳的衣袖,大声嚎着叫着:“你,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他那么好,他居然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做错什么了吗?佳佳,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做错什么了!”着就号啕大哭。

    欧阳东翻着眼白把邵文佳和她朋友狠狠盯了好几眼,唆着嘴唇没吭声。

    邵文佳能看出房东的不满。可任凭她怎么好生劝慰哄逗,醉酒的朋友就是咿咿呀呀地哭闹个不停,还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数落着那男人的不是。她只能傻站在朋友身边,一面把一张张纸巾塞在朋友手里,一面向欧阳东歉意地微笑。

    欧阳东在肚子里咒骂了好几声。这客厅是没法呆下去了,他开始寻思着是不是把录象机抱回卧室里。就在他准备站起来把这想法付诸行动时,那女人却忽然推开邵文佳,跌跌撞撞地抢到欧阳东面前,指着欧阳东的鼻子大声道:“你,你们男人还有一个好东西吗?”

    她这莫名其妙的闹腾让欧阳东一下呆楞在沙发上。

    邵文佳也傻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抢在脸黑得和锅底差不多的欧阳东发作之前,一把扯住朋友,硬生生把她拉得退开两步。

    邵文佳拉扯着神智不清的朋友,搂着抱着拖着把她望自己的房间里揎排,那醉酒的女人却还不依不饶地大声嚷嚷着:“你呀!……你不敢吧,男人还有好东西吗?……”她忽然一把推开邵文佳,又踉跄着扑到欧阳东跟前,“你别拽得就象二五八万似的!你不就是个鸭子吗?!包你一晚上要多少钱?三百?五百?一千?!你呀,我付得起!”

    欧阳东硬着脖子凝视着那个醉酒的女人。转会摘牌时的憋闷、与向冉甄智晃话别时的委屈、秦昭那不懂事的举动……最近几天他遭遇到的烦恼事,忽啦啦地一下就全部涌上心头。他腮帮子上肌肉一股股地冒出来,额头上一根青筋鼓得老高,要不是邵文佳手脚利索,那攥得死紧的拳头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砸在那张泪水鼻涕化妆油糊成一团的脸上。

    自己招谁惹谁了,坐在自己家里也会平白无故被人指着鼻子骂!欧阳东已经无暇顾及电视里演的是什么,这会子他的心还被气得突突直跳。

    也不知道邵文佳使的是什么法子,不一会她就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心翼翼地掩上房门,就朝欧阳东抱歉地头:“她喝酒喝得太多了,醉得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你该不会和一个醉酒的女人一般见识吧……”

    欧阳东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索性就没理她。

    她没再什么,就端着一杯水坐在刚才她朋友坐过的那张沙发里,默默地想心事,时不时地把水杯递在嘴边喝一口,就又捧着它,心得就象那不是一个水杯,而是一个脆弱的生命。

    “她是我大学同学,最好的朋友。”良久,邵文佳幽幽地道。

    欧阳东用眼角的余光瞟她一眼。这个女作家没来由地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准备给自己讲那女人的故事?她讲故事之前,是不是应该先问问自己,自己愿意听这个破故事吗?一个女人把一切都给了一个她深深爱着的坏男人,然后那个男人无情地抛弃了他……这种狗屁爱情故事一个月能在电视报纸上看见三百回!

    “她丈夫,……是我在大学读书时的男朋友。”

    那个男人比邵文佳和她朋友都要高一个年级,毕业后就分来这个城市,那时邵文佳和他约好,等她毕业时也争取来这里,为了能在一起生活,她即便放弃铁饭碗也没关系,他一定等她来。可没等到邵文佳毕业,那男人就结婚了,她只能去了张家港。两人的联系一直没有断,那男人也借着出差到张家港和她呆了好些天。两年前,他离婚了,邵文佳听到消息,立刻就辞掉那个无数人向往的好职务奔来这个城市,可到了这里她才知道,他离婚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和她的朋友搅和在一起……

    欧阳东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其实,电影里到底演的是什么,他几乎没有印象,只记得那男主角和女主角一起回到一个种植葡萄的农庄,男人假装是那女人的丈夫,故事大概是发生在墨西哥。

    “很好笑,是不是?她抢走我的男友,我和她却依然是好朋友。”

    ……

    “我为了他,……在学校里就堕过两次胎,……”

    原来,酿葡萄酒的葡萄汁是用脚踩出来的。电影演到葡萄收获的那一段,一大群墨西哥人载歌载舞,欢快的提琴声伴随着粗犷狂野的拉丁舞,好些女人挤在一个大木盆里,光着脚丫把饱满的葡萄踩碎……

    邵文佳又捧着水杯陷入沉思。良久,她转了个话题,轻声地问道:“你真的是做,做……”她心地选择着措辞,“是做那一行的?”

    欧阳东啪地关了电视,回了自己房间。

    那碰然的关门声让邵文佳觉得地板都在跳动。

    几分钟后,欧阳东拎着两个旅行包走出区大门,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