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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是金色秋天的开始,是收获季节的开始,可对陶然队来,这却是整个赛季里最难熬的一个月,联赛第二十七轮到第二十九轮他们都是客场。他们先飞到广州,三比零的比分把当地一支甲B球队揍得找不到北之后,就连滚带爬地跑去吉林延边和长白虎一场恶斗,还没缓过一口气,就又掉头飞往南方,赶到珠海送上门去再让人家一通狠揍。
珠海的那支球队总算报了赛季初的一箭之仇,四比二的比分让他们的主教练笑得嘴都合不拢,在新闻发布会上他谦逊地连声侥幸,还把陶然队里几个表现突出的队员好生夸奖了一番。
晚上,当得知其他八场比赛的结果后,陶然队上下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下好了,排在前四名的球队都取得了胜利,在联赛只剩下最后七轮的情况下,莆阳陶然队今年晋级甲A的可能性已经只能停留在理论上了——他们和第四名都有九分的差距哩。既然现在队伍晋级无望保级无忧,那么,是不是该轻松轻松了哩?也许在最后几轮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啊。还有,也得为明年的联赛早做打算了。
不过这些事可轮不到欧阳东操心,几天前他在南来的飞机上打了一个盹,就莫名其妙地染上了流感,这会子两个鼻孔都透不过气,脑袋里也晕晕乎乎的,直想打瞌睡。和他同住一个房间的周富通正抱着宾馆的电话和老婆声地话,不过也就是这几天你身体怎么样啊,省城里天气如何啊,股票又赚没有之类的狗屁话,欧阳东已经翻着眼睛盯了他好几眼,可周富通权当没看见。
无奈的欧阳东只好拖着软绵绵的步子去串门。
在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里,曾闯和强子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正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看见欧阳东无精打采的模样,两人一起鬼头鬼脑地笑起来。
“无聊吧,东子哥?要不,跟我们出去乐呵乐呵?”曾闯笑眯眯地道,强子也在旁边笑着怂恿。
“一边玩儿去!没看见我都快散架了?”欧阳东瞧都没瞧俩人一眼。他现在眼皮子都有睁不开,走路都在打晃,哪里还有精神和这俩家伙出去。他连笑带骂地着,曾闯和强子也不恼,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笑。“你们出去也得早回来,输球了方总一肚子火,保不定这邪火就洒谁头上哩。这节骨眼上惹事,罚得都要重些。”
强子就撇撇嘴。曾闯看看走廊前后都没人,才声道:“刚才我们在大堂里看见老板和人出去了。东子哥,你猜那人是谁?”欧阳东用纸巾使劲擤着鼻子,没理会他这份故作的神秘。“是以前的董指导。您,这时间董长江找方总会有什么事?”他鬼鬼祟祟地笑起来,“我看啦,多半是有人想买个平安吧。”
欧阳东就象没听见他什么似的,只是扫了他俩一眼,什么都没就走了。
管他董长江请客还是方赞昊请客哩,这和他欧阳东又没什么关系。他现在脑袋里就象塞进一台空调一样嗡嗡作响,疲倦地直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在房间门口敲敲门,听见向冉的应声,欧阳东才扭开门把手走进去,可让他惊讶的是,一早就要趁这四长天假期回老家去看看的甄智晃居然还在房间里,而且看上去精神很还颓唐。
“怎么你还没走?”欧阳东没理正瞅着床上一大堆衣服玩具发愁的向冉,只用手敲敲甄智晃的床,自顾自坐进沙发里,“不是你要回家去几天,不和队伍一起回莆阳了吗?怎么现在还在这里。”他端起茶几上的一大杯凉开水,咕嘟咕嘟喝个精光,这才觉得不象刚才那样心慌。
甄智晃还没开口话,就先来长长的一声叹息,张了张嘴,却又再闭上,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就去床头柜上摸索着烟盒和打火机,燃起一支烟。
他这番举动更让欧阳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可实在猜不透能有什么事教甄智晃焦愁成这样。论收入,他现在已经是陶然的主力边后卫,工资奖金或者比不上向冉和自己,可在队里也算排得上号的队员;他哥他姐在老家开着厂子做服装加工生意,据生意红火得让人眼热;再,他还给自己找了个漂亮温柔体贴的好老婆,眼下就等着赛季结束办喜事了……欧阳东真是想不通,一个顺得不能再顺的家伙,一转眼就能焉成这样。
欧阳东望望向冉,期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启发。
“他婆娘瞒着他,一边做着服装生意,一边还在炒股。刚才才在电话里哭着告诉他,这两个月在股市上赔进去好几万。”向冉笑着道。他这话可没一幸灾乐祸的意思,不过三四万块钱对他们这些踢球的来,倒也真不是什么大数目,这大概也就是一个月多一的收入,甄智晃也不至于连这钱也赔不起。
“什么好几万,是十几万!她也不是在炒股,是去炒什么恒升指数!昨天那野鸡证券公司被公安局一锅端掉,她才知道那是非法的。她自己都在派出所呆了一夜,下午才被放出来。”甄智晃恨恨地道,就在床头柜上把才吸了半截的烟头按熄。“你她炒股就炒股吧,还非得去炒什么恒升指数。恒升指数是个什么东西?”他又伸手拿出一支烟。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向冉也不知道“恒升指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难得看报纸,一般也就是陪着老婆看看那些赚观众廉价眼泪的煽情电视剧,或者租几盘场面火暴的武打片枪战片回来看看,对于股票证券这些高深晦涩的知识,学都没毕业的向冉一向是敬而远之。
“香港股市的指数就叫恒升指数,”欧阳东挑拣着词语道,“炒指数就是一种类似于期货的买卖,买远期股指的涨或者跌,买对了就赚钱,买错了就赔钱。不过,国内可是禁止这种期货买卖的。不过我看她也是不懂,要不也不会上当。你是担心她给卷进这事吧?不会的,她自己都是被害人哩。再,那家公司都被查封了,她也被放了,我估摸着也就没她什么事,不定,那些赔进去的钱还能退回来一些。”
“真没她什么事了?”一直愁眉不展的甄智晃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两眼炯炯地望着欧阳东,“她搞这些不也违法了吗?要是违法的话,”他简直不下去了,那种情景他连想都不敢想。虽然他甄智晃曾经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楞家伙,可自从与这女子相好上,一年多来他的脾气秉性可收敛了不少。
甄智晃忽然来的精神头让欧阳东莞尔一笑:“是那家公司违法,又不是她违法,她只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一项违法的证券交易罢了。不过,开这样的非法证券公司,那背后多半有什么背景,这个案子可能会拖上一段时间,也许还会不了了之。那些钱或者要不回来,可你老婆肯定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欧阳东几句话就让甄智晃一颗悬了老半天的心安然落地,他手忙脚乱地披衣服穿长裤,又在房间里东翻西找好半晌才算凑齐两只皮凉鞋,一边还骂骂咧咧,“这么屁大事,看把那婆娘给吓的……女人啊,还就是胆子,没咱们这些老爷们撑着,她们还能干成什么事?!”得向冉和欧阳东一起笑起来,向冉就问道:“这都快十半了,你还穷折腾个什么劲?也不给你婆娘打个电话宽宽她的心?”
“没事了我还是回家去。”甄智晃从壁橱下面扯出自己的旅行包,“让她哭去吧,担心受怕也好,电话我上了车再给她打也不迟。”他瞧瞧手表,咧嘴一笑道,“我出去喊个出租车,半夜就能赶回家。东子,回莆阳我请你吃饭啊,地方随便你挑。”着话,人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第二天中午回到省城自己的房子——不知道为什么,欧阳东越来越觉得这里不象个家,而他也不象是这个家的主人,相比那三个房客,有时他倒觉得自己是房客她们是房东——疲惫不堪的欧阳东连澡都没有洗,吃下一大把红红绿绿的药片药丸喝了一大杯黏黏的褐色冲剂后,倒床就睡。
是客厅里一声清脆的器皿破碎声把他从沉沉的睡梦中吵醒。迷迷糊糊的欧阳东看看没有拉上窗帘的玻璃窗,外面的夜色幽深而寂静,空荡荡的夜空中悬挂着几闪闪的碎星,更显出天空的深邃和不可琢磨;再看看床头的闹钟,荧荧的绿色时针和分针显示,现在是凌晨三半。
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人在客厅?欧阳东绝不相信屋子里进了贼,保安措施严密的聚美花园城还没出现过入室*盗窃的事情。不过,为了心起见,他还是谨慎地悄悄起身。这世道很难有什么事情不可能,报纸上和电视上不是天天都在报道各种各样的丑陋的事情吗?
那个姓邵的女作家正在用拖帕把木地板上的水渍吸掉,旁边的塑料簸箕里是一堆碎玻璃和湿湿的茶叶,看来刚才那声响动就是她造成的。
既然已经醒了,欧阳东便再没有睡意。他先去大卫生间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再里里外外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现在看起来他的精神要比昨天好得多,虽然呼吸起来还是不那么顺畅,至少头脑不象昨天那么迷糊了,而且,现在他感觉到饥肠漉漉。半夜四过,吃夜宵吧晚了,吃早吧,好象又太早了。欧阳东在心里暗自懊悔,昨天回来时怎么就不记得在区里的超市买好吃食?现在好了吧,还得去冰箱里翻腾,不定连区区一包方便面都未必能找到。
让欧阳东惊讶的是,那女作家——欧阳东对此一直很怀疑,不过粟琴既然这样,他也就姑且这样信——正坐在客厅里,跷着腿悠悠闲闲地看电视。欧阳东现在倒有些相信她是个作家,据“作家”这种人物都是些生物钟与众不同的家伙,一般来,他们对昼夜的认识与常人恰恰相反,眼前这个姓邵的女人显然属于前者。
“很长时间没看见你了。你工作很忙吧?”从眼角里瞥见欧阳东从卫生间出来,邵文佳有几分狼狈地问道,一面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从茶几上把腿移开。沉浸在电视剧剧情的邵文佳忘记了欧阳东的存在,而且,她发现自己当着一个年青男人的面把腿搁在茶几上实在是不雅观;她总要保持几分女性的矜持和尊严。要是面前是那两个女房客,她才不会在乎这些哩,事实上,要是没有外人,那俩丫头片子所作所为比她还要猖狂。
呆了半天工夫,欧阳东才发现邵文佳是在和自己话。他头,看了邵文佳一眼,也没什么,就仄进厨房去找吃食。邵文佳只听进厨房里叮叮当当地锅碗响了几声,又听见筷子飞快地在碗里搅拌的声音,不用看她也知道,欧阳东这是在给自己做蛋炒饭。一转眼间,欧阳东已经捧着一大盘还冒着热气的炒饭出来,客厅里立刻弥漫着一股清香,绿色的碎葱花、煎得金黄的蛋丝和油漉漉的饭粒让邵文佳也有几分馋意。
“你是做什么的?工作那么辛苦。”邵文佳在饮水机边给自己茶杯里续水时,很有几分好奇地问道。当初签租房合约时,那个身份不明的女孩对此就是语焉不详,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而且她们搬进来不过两三天,那女孩就神秘地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更让三个女房客对此十分好奇。私下里她们也对这个很少回来的年青房东的身份有过很多猜测,可她们一直没有机会证明:欧阳东一个月也难得回来两次,而且每次回来都是疲顿不堪行色匆匆,基本上往自己的房间里一呆就再也很少出来,也从来不和她们兜搭。不过,据那两个丫头,欧阳东不是很有钱就是很有身份,每次回来都是一辆黑色的桑塔那轿车把他送到区门口,每次走的时候还是同样一辆车来接他,有一次,她们还看见欧阳东把一辆蓝鸟开进区。
欧阳东咕哝了一句。
“哦。”邵文佳头。其实她根本没听清楚欧阳东了些什么,但是她却不好意思再问一遍,她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补上一句,“这就难怪了。这工作确实是辛苦啊。”
直到坐在书房的写字台前,邵文佳还在细细思量着欧阳东那句咕哝到底是在什么。她真没听清楚那句话。
“……每年的九月,当炎炎暑气慢慢地向南方一步一停地退去,葱绿连绵山峦起伏的热朗山就渐渐被秋天染成金黄色。走在铺着厚厚落叶的山间径上,呼吸着混杂着浓馥葡萄香的清鲜空气,脚下簌簌作响,四周啾啾鸟鸣,间或有几头麋鹿悠闲恬静地散步觅食,又突然蹦蹦跳跳地消失在金红一片的山林中……要是天气晴朗,即使站在山腰就能看见天边那隐约而现的白蔼蔼雪山。这是个徒步旅游的季节,也是狩猎的黄金时节。……”
这是邵文佳刚刚开始的一篇文章的第一段,不过现在她已经没有写下去的心思,颇有几分神秘的年青房东的职业让她很感兴趣。突然间,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几天前三个厮混熟的房客一起去吃晚饭时,在关于欧阳东的身份问题上,那两个丫头片子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你们,他会不会是一只鸭子?我听卡西欧柜台的那几个卖表的女孩,现在有男人做这个哦,”那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话时郑重其事的模样让邵文佳差笑得把啤酒都喷出来,她知道什么是“鸭子”是指的什么么?邵文佳很怀疑这一。
“你们看,他好象什么都符合做鸭子的条件:高大,英俊,健康,看上去还读过书。简直就是一只天生的鸭子啊。”
那晚上,三个女人都被这个大胆的猜测给逗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