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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舅回来了?我还以为您今晚又不回来了呢!”沉樱含笑从旁侧的小路上走过来。
萧樾的脚步顿住。
因为武昙的事,他这会儿心情也不太好,看见沉樱,耐性也格外差些,直接连一句寒暄也没有的开口道:“回去睡吧,本王会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叫雷鸣护送你回行宫。”
说完,就又径自举步前行。
沉樱脸上本来无懈可击的笑,忽的僵住。
她是真没想到萧樾会这么直接和干脆。
原还以为,等他知道了昨夜东宫里发生的事,最起码也是要和她当面对质,责问一番的。
萧樾的态度十分明朗,显然不是和她开玩笑的。
沉樱不由的打了个寒战,然后飞快的收摄心神连忙追上去,拦住了他的去路,拧着眉迫切的问道:“小舅舅都不问问我此行回京的真实目的么?”
说她是回京来物色婆家嫁人的?萧樾压根就不信!
而至于更深层的,他也没仔细的研究过。
眼前沉樱的眼神迫切之下又很是带了几分强行施压的意思。
萧樾与她四目相对,仍是那么一副冰冷的面孔,不由分说道:“我不问也不管,但是你也什么都不能做,明天就回行宫,回你外祖母身边去!”
沉樱震了震,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确认道:“你这是在命令我?”
萧樾却是不答反问:“若是本王劝你,你会肯听吗?”
说完,就径自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同时仍是语气强硬的扔下一句话:“母后一手将你带大,也不容易,不要做让她伤心的事!”
沉樱猛然转身,原是还想跟萧樾理论一番的,可是想到周太后,也难免有些心虚和愧疚,所以,最后就只是咬了下嘴唇,沉默了下来。
晚棠走过来扶她:“郡主……奴婢打听到,昨夜王爷带着武家的二姑娘出城去了皇庄上,今儿个一早城门一开武世子就匆忙赶过去接人了,应该是他把昨夜之事告诉王爷了吧。”
沉樱的目光里透着些微的冷意,沉默了片刻,还是坚定无比的道:“谁都别想阻止我!”
说完,气冲冲的转身回自己的院里去了。
宫里这边,皇帝昨夜在东宫看见了临安公主的作为之后,一直忍到夜里回宫,当即就把临安公主叫过去狠骂了一通,然后他自己就急怒攻心,病下了,今天罢了早朝在后宫修养,昏昏沉沉的在榻上卧了一整天,入夜才有了些精神。
“陛下要用膳吗?”陶任之服侍他起身梳洗了一番,轻声的问道。
皇帝坐在榻上,神情还有点恍惚,勉强集中了一点精神道:“今儿个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陶任之斟酌了一下,回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陛下昨天嘱咐老奴叫人盯一下晟王府的动静,老奴得到的消息是昨夜晟王殿下带着武家二姑娘离宫之后就直接去了城外的庄子上过了一夜。武世子从东宫离开之后就直奔了晟王府,结果扑了空,然后今儿个一早天没亮,武世子就赶着出城去把人接回府去了。”
皇帝的脑子略清明了些,皱眉道:“所以,昨天武青林去东宫和临安无关,他是去找他那妹子的?”
“老奴也询问过东宫值守的侍卫,侍卫说武世子初到东宫时直接问的就是晟王殿下在不在,想来……应该是不差的,而且公主殿下也说了,只是偶遇才……”陶任之话到一半就自动打住了。
临安公主倒是没有攀扯武青林,昨夜皇帝责问她时,她就只说是偶遇之后,她自己情难自禁上去纠缠的。
这番话,实在是寡廉鲜耻,所以才格外的让皇帝暴躁,这就给气病了。
说实话,武昙和萧樾搅和在一起,皇帝的心里已经极不痛快了,现在武家已经出了一个他的眼中钉,他连带着就对武青林都没多少好感了,这才直接恶意揣测他是否真和临安公主有私情。
听陶任之这么说,皇帝倒是隐隐打消了对武青林的成见,只突然想起来自己病了一天耽误事儿了,就立刻吩咐道:“去封信给武勋,提点一下他晟王和那个武昙的事,一开始朕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引来我们君臣之间的嫌隙,现在既然他那个女儿那么不知进退,也是到了他该出面表态的时候了。”
本来一开始他以为武昙年纪还小,萧樾就算图谋不轨,为了他自己的脸面,也不至于这么早把这事儿抖到明面上来。而武勋那边,又一向对自己的家人看重,皇帝虽然不怀疑他的忠心,确实也是尽量的避免在小事上让彼此之间心里起疙瘩,所以便先拖着了。
现在萧樾把事情翻到了明面上,已经逼得他不得不利用武勋出面来彻底断了萧樾的念想了。
“是!”陶任之顺从的应下,并无二话,只是顿了一顿,又沉吟着叹息道:“陛下,定远侯的立场应该是不需要担心的,现在最棘手的是北燕使团的求亲之请。”
提起这事儿,皇帝的脸色就又难看了几分,冷冷道:“且不说太子刚大婚,他的后宅之内绝不能闹出妻妾被废的传闻,惹人笑话,就算朕能挪的出位置来……太子这般年纪,本来就还没打好根基,朕也绝对不会放一个外邦女人在他的身边,兴风作浪!”
联姻虽是缓和两国关系最简便的渠道和方法,可是也要分情况。
皇帝自知身体状况不佳,撑不了多久了,太子萧昀本来就担心他坐不稳这把龙椅,如果再往他后宫之内弄个北燕的皇女……北燕人是真的求和还好,若是包藏祸心,那就等于是叫萧昀腹背受敌,简直等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陶任之对此也深以为然:“前面北燕人战败,损失惨重,必定是怀着恨意的,现在赶在这个时机来求和,极有可能就是个权宜之计而非诚心,是该防范的!”
说着,他就试探着去看皇帝的脸色:“这样一来,就真的只有我们以公主许之了?”
不管北燕人是诚心还是假意,但是至少他们这次进京表面上看是诚意十足的,为了不落人把柄,就只能和平解决了。
“本来是可以的,现在临安做出了那等丑事,徐穆自然也是万万不肯的!”提起这事儿,皇帝就更是气得脸又涨红了。
临安公主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叫他丢尽了脸面。
本来昨天误打误撞出现了北燕使团的随从误闯禁宫的事,徐穆在理亏之下是必须退让的,把双方和谈的条件由北燕嫁女改成大胤嫁女,他应该没脸反对了,可偏偏紧跟着临安公主就上来拆台!
现在皇室之中,适龄的公主就临安公主一个。
皇帝手攥着拳头坐在床沿上,一筹莫展。
陶然之忖度着提议道:“陛下的公主里边适龄的虽然只有临安公主殿下,可宗族之中还有贵女呢,莫不如明日让皇后娘娘从宗族里面挑挑?”
皇帝却是当即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这是咱们大胤和北燕交恶多年以后头次的联姻,自然要许嫁一个有分量的皇女过去才够诚意。”说着,就叹了口气,“若是朕还在壮年,未必就要急着和北燕议和,可现在……”
南边的南梁虎视眈眈,彼此之间随时可能引发大的动荡。
北边虽然萧樾交了兵权上来,在一定程度上让他安心了不少,可新派过去接任的将领暂时还不熟悉那边的环境,没有具体的作战经验……他在的时候还好,如若哪天他突然辞世,萧昀怎么办?
现在他不得不考虑的是要为萧昀铺路,尽可能暂时稳定住和北燕人的关系,要留给萧昀成长和巩固的时间。
所以,对于这一次的联姻,皇帝其实是很重视的!
陶任之闻言,这才露出个略显尴尬的笑:“倒是老奴鼠目寸光,欠缺考虑了,只不过,这若论身份贵重,自然是嫡公主最为贵重了,就是咱们临安公主殿下都也不够这个格呢!哎,可惜了皇后娘娘在太子之前没先诞下一位公主,那样就能替陛下解忧了!”
临安公主是贤妃所出,就因为皇后没有嫡女,所以对比之下,才觉得她的身份最高,而实际上,嫡庶有别——
在皇家,这个差距不是很明显,若是落在普通的勋贵人家里,就能见出十分分明的差距来了。
陶任之这看似是一句闲聊,却无意中就给了皇帝一记当头棒喝。
皇帝的瞳孔略一收缩,唇角忽而浮现出一丝的笑意来:“你要不提,朕倒差点忘了,要论起身份来,还真有比临安贵重的!”
陶任之茫然:“陛下……”
皇帝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扬起的那个笑纹就越发的深刻起来,一字一顿道:“沉樱!”
陶任之似乎大为意外,就愣在了那里。
皇帝的眼中却忽明忽灭的闪着精光,凉凉道:“宜佳是父皇的嫡长女,当年受万千宠爱,连朕都比不得,沉樱在身份上虽然只是个郡主,但自幼就是养在母后身边的,被母后视为掌上明珠,这也是任何人都比不得的。徐穆是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他要待价而沽,自然知道有母后的宠爱和庇护,迎了沉樱过去,才是对他们大大的有利!”
陶任之只是本分的立在他身后,过了一会才问:“那……陛下是迎太后娘娘回宫来商议此事,还是等身子好些了,亲自过去?”
沉樱郡主的婚事,总要周太后点头才算的!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皇帝的眼中就瞬间闪现一丝阴霾,冷冷的道:“沉樱次此回京,本来就是为着议亲择婿的!”
话是这么说,可周太后却没说放权让帝后做主!
她当时放沉樱回来,本来确实就是太过宠爱沉樱,想着她多年不在京城,对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们并不熟悉,想让她自己回京来先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皇帝这话,明显是在偷换概念。
陶任之如何听不出来,只不过也不多言。
皇帝却隐隐的兴奋起来,病歪歪了一整天的状态好像就突然揭过了,直接吩咐他道:“即刻宣徐穆进宫,就说朕设私宴款待他!”
沉樱那个丫头,回京没两天,但是实在是太张狂了,就东宫那天的喜宴上就逞口舌之快,惹了许多麻烦。
何况——
皇帝打从心底里就对她不喜欢,这个机会,简直就是上赶着送上门来的,他不抓住才怪。
“是!”陶任之看见了他眼中那种兴奋闪动的光芒,也不多言,应诺之后就躬身退下了。
他抱着拂尘走出殿外,一边吩咐人去御书房让准备传膳,一边派人去请徐穆,都安排好之后,他自己却趁着夜色站在这台阶上吹了一会儿的凉风,没马上进去。
他的小徒弟挥退了其他人凑过来,贼头贼脑的跟他咬耳朵:“师父,您怎么不劝劝陛下呢?沉樱郡主就是太后娘娘的眼珠子,这样先斩后奏……就是陛下,太后也必然不会答应的!”
陶任之侧目看他一眼,唇角却是愉悦的含了丝笑意,轻声的道:“你不懂!”
也不多说,转身又进去了。
当天晚上,萧樾真的就吩咐雷鸣准备了车马,次日一早就强行送了沉樱出府,可是一行车马才刚浩浩荡荡的拐到主街上,就迎上了宫里来宣旨传沉樱郡主进宫的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