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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报发出去之后,肖振山和郑勇,以及那四个孩子,都开始焦急的等待着回信,或者是等待着在某一天,刘二爷亲自坐着火车很突然的到了北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给他们个惊喜。
这件事儿暂且稍稍停下不提,且说四个孩子,他们被肖振山和郑勇命令不得再出大院的门,不许出去闹革命参加什么红卫兵了。
原因很简单,在肖振山和郑勇两个人的眼里,这帮孩子们组织所谓的红卫兵,纯粹就是胡闹,要造反,早打倒一切官僚主义,打倒封建阶级,资本阶级,苏修主义……这是一帮毛孩子能干的了的事儿么?他们并不知道,就是这样毛还没长齐的孩子们,轰轰烈烈的把文化大革命运动在全国推向了**,也是这帮红卫兵们,直接的影响了中央的权利重组等等……
不管如何吧,总之肖振山和郑勇两个人的猜测是没错的,这帮全国的孩子们真的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哦,不说这个。继续说刘满屯他们四个人被强制性关在了家里,不让出门儿。
虽然说郑勇和肖振山二人每天都不会在家里,而且郑勇有可能一出去就几天不回来,就让肖振山在家里等消息,一有消息马上打电话给他。可即便如此,肖跃和郑国忠俩人还是不敢出门儿,尤其是郑国忠,他是打心眼儿里害怕他那个貌似谦和的老爹。
这就让四个人有点儿郁闷和着急了,因为他们还计划着要彻底的打倒徐斌,狠狠的报复徐斌,抄他的家,把他的家打成资本阶级,老封建,甚至是右派……怎么办?
四个人琢磨了一上午,终于决定大院儿里遥控指挥,反正大院里有一帮的伙伴们听从他俩的指挥,而且外面也有几个要好的革命战友。
徐斌也没有闲着,第二天上午去学校之前,就拉了一帮和自己要好的死党,决定上午的时候对肖跃和郑国忠展开斗争。可是徐斌发现肖跃他们四个人并没有来,这让他有点儿失落的感觉了,难道是四个人害怕自己了么?徐斌有些自负的想到,并且认为很有这个可能,毕竟自己的威望还是在学校里比较高的。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肖跃、郑国忠他们没有来,就会放弃自己的打算。他号召同学们要一致反对肖跃和郑国忠,以及那两个从外地来的农村土老帽,一定要注意他们的一切举动,防止他们有任何反革命的思想言论爆发出来,一切都要防患于未然。
消息在中午的时候,传到了肖跃、郑国忠、赵保国、刘满屯四个人的耳朵里。
四个人立刻着手计划,召集来一帮伙伴们,把他们在徐斌家门口听到徐天秋说的那些话,以及唐少青家里被抄的一干二净,两口子上吊自杀的事儿一一讲给伙伴们,号召他们立刻去打倒徐斌,徐斌倒了之后,学校就是他们大院这帮人的天下了。
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们全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一听刘满屯他们说的这些话,立刻就像是浇了汽油的火苗,呼呼的烧了起来。他们对于革命造反以及抄家搞批斗,有着一种狂热的嗜好,觉得一天不闹腾闹腾,心里就瘪的难受,不找点儿难度大的,刺激的,就觉得没有一点儿的成功的喜悦感。
于是徐斌倒霉了,徐天秋倒霉了。
当天下午,一帮红卫兵们和徐斌率领的红卫兵在学校里发生了强烈的语言冲突,他们互相指责谩骂,把对方骂成是反革命,是特务,是右派,是保皇派……最后差点儿发展成武斗。事实上这也是后来全国各地武斗的最终原因,无非也就是争权夺利,无非也就是公报私仇……
两派红卫兵们争执的快要发生武斗的时候,归于肖跃和郑国忠他们一派的红卫兵们提议用事实说话,**教导我们说真理都是有事实根据的。那么大家可以去徐斌家看一看,检查一番,就什么都明白了。
徐斌坚决的反对了,但是这次支持他的人只有寥寥几个了。很显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啊!
你干嘛反对?你心里有鬼么?许多人这么说,包括原先支持徐斌的红卫兵们。
两派红卫兵们浩浩荡荡的开赴到了徐斌的家里,一开始都是规规矩矩的到徐斌的家里搜查,但是当遭遇到徐天秋和徐斌坚决的阻止之后,一向崇尚革命造反的红卫兵们冒了火,也看出来了徐斌心虚的模样,所有人一窝蜂的冲入了徐斌的家中,里里外外犄角旮旯的搜索了一通。
结果什么都搜出来了,事实就这么摆在所有人的眼前了。
徐斌已经彻底瘫软在地,默然不语,傻了一般。徐天秋还在和这些蛮横的小红卫兵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是他很快就被几个身强力壮的红卫兵给按倒在地上,往脖子上挂了反革命的木牌子。
于是曾经在学校红卫兵队伍里威风八面,威望甚高,一呼百应的徐斌,彻底的被打倒了,从一位信誓旦旦满腔热血一颗红心向党向**向马列主义向红色江山誓死保卫的忠诚红卫兵战士,顷刻间便成了反革命,成了帝国主义资本主义派遣到革命队伍内部的特务。
墙倒众人推,一时间徐斌曾经有过的斑斑劣迹,曾经没有过的莫须有的罪名,也全都给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扣在了他的头上。
完全的颠覆,强烈的反差,让徐斌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这种变化。
他的精神彻底的崩溃了。
就在那天晚上,徐斌自杀了。尸体在两天后才被人找到。
在那个年代里,受不了打击和批判折磨的人自杀,并不算特别稀罕的事儿。可让人感觉诡异和疑惑的是,徐斌自杀的地点,竟然是那个两口子全都上吊自尽的唐家,而且就在后院里的那间小屋子里。
见到过徐斌尸体的人都说,他死后的面目,无比的狰狞可怖,胸脯上脸上脖子上满是被自己的指甲挠出来的血痕。好像是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自杀,而是被人被迫吊了起来执行了绞刑。或者更恰当的是,被人塞住了鼻子捂住了嘴,生生憋死了的样子。
消息传来,肖跃、郑国忠、赵保国、刘满屯四个人无不震惊,这事儿太过离奇了,徐斌为什么偏偏要死在唐家的后院那间小屋子里呢?
唐少青两口子死的就够诡异了,而且那天晚上两具死尸还跟刘满屯他们四人发生了让人毛骨悚然匪夷所思的打斗,更为让人心疑的是,那天晚上恰恰就是徐斌,嗯,更恰当的说是一种鬼魅扮作徐斌的模样,把几个人吸引到了后院的小屋子里。
看来这事儿真的是够邪门儿了,难不成是姓唐的那两口子死后冤魂不散,从而害死了徐斌么?
若是换做以前,这种事儿肖跃和郑国忠是决然不会相信的。可现在这种诡异的事情接连发生,徐斌也死了,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也不得不让人害怕了。是啊,仔细想想看,既然唐家的两口子是被徐斌率领的红卫兵们害死的,从而他们死后变成了鬼害死了徐斌,那徐斌就不能变成鬼来祸害刘满屯他们四个人么?
这种怀疑和想法,让肖跃和郑国忠俩人忐忑不安起来,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种虚无缥缈无影无踪的东西,最是让人感觉害怕了。而赵保国似乎并不在意,他说:“全都是扯淡,你们俩胆量实在是太小了,越是害怕,就越容易被脏东西给祸害,知道不?”
“这是为什么?”郑国忠问道。
“没听老年人说过么?鬼这种东西属阴,最怕阳刚气十足的人了,人若是胆量小了害怕了,鬼就会扑上来害了他,人若是不害怕的话,鬼就不敢接近人,因为它们最害怕人身上的阳气了。”赵保国很认真的说道。
肖跃半信半疑的说道:“真的假的?我怎么就从没听说过?”
“操,你们俩从小生长在什么地方?这种乡野流传的东西你们自然不会听到了。”赵保国鄙夷的说道,他终于发现有一点是农村人特有的,而大城市里的孩子知之甚少的,便是这种乡野离奇传说。
郑国忠撇了撇嘴,说道:“嗯,就当时胆子大了就没事儿,可谁就敢肯定真见了鬼能不害怕!我现在想想心里都发毛,这玩意他不是胆子不大的问题,关键是,关键是那东西你摸不着看不到的……”
“是啊是啊!唉,我发现原来**思想,不能完全武装我自己了。”肖跃悲哀的说道。
“胆小鬼!”赵保国露出鄙夷的笑容,他发现这俩哥们儿平时吹嘘的胆量如何如何的大,可现在还没遇见鬼呢,就先是害怕了,那天晚上碰到俩死尸蹦跶的时候,俩人都吓成什么模样了?
刘满屯在一旁并没有小瞧郑国忠和肖跃,他觉得人畏惧这种诡异恐怖的东西,是很正常的,毕竟那种邪物脏东西,都不是正常的东西。想了一会儿后,刘满屯笑着说道:“国忠,肖跃,你们俩平时害怕徐斌不?”
“怕他?老子才不怕呢!”
“我也不怕,要是单练,我一个人打他俩!”
“这不就对了嘛!”刘满屯笑了起来,他说道:“你们想想,既然徐斌没多大本事,假如他真的成了鬼,敢来祸害你们的话,就算是真的你们俩让他给害死了,那之后……你们俩不也就变成鬼了么?到时候你们俩也变成鬼了,徐斌也是鬼,都是鬼了的话,谁怕谁?他祸害死了你们,你们能放得过他么?”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愣住了,一时半会儿还是转不过来这个弯儿,有点绕口。
好一会儿,俩人才想明白,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虽然……有点儿扯淡的意思,可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若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那就不可怕了,因为无非也就是一死,死了自己也就变成了鬼,那到时候谁怕谁?
这下郑国忠和肖跃俩人就彻底释怀了,爱谁谁吧!该死**朝上,死了那也是个没完没了,不就是变成鬼么?
赵保国冲着刘满屯竖起了大拇指:“满屯,高,这都让你给想到了,哥我服了你了。”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闻言也称赞起刘满屯来,他们不得不称赞不得不佩服,按说如此简单的道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过呢?偏偏还是人家刘满屯想得透彻,想的明白。
“哪儿的话!其实这也没什么,遇到的事儿多了,自然也就不会害怕了,想得也就透彻了。”刘满屯淡然一笑,这是他的心里话,从七岁那年知道了自己的命格不好,一直到现在,他经历了多少次凶险万分的事情,时间长了,自然而然的也就对这种诡异的凶险的事情,有点儿麻木了似的,或者更多的是,对这种事儿已经不屑了,尤其是对于迷信中所谓的邪孽异物鬼魅魍魉脏东西,他更是觉得没什么可怕的。正如同胡老四所说,他刘满屯的命格就是硬,鬼神敬,便是老天爷接二连三的想要害死他,不还是失败了么?更何况小小的鬼魅魍魉之物?
刘满屯心想,哪些邪孽异物脏东西不长眼,不服的话就放马过来吧!他想到了家乡河里的那只巨大的王八以及那一堆堆的王八羔子,还有土地庙里的黑影,在汉口时咬死的那个黑影……
郑国忠笑骂道:“得了吧你,说你胖你丫就喘上了,还真当自己七老八十见多识广了啊?”
“就是就是,你当自己是什么游侠啊?”肖跃也笑着挖苦道。
赵保国严肃的说道:“你们俩别这么说,满屯这辈子遇到过的凶险事儿,怪异事儿,恐怕这个世界上还真找不出几个来,他的命格,本来就奇怪的很。”
“嗯?”肖跃怔了一下,继而笑道:“赵保国同志,我要严肃的警告你,不许宣扬封建迷信思想,你这可是严重违背目前伟大的文化大革命的思想,思想教育有些落后了啊!”
“是啊,要不要我们教育教育你啊?”郑国忠笑着把拳头捏的嘎嘣响。
赵保国一瞪眼,说道:“你们俩还别不信,这可都是真的,谁骗你们啊?我还跟着满屯遇到过好多邪门歪道的事儿呢……”
“保国哥,说这些干啥,别说了。”刘满屯出声制止了赵保国接着说下去,他可不想让肖跃和郑国忠俩人过多的了解自己,更不想他们俩知道了太多的事情之后,想的也就太多了。
郑国忠和肖跃俩人本想着再接着问问刘满屯到底遇到过些什么样的离奇事情,看样子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不像是在说假话更不像是在吹牛胡咧咧呢。
这时候肖振山回来了,他进门就问道:“满屯,保国,这都四天了,你们的二爷爷怎么还不回个信儿?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事儿了吧?”
“啊?不会吧!”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这才想到是啊,电报都发过去好几天了,这怎么也不来个信儿呢?
肖振山皱着眉头说道:“要我看你们俩先回去一趟,出来也有半个月了吧,赶紧回家看看去,也省得你们爷爷在家里担心。”
“哎,是是,我们今天就走!”刘满屯站了起来,说话就要走。他的心里面忽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若不是肖振山提起这件事儿,这些天在北京他和赵保国俩人还真是过的糊涂了,玩儿的过了头,整天又胡闹又能好吃好喝好住着,竟然疏忽了家里面。
赵保国心里也愧疚起来,出来这么长时间了,爷爷和弟弟妹妹们在家里一定很担心自己吧?于是俩人决定立刻回家。
肖跃和郑国忠俩人急忙起身拦住他们俩,劝道:“要不再往家里拍个电报,问问怎么回事儿,今天十四号了,后十八号**要在**城楼上再次接见来自全国各地串联的红卫兵战士们,你说你们俩好不容易来一趟,又等了这么多天了,现在走不是太可惜了么?”
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一听就犹豫不决了,说起来还真是,他们来北京的主要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亲眼看到他们朝思暮想万分崇拜崇敬的伟大领袖**么?
肖振山一想也是,这俩孩子千里迢迢来到北京,一心想要见到**,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想见到**是多么的不易。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难道真的就让这俩孩子就差这么几天,错过了见到**的机会么?肖振山苦笑着说道:“那要不再住几天吧,想来家里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你们俩等到十八号在**城楼下见了**,就回家去。我再去拍封电报,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吧。”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再等几天,见了**之后再回家,至于二爷爷,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他老人家身子骨结实,而且在村里威望也高,家里的孩子们也都懂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发生呢?不会的不会的。刘满屯有点儿忐忑的安慰着自己慌乱的心,安抚着那不安的因素在心头的活跃。
然而谁都不知道,千里之外的邯郸磁县滏阳河畔的双河村里,刘二爷正在承受着这辈子都从来没有遭受过的苦难和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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