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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暴烈浑身都充满叛逆和凶悍的郑国忠,面对着这样一位貌似慈祥的父亲,却满面惊恐,忐忑不安的上前向父亲问好,然后乖乖的坐到沙发上,扭头冲肖跃一个劲儿的使眼色。
肖跃赶紧的拉扯着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别愣着了,三个人上前叔叔长叔叔短的一番客套话。肖跃毕竟熟络,他很自然的坐到了沙发上。而赵保国和刘满屯,却有些尴尬的站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郑勇微笑着招呼道:“你们俩就是从邯郸来京串联的学生吧?我听说你们俩了!坐下吧,别拘束。”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尴尬的讪笑着坐下。
郑勇似乎并不讨厌和小孩子们坐在一块儿,他很随和。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于是郑国忠立刻明白该说什么,他说道:“爸,他叫赵保国,他叫刘满屯,俩人可厉害了,一身的好功夫,我和肖跃俩人也打不过他们一个!我特喜欢和他们俩在一块儿……”
“是么?很不错嘛!”郑勇好像有点儿惊异的说道,不过他脸上和眼神中,一点儿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爸,不是我吹牛呢,我估摸着比我张叔的功夫都要好!”郑勇强调着,并且抬出了曾经教他武功的那位姓张的团长。他很害怕自己的父亲,虽然长这么大父亲从来没有打过他,甚至骂他都很少,好像这位父亲从来不会发火儿似的,可他就是害怕,因为自己的心里面想什么曾经说过什么干过什么,好像父亲都统统知道似的。这种感觉让郑国忠一直以来面对父亲的时候都惶恐不安。郑国忠担心自己的父亲对于他私自带着两个外地人来自己家里住而不高兴,所以赶紧的夸赞赵保国和刘满屯,他知道父亲爱好并不多,但是对于有功夫的年轻人,却很是喜欢,他一向认为年轻人就应该当兵,而当兵,没有过硬的体质是不行的,而要当一名更好的兵,就得有过硬的功夫了。
这种个人的性格和想法,很有点儿极端,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每个人的习性,郑勇就是这样。虽然,他算得上是一位儒将。
很显然,郑国忠刚才这句有点儿吹嘘的话,让郑勇终于露出了少许的惊讶,他深邃的目光认真的扫视了赵保国和刘满屯两眼,最后注视着刘满屯的双手,缓缓的点头赞许道:“不错,是从小习武么?”
“嗯,俺爷爷教的。”刘满屯答道。
郑勇目光转向赵保国,于是赵保国也说道:“俺也是爷爷教的。”
“一个人?”郑勇微笑着问道,他有一丝疑惑。
这点疑惑任何人都看的出来,也听得出来,赵保国点头说道:“嗯,俺从小家里大人都死了,是二爷爷养活了俺,那,就是满屯二爷爷。”
“哦。”郑勇点了点头,他不想过多的谈论这些没用的话题,扭头对自己的儿子说道:“听说学校最近都停课了,你们这帮学生们闹革命闹的热火朝天的,这样可不行,一开始的时候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怎么能连课都不上了呢?”
“爸,我们这也是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
“胡闹!这些日子就好好给我待在家里,不许出大院儿,学校也别去了,等什么时候开课了,再去上学。”郑勇脸色稍微沉了一些。
郑国忠刚刚昂起来的脑袋立刻耷拉下来,满脸的不悦却又不敢反驳。肖跃赶紧在旁边儿岔开话题说道:“郑叔叔,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
“肖跃,你别打岔,回头我也得跟你爸说一声,你也得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郑勇笑着训斥肖跃。
肖跃尴尬的讪笑一下,说道:“郑叔叔,我哪儿能乱打岔呢,我是说真的呢,那……”肖跃一指刘满屯和赵保国,说道:“就他们俩说的那个爷爷,教他们武功的那个爷爷,以前也是125师的,哎我听他们俩说的,他们那个爷爷以前的事儿就跟您和我爸讲的那个刘阎王的事儿一样。”
“肖跃,我爷爷不叫刘阎王,我们村儿人都尊称他刘二爷!”赵保国不满的打断肖跃的话。
郑勇愣住了,他有些诧异的看着刘满屯和赵保国,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们的爷爷,叫什么名字?”
“啊?这个……我不知道大名叫啥,满屯你知道不?”赵保国扭头看着刘满屯。
刘满屯想了想,说道:“好像,好像叫刘远征,我也记得不太清楚。”
“哈哈,刘远征,他不就是刘阎王嘛,好一个刘阎王,怪不得教出你们俩小子一身的好功夫。”郑勇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稳重如山的样子,他高兴的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几步,走到了门口又转回来,指着肖跃说道:“肖跃,你爸不知道这事儿么?”
“啊?不知道!”肖跃有些懵,从来没见过郑叔叔这么高兴,甚至于失态的样子。
郑国忠也有点儿发懵,他还真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会为什么事儿高兴成这个样子。而赵保国和刘满屯俩人先是惊讶,随即便开心的笑了起来,山不转水转,感情这位郑叔叔和自己的爷爷认识啊,看样子关系还不赖,要不然他干嘛高兴成这模样呢?
“肖跃,去,赶紧把你爸叫来,快点儿!”郑勇挥手说道。
“哎哎,我这就去。”肖跃起身跑了出去,他已经回过味儿来,自己的父亲要是知道了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的爷爷就是刘阎王的话,肯定也会特别高兴,那就不用自己带着刘满屯和赵保国回家了,兴许自己的老爹会亲口邀请刘满屯和赵保国去家里住。
郑勇又冲着外面喊道:“菊嫂,菊嫂,做几个好点儿的菜,一会儿肖振山要过来喝酒,哦对了,这俩邯郸来的孩子也一起……”
“哎!”外面传来那位姓郑的保姆爽快的答应声。
也难怪郑勇如此的高兴,刘阎王是谁?当年鼎鼎大名的土匪头子,后来加入了八路军,一票人马组织成一支特立独行的骑兵连,战斗力顽强,悍不畏死。虽然按照职务来讲,当年的自己和肖振山,都要比刘阎王的级别高,可他们俩谁见了刘阎王也要称呼一声老大哥。这也难怪,当初刚刚说服刘阎王参加八路军的时候,刘阎王的匪性未除,极其厌烦这种职务上的高低和称呼,互相之间就喜欢按照那种江湖习气称兄道弟。而当年负责去说服刘阎王的,就是郑勇和肖振山,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当年的刘阎王,那是出了名的悍将,带领着一票人马纵横邯郸地界,甚至和山东冠县一带的响马都挂上了钩,日寇畏之如虎,悬赏刘阎王的脑袋,可愣是抓不到这个人。
不仅如此,这支独立大队多少次奇兵突出,打乱日寇的兵力部署,挽救过多少次郑勇和肖振山的部队……
然而在那个兵荒马乱战火纷飞的年代,谁也没空,也没想过要打听他具体是哪里哪个村的人。后来因为部队改制调动等等原因,他们这些曾经在晋冀鲁豫四省交界地区纵横杀敌的部队中,大部分的人,也渐渐的就失散了。后来肖振山和郑勇也都听说过,解放战争的时候,当年的刘阎王因为兄弟义气,退役回家,好在是他退役的同时,也从国民党部队里拉回了几个兄弟。
这个桀骜不驯悍不畏死武功高强侠肝义胆,最喜欢天天惦记日本鬼子物资,抢夺回来后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匪性不减的刘阎王,如今又在哪儿呢?生活过的怎么样?还像是以前那般匪性不改么?
一边儿回想着曾经的峥嵘岁月,郑勇一边儿详细的询问着刘二爷的近况,以及这些年来的生活状况。刘满屯和赵保国自然知无不言,有问必答。
听着刘满屯和赵保国讲述这些年来的生活,郑勇唏嘘不已……
当听到赵保国说村里人都说刘二爷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时,郑勇爽朗的大笑不已:刘阎王他哪儿是什么星宿下凡啊,他在日本鬼子的眼里那就是魔星降世,在咱们的队伍里讲,他整个儿就一混世魔王,哈哈……
肖跃回来之后,说自己的父亲没在家,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儿,母亲也不知道。
郑勇立刻打了几个电话,终于找到了肖振山,电话里一阵激动的谈话之后,才挂断电话。
一个小时候,当满桌的酒菜摆齐了,外面也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肖振山回来了。
四个年轻的小孩子,第一次被大人,而且是两位将军,拉到了饭桌上,酒席旁,陪着大人们喝酒吃菜吃饭。
这自然是因为刘二爷这个人,算是他们四个沾了刘二爷的光。肖振山自然也和郑勇一样,对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详细的问了许多有关刘二爷这些年来的生活状况,听说了之后也一样唏嘘不已。回想当年的峥嵘岁月,他和郑勇二人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肖振山感慨道:“如今咱们那个时候一起并肩作战的人,活下来的没有几个,而且都是多少年没见过面了,唉。”
“咱俩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是邻居,可一年也见不着几回面。”郑勇苦笑着,长叹着气,“有时候真的忍不住就想,这大概就是命吧,当年许多的战友战死沙场,有的新兵还入伍不到两天,就在战斗中英勇的牺牲,有的出生入死多少次战役,终于打跑了日本鬼子,却又在解放战争中牺牲,等全国解放了,咱们又开赴朝鲜战场,跟美国鬼子的飞机坦克大炮拼命……唉,真不知道咱们算是幸运?还是命大。”
“多少人都死了啊,我有时候就想,掰着指头的数,可还是数不过来,唉……”
随着俩人的感慨和回忆,这桌酒席上,就分成了两边儿倒。一边儿是四个年轻人大吃少喝,四个脑袋挤到一块儿叽里咕噜的小声低语;一边儿是两位将军畅饮畅谈,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在一旁听着两位将军的谈话和回忆,刘满屯心里也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如果说两位将军的这一生是波澜壮阔,经历过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从枪林弹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侥幸生存下来,也归为命运,命格的强硬,幸运的话,那这个老天爷,是不是很不公平呢?
刘满屯想到了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从无数的枯骨中挺立起来的将军,无疑是幸运的,是上天的宠儿,他们的命,难道就不硬么?不,他们的命硬的可怕,同样的硬的让上天都震撼,或者说,是上天就单单的要娇宠着他们吧?可为什么自己的命格硬,却屡屡要遭受着上苍降下来的劫难,老天爷为什么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害死自己,要让自己万劫不复?
或者,这些身经百战,无数次经历凶险和死亡,踏着阎王殿的门槛坚强的走过的人,是劫后余生,是经历了无数次的劫难,浴火凤凰,成就了不朽的丰功伟绩吧?
那么自己是否也会在经历这无数次的劫难之后,将来真的就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的人呢?前提是……他必须能够活下来?
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改变了时势?
当刘满屯满脑袋瓜子的浆糊,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肖振山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个,刘满屯,赵保国,嗯嗯,你们俩今年,多大了?”
赵保国说:“我十七了。”
“我十五。”刘满屯也赶紧回过神儿来回答。
“哦,年龄差不多了。”郑勇点点头微笑着说道:“想不想当兵?”
“想!”赵保国抢先回答道。
刘满屯却犹豫了一下,他还在被自己刚才的那些荒谬的或者说是没用的想法所左右着,自己的命格,是否会影响到更多的人?会给更多的人带来灾难呢?
肖振山催促道:“满屯,你怎么不回答啊?”
“啊?哦,想,我想当兵。”刘满屯急忙有些违心的答道,他心里明白,这两位长辈,想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好!好!”郑勇拍着手说道:“今年冬天,就让你们当兵,哈哈!”
“分我一个,咱俩一人一个,还有咱们两人下面的这俩小兔崽子,我看他们俩现在不好好上学,非得他娘的闹什么革命,不如干脆,今年就让他们当兵去!到部队里好好摔打摔打。”肖振山大笑着说道。
郑国忠立刻说道:“那我们四个要到一个连队里,在一块儿受训练,到时候能一起上阵并肩战斗杀敌!”
“扯淡,就怕你们到一块儿胡闹!”肖振山笑骂道。
“我,我想再过两年当兵。”刘满屯突然说道。
“嗯?为什么啊?”肖振山有点儿诧异有点儿不悦的问道。
郑勇笑着说道:“也好也好,反正年龄还小呢。”
“不是这个原因。”刘满屯摇摇头,说道:“我们家弟弟妹妹们还小,等他们再大点儿了,我再去当兵。”
“哦,对,我也是,等过两年再当兵。”赵保国也急忙说道,他刚才确实有点儿激动的过了头,听刘满屯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一大帮弟弟妹妹们需要照顾呢。毕竟刘二爷年纪大了,家里以后万一有什么事儿还指望着他们俩当哥哥的抗担子。
肖振山和郑勇俩人愣了愣神儿,继而欣慰的点头了点头,郑勇说道:“也好,等再过两年,想来个信!”
“对,你们俩回家也别闹什么革命了,小屁孩子毛还没长齐呢,懂什么叫革命吗?回家好好习武,把身子锻炼好,再学点儿文化知识。”肖振山拿出了一副长辈的口吻训斥道。
然而这两位将军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一年后赵保国真的想要当兵的时候,他们已经想帮都帮不上,他们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赵保国和刘满屯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两位身居高位的将军,在后来的某一段日子里,会身陷囹囵。
此时的赵保国心里激动不已高兴不已,他明白结识了这么两位身居高位的人物,并且攀上了如此亲近的关系之后,那自己的将来,可以说是无比的光明,一马平川啊!以后的日子,以后全家人的生活,都会好起来。
而刘满屯却在想着,这些如今统帅着千军万马的将军们的命格,应该是强硬极了,而且老天爷也眷顾着他们,不会被自己的命格给克死了吧?也不会倒霉吧?毕竟赵保国和自己这么长时间了,关系也一直好,还有刘二爷,不就没被自己克死么?胡老四说过:命硬的人不会被自己的命格所克。这些年来刘满屯虽然无数次的怀疑过这种命运会克死人的事儿是真是假,可他最终依然不得不相信,因为诡异凶险的事情总是围绕在自己的身边,挥之不去,所以他在家里对弟弟妹妹们总是有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虽然他常常甚至是现在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去亲近去爱护每一个家里的弟弟妹妹,可他还是心有所忌。不然的话,像他这样被命运所迫,被生活状况所迫不得不早熟的人,又何尝感觉不出吴梅丫对自己那份有点儿特殊的好?又何尝心里没有一丁点儿对吴梅丫的那种感情呢?
那天晚上,刘满屯和赵保国在肖振山和肖跃父子俩的强烈要求下,住进了肖振山的家中。
而肖振山和郑勇二人更是做出了决定,第二天便给邯郸拍去了电报,请刘二爷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北京,和老战友们聚一聚,二十多年没有音讯,如今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又怎能不见见面叙叙旧呢?况且,肖振山和郑勇二人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帮刘二爷,帮帮这一大家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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