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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找回从前的叶韶光,从前的她是什么样呢?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把她改变得面目全非。从前的自己很坚强,被丢弃在贫民窟的时候,她没有哭过一次,每天都很努力地乞讨生活。从前的自己很乐观,叶家夫妇对她虚伪严苛,她也为认为他们是为她好,是在严格要求她。从前的自己很勇敢,面对全家大人都在车祸中丧生,她毅然带着病重的弟弟熬了过来。
现在的她呢?脆弱、悲观、懦弱,习惯性地逃避以往的伤痛、即使知道这样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形成了障碍,也绝不主动敞开心扉。习惯性地在事情发生前就做出了最坏的打算,让自己不会因为结果不是自己预料的而伤心。习惯性地依赖别人,放任自己越来越软弱。
现在的叶韶光让她自己都陌生,她想要改变,可惜无论再怎么变也回不到过去了。人活在世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坎坷发生,有些坎浅,抬脚就买过去了;有些坎深,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度过。但不管难过与否,一定会有支撑人们跨过去的动力。这动力也许是亲人,也许是爱人,也许是理想。而如今支撑她走下去的最后动力,也没有了。
"你看我的画了吧,最喜欢那幅?"她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亲手撕裂伤疤,把血粼粼的伤口展现出来,最初是锥心刺骨的痛,但痛得多了,痛得久了,也就麻木了。
萧锐此时已有些草木皆兵,他努力回想着那些他看了无数遍的画作,心想着这个问题和她接下来要的话之间的联系,生怕说错了话,让两人本就已在悬崖边的关系更加恶化。一幅幅画作在脑中闪过,突然有一幅画从其他作品中脱颖而出。
那幅画的色调灰暗,笔法也很粗糙,在众多作品中算不上是特别的,可是却让他站在画作前看了很久。画作是灰色的基调,天地间深深浅浅的灰,一个天使站在地面上仰望天空,灰暗的天空上一双翅膀正越飞越高。天使看着自己翅膀飞走,画面诡异而颓败,让人看过之后心底升起一股悲凉。"天使之翼。"
他回想的时候抱着她的双臂有些松动,叶韶光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靠在车座上脸上又恢复了淡漠,眼神也清晰起来。"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品,创作这幅画花了我两年的时间,我画得很用心,很用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来了,萧锐心底的不安慢慢扩大,该面对的还是来了。他深吸了口气,坐直了僵硬的身体。"因为是在画你自己?"
叶韶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天使,拥有自己的翅膀。翅膀就是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它象征着自由、理想、财富、爱以及所有人们期盼得到的东西。可是如果人们没有了翅膀,那会怎么样呢?当最珍视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会怎么样呢?"
叶韶光说的很平静,仿佛只是在就事论事,谈论她那幅画作的寓意。她说得很详细,用柔和轻缓的嗓音娓娓道来,像是年轻的老师在给孩子授课。她的问话很轻,不带着丝毫上扬的意味,也不期待着会有人回答她的提问。
那轻轻的声音钻入萧锐的耳朵里,却无疑是擎天巨雷,震得他耳朵嗡嗡直响。他不知道别人失去最珍视的会怎么样,但一想到会永远的失去叶韶光,他就觉得生活好似这暗沉的夜看不到曙光。
没有叶韶光的日子这五年来他已经尝够了其中的滋味,但至少他知道她就在世界的某个角度,他没有签离婚协议,无论她在哪里她都是他老婆。而且这里是她的故乡,是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虽然她怨恨叶家夫妇,但却最疼护叶磊,他们早晚会回来。可若是有一天他们没有了关系,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呢?只是想一想,心里都好似被刀割般疼痛。
他失去了最珍视的她会如此,那她呢?她是以什么心情创作的这幅画。心底的不安渐渐浮上水面,那些疑惑也清晰起来。码头上的事发生之后,他就已不是她最珍视的了,可是她并没有离开。那还有什么是会让她痛失之后作出永远离开这里的决定,她走时带着叶磊,那么答案就在这些画作上了。
挡风玻璃上倒映出萧锐愈发苍白的脸,他的嘴唇颤抖着,眼睛看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发出惊惧的光。叶韶光的视线从挡风玻璃上下移,看到了他下意识攥着方向盘的手,修长的手指节泛白,显示出主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猜到了。"她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这个秘密她一直隐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事情的前因只有萧锐和她知道,后果却是大家都知道的。
"那件事,对你的影响就那么大?"萧锐舔了舔嘴唇,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想吓吓你,没想真的伤害你。"
"我知道,"叶韶光垂下眼帘,那天他情绪很激动,但他不会故意用那种方式来发泄。无意之举,却终结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可能。
"在医院的时候我只是有些生气你蛮不讲理,但是我也清楚你是无心之举,所以没有真的怨恨你。但是有一次看到隔壁病房的小女孩拿着小提琴玩具,做出拉小提琴的姿势,我突然就觉得惊惧。那种害怕是从心底生出来的,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种下、生长。
我不相信自己会害怕拉了十几年的小提琴,就托护士帮我带一把过来。当我再看到小提琴的时候,我依然惊怕,即使心里怕得要死,我还是强忍着把琴放在肩头,然后我的意识就开始迷蒙。眼前布满了殷红的鲜血,那些血花在空中飞舞,最后都落在了我身上。全身上下都是血,我身上充满了血腥味。当我意识清晰时,已经蹲在马桶前吐了很久了。
我想也许是因为事情刚刚发生,所以身体才会这样,过几天就好了。可是后来我每天都在试,每次最后都吐得脸色发青。事情不但没有随着时间变好,反而愈发严重,最后我看到小提琴就开始呕吐。想成为小提琴家的人连看看小提琴都会呕吐,多么讽刺。"
叶韶光用嘲讽的语气说完,脸上却早已布满了泪痕。曾经那是她的理想,是支撑她度过一切难关的动力,是她生活中的阳光,如今却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去看医生?"萧锐自责得难以附加,如果偶当时他不那么激动的话,就不会用小提琴打她了,意外就不会发生。如果他在发现她的异常之后能多问问她,或许就能让她早点克服心理的障碍。是他毁了她的明媚,是他扯断了牵连彼此的红线。
"告诉你有用吗?当时你那么防着我,我说出来你也只会以为我是在耍花招。"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不想再怨谁恨谁,只想平静地说出,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制止力,话一出口就咄咄逼人。
萧锐无言以对,那时他只想着把她留在身边,不惜一切代价,不管用什么方法。当时即使她告诉了他,自己也不会当回事吧。或许还会因此而暗喜,她不能拉小提琴就不会出国深造,就不会离开他身边了吧。愧疚、悔恨一起袭上心头,让他连道歉都觉得没资格。
"在欧洲的时候也看过心理医生,可是收效不大,而且每次对医生说事情的起因都会让我痛苦万分,最后就放弃了。我住的那个小镇居住着一位知名画家,我们常在一家咖啡厅喝下午茶,熟识了之后,她就教我学绘画。
或许我在绘画上还有些天分,画得也不错。玩票式的授课变得正规,她就系统地教我,后来又让我参加比赛。在绘画上用的时间多了,也就不再想着小提琴的事了。画着、画着,五年就过去了。"
她越说越平和,刚刚升起的一点嘲讽和咄咄逼人都消失了,说得风轻云淡。但那之下隐藏的凄凉、难过、不甘也只有自己知道,替代这回事从来就不是最佳选择,因为最想要的那个没有,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是无奈之举而非主动要求。
"你希望我怎么做?"萧锐颓然地垂下头,最后一丝希冀也被她的话熄灭了。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掠夺,已经让她对他彻底绝望。他想留她在身边照顾她,可是有他在,她就不会放松。或许,只要看到他,她就会想起过往不堪的种种。
不是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可是他仍奢望她会有不同的想法。放她自由,那么自己的余生将禁锢。苦笑一下,他还是太自私,不能大度地放手。但他是有机会的,不管怎么说,能让她敞开心怀说出往事的,毕竟还是只有他,不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