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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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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喀山是阿帕斯曼山脉众多高峰之一。

    每年春天,达喀山顶的积雪便开始融化,一点一滴,在山脚下汇集成清澈的溪流,所到之处孕育了无数生灵。

    在达喀山的山脚下,有一个名叫波恩的小村庄。在这里,太阳像其他地方一样,每天从东方升起,再从西方落下,然后两个月亮也会以同样的方式经过夜空。而村民们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宁静的生活。

    当然,这种宁静偶尔也会被打破。

    “小杂种!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你还不快去采达克蘑?!今天要是不能让你阿妈喝上鲜美的蘑菇汤,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太阳刚刚爬过远山的山尖,泰普便被养父格雷一脚踢出家门,睡眼惺松的开始辛苦的工作。

    每年春天,倒塌枯朽的树干上便会长出一簇一簇的达克蘑来。由于经过整个冬天冰雪的覆盖,树干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净化,再加上和煦的阳光和纯净的雪水滋养,这时的达克蘑绝对是英特丘陵上数一数二的美味。

    正是因为其鲜美无比的味道,山脚下的达克蘑总是刚长出来便被一抢而光,剩下一些则都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不仅数量稀少,而且采摘的路途异常艰险,就连最贪吃的猪猡也不愿为了美味冒这份风险。有一句古老的谚语说的好:“不要在你的菜谱上只写着达克蘑一个名字。”虽然这句话现在用来指喻做事不能太死心眼,但它的起源正是来自那些在达克蘑的诱惑下逝去的生命。

    而泰普现在就不得不去干这项危险的工作,尽管他非常不情愿。

    “我讨厌春天……”

    泰普揉了揉眼睛,拿上干粮和小木锨,低着头走出院子。

    “早啊,泰普,又去采蘑菇吗?”

    听声音便知道是隔壁的妮娜,只有她会用这么友善的语气对泰普讲话。泰普抬头一看,妮娜正站在自家门口笑盈盈的看着他,身后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在朝阳的光辉下尽情舒展着,鲜艳的火红色表明这个小姑娘已经开始成熟了。

    “是啊。”泰普一如既往的沉闷。

    妮娜眨了眨一双大眼睛,认真的道:“可是清晨的露水还没有散尽,山路一定很滑,而且现在上去也容易受寒的,春天还没有完全来到呢!”

    泰普又低下了头,脚步停也不停一下,边走边说道:“我能不去吗?”

    妮娜挤了挤秀气的小鼻子,正要再劝说两句,泰普已经走远,那个瘦削的身躯顶着一头浅黄色的绒毛,步履沉重,完全显示不出一个少年应有的朝气。

    “妮娜,你又和他聊天了?”

    妮娜正看着泰普的背影呆,她的父亲——戴着眼镜的老弗兰从屋里走了出来。

    妮娜心不在焉的答道:“是啊,阿爸。真不明白,格雷先生怎么能那么狠心,总是叫泰普这么早进山去采蘑菇,多危险啊。”

    弗兰看了看邻居的房子,说道:“小点声,别人家的事别管。你早晨的战歌练习做了没有?还不快去做。”

    妮娜没理会父亲的话,自顾说道:“真不明白,泰普身上有雄狮族和猛虎族的血脉,为什么还会被咱们灵狐族收养,像奴隶一样受苦呢?”

    老弗兰叹了口气,道:“傻丫头,血统不纯的杂种永远是罗迪欧大6上地位最低贱的人群,你还想他过上好日子吗?”

    妮娜撇了撇嘴:“阿爸,说什么杂种杂种的,多难听啊!怎么出生又不是泰普自己决定的,凭什么歧视他?”

    老弗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摇头,妮娜又说道:“再说,战神阿瑞斯不也是拥有雄狮的金和猛虎的面容吗……”

    “闭嘴!”老弗兰厉声打断女儿的话,紧张的打量了下四周,然后手捧到胸口虔诚的祈祷着,“神啊,请您宽恕孩子的无知,请您宽恕……”清晨的村庄非常宁静,道路上还没有行人,老弗兰松了口气,压低嗓音道:“阿瑞斯大神是上天选定的守护神,怎么能和普通人相提并论!你要是再敢说这种不恭敬的话,我就把你锁在家里,永远不让你出门!”

    “不说就不说。”妮娜委屈的撅了撅嘴,漂亮的大尾巴上下摇晃了两下,赌气走开,走了两步又回头补了一句,“可我觉得泰普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就不应该受欺负。”

    老弗兰看着女儿扭动着纤细的腰身朝后院走去,只能暗自叹气。

    泰普并不知道这场因为他而生的小争执,潮湿清凉的空气驱走了他的磕睡虫,可无法驱散他糟糕的心情。经过一小潭池水时,泰普蹲下身洗了把脸,水波平稳后,看到水面上那清晰的倒影,泰普呸的一声朝池水里吐了口唾沫。

    出几声稍显稚嫩的低吼声后,泰普还是无奈的上路了。

    达喀山的春天是美丽的,可在这份美丽中也蕴藏着无数的凶险,湿滑的山路、比山脚下阴冷数倍的空气、因积雪融化随时可能爆的雪崩……然而,这一切还不算最可怕的,在泰普看来,那些经过一冬蛰伏、饥肠辘辘的怪兽才是最令他胆战心惊的。

    山脚向上一点的地方,达克蘑早已被采光,半山腰的老林里才会有成堆的枯木和稀少的足迹,再想找到除非爬到那里才行。虽然有些恐惧,但一想到养父母苛刻的要求和严厉的责罚,泰普还是硬着头皮朝高处爬去。

    清晨的达喀山格外安静,天空中一丝云彩也没有,柔和的阳光毫无阻碍的照射到山林中。除了晨鸟清啼外,万物尚在苏醒之中。

    泰普无心体会这份宁静,只是小心的看着脚下的路。这条路他走过很多次,所以比别人更清楚其中的凶险之处。爬过一个山坡后,泰普站定脚步,平定了一下呼吸。现在在他面前的才是最难走的一段路,一条羊肠小道附在山坡上,只容一人独行。小道一边是陡峭的山坡,一边是乱木丛生的荆棘丛,地势十分凶险。

    泰普把干粮袋和小木锨系在腰带上,小心翼翼的踩上小道。山风阵阵,吹的泰普的衣服贴在身上,泰普绷紧腿上的肌肉,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挪动着。

    泰普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接近。

    行程过半,泰普停歇了一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时,荆棘丛中突然响起奚奚索索的声音。山间野物横行,泰普下意识的抽出腰间的小木锨,半伏下身子,紧张的盯住出声音的地方。

    唰的一声,一道白影从荆棘丛中窜了出来。泰普扬起小木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三耳兔不知为何跑了出来,他不禁哑然,随即放下胳膊。

    这只兔子一身雪白的绒毛,被荆棘丛扎的有些斑驳,三只耳朵都紧紧贴伏在后背上。看到小道上有别的生物,兔子脚步一乱,但逃窜的度却半分不减。为了躲避泰普,兔子竟然径直从陡峭的山坡上冲了下去,没跑两步便失去了平衡,翻滚着落下山坡。

    泰普被这莽撞的小东西一吓,心情竟轻松了一些,露出少见的笑意。

    三耳兔也是达喀山上特有的野味,尤其是它们的耳朵,又薄又脆,切成丝后拌着鲜炸的辣椒油,兔耳银白,辣油艳红,入口香辣无比,很是鲜美。

    (如果采不到达克蘑,带一只三耳兔回去交差也好啊!格雷最喜欢用兔耳下酒喝了,要是让他喝美了,兴许能免除一顿责罚……)

    想到这儿,泰普不免有些惋惜。

    就在泰普寻思之际,荆棘丛中又响起奚索声。泰普一喜,寻着声响望去,希望能再碰上一只三耳兔,这次他绝不会再让它从身边溜走了。

    果然,随着声响愈近,一道影子又窜了出来。泰普看准来物,举起小木锨,打算趁其不备猛拍下去。然而,当他看清出来的是什么时,举起的木锨便僵在空中,说什么也拍不下去了。

    从荆棘里窜出来的第二道影子,分明是一条头上长角的怪蛇!

    这怪蛇粗若成*人手臂,长着颗碗大的三角脑袋,头顶生一根红色的犄角,浑身长满黑色的鳞片。此刻它的身子从荆棘里探出两米多长,看起来还不到全身的三分之一。看到泰普挡在它的去路上,怪蛇竖起了半截身子,吐着火红的信子,用两颗黑豆般的眼睛冰冷的盯住泰普,并没有立刻动进攻。

    泰普现在如同一尊石像,半点也不敢动弹,心中万分懊悔。

    (三耳兔的耳朵紧贴在后背上,正是遇到危险时特有的迹象,自己却没在意,现在在绝路上遇到这种怪蛇,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祈求神灵保佑了……)

    各种念头如电光火花般不断在泰普脑海中闪过,幸好,由于选择了静止不动,他并没有激怒怪蛇,所以暂无性命之忧。不过天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事,泰普只能把心悬在嗓子眼上,干等着怪蛇的下一步动作。

    阳光渐渐驱散了山间的潮气,豆大的汗珠却从泰普额角涔涔的冒了出来。

    有道是祸不单行,正当二者对峙时,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长唳,怪蛇立起的半身陡然又拔高了一截,左右摇晃起来。它头上的犄角红色愈鲜艳醒目,颈部的皮肉也膨胀成扁圆形,信子吞吐的频率也加快了,似乎有些不安。

    空中的唳声更加锐利了。

    泰普虽然无法察看,但也知情况不妙,只能暗暗叫苦。

    如果泰普能抬头望天,只怕他的双腿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此刻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翅展十余米的巨雕,正在空中盘旋。这巨雕一身金灿灿的羽毛,喙如利箭,爪若金钩,双目炯炯,俨然是把那只怪蛇锁定成自己的猎物。

    怪蛇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身前的泰普,一对豆眼盯着巨雕,头部随着巨雕的飞行缓缓转动着,上半身也渐渐矮了下去,打起了退堂鼓。

    巨雕哪里容得怪蛇脱身,不待它伏下身子,便一展双翅,携着一股疾风猛扑了下来。

    这怪蛇受制于身上鳞片的特点,无法倒退爬行,此刻已来不及溜进荆棘丛,只得仓促应战。只见它头上的犄角红光闪动,连续出好几层红色的光圈,向四周扩散开来。

    (魔兽!)

    泰普毫无戒备,红光一入双眼,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加之感觉到身后有疾风袭来,泰普不禁双腿一软,咚的一声晕倒在小道上。

    不过,这眩目的光圈对巨雕却没什么作用。光圈波及之处,巨雕的身形只是稍受阻碍,依然迅猛无比的扑向怪蛇。眨眼间,巨雕便冲到地面上,伸出一只巨爪,准确的按住怪蛇露在荆棘丛外的身子。怪蛇头颈受制,却也不甘心就此服输,立刻抽出隐藏在荆棘丛中的后半截身子,拼命缠住巨雕的腿脚,试图让巨雕知难而退。

    一鸟一蛇纠缠到一起,在狭窄的山路上展开一场生死大战,激的尘土飞扬,无数沙石滚下山坡。只可惜泰普此刻已然昏厥,错过这最佳的逃生机会。

    巨雕居高临下,本来占据着优势,但怪蛇在生死关头爆出巨大的力量,数度几乎将巨雕掀翻在地。巨雕恼羞成怒,伸出鸟喙猛啄怪蛇头颈。每次啄到蛇身,鸟喙上还会产生耀眼的电光,如雷电般劈炸坚硬的蛇皮,出震耳的爆裂声。不多时,怪蛇便被啄的皮开肉绽,血肉淋漓,搅动身躯的力道也越来越小。

    巨雕感觉到爪下的反抗在减弱,展翅扑腾了两下,出一声得意的唳叫,然后伸出鸟喙狠狠啄了下去,想要将怪蛇一击毙命。

    不料这下正啄在怪蛇的要害上,剧痛竟逼出了奄奄一息的怪蛇最后一丝气力。它的犄角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红色光线,直直射进巨雕眼里,与此同时,它的身体也再度以巨大的力道缠绊住巨雕的腿脚,猛烈的搅动起来。

    这次难突然,巨雕猝不及防,不禁着了眩目红光的道儿,脚下也失去了平衡,虽然拼命扑打着翅膀,但还是被怪蛇纠缠住,朝陡峭的山坡下滚去。

    眼看泰普就要幸运的逃过此劫,哪知巨雕的翅膀在慌乱中拂过泰普的身体,带着昏迷的泰普齐齐滚落下去。

    一鸟一蛇一少年翻滚到一起,谁也无法控制急的下落。巨雕和怪蛇在危难时刻拼命放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巨雕胡乱啄着鸟喙,怪蛇拼命晃着犄角,电光和红光交杂闪现,相互作用,在空旷的山谷里激起阵阵旋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们即将滚落到坡底时,原本万里无云的达喀山上空异光一闪,忽然出现了一团漆黑的乌云,且云朵间又有雷光闪动。此时巨雕的电光和怪蛇的红光已经挥到了极致,刺眼眩目。两种光交相辉映,又似乎产生了莫大的引力,引得空中的乌云越滚越浓。

    终于,三个倒霉的家伙滚落到坡底的平地上,又无巧不巧的滚成一团。这时,乌云中的雷光似乎积蓄到极限,猛的闪出一道霹雳,击中三个倒霉蛋,然后又产生一团光雾,由点成圆,将他们都裹了进去。

    这团光雾如同一个巨大的真空洞口,将山间的空气吸的源源不断的流进来,形成一阵怪风,光雾也逐渐扩大,膨胀成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大光球后,猛然收缩,又再度急膨胀!

    轰!

    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达喀山,光球一闪即逝,一阵飓风随即吹散开来,刮的草木东倒西歪,惊起飞禽走兽无数。山间的寂静就此被打的粉碎,泥土夹着雪屑漫天飞舞,方圆百十米内一时昏天黑地,眼不能见物,耳不能闻声,清幽的山谷竟变成了风暴的地狱!

    所幸的是,这飓风来的快去的也快。

    稍倾,风停,乌云散尽,天空又露出一片湛蓝。待尘埃落定,便见坡底多出了四个漆黑的炭团,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除此之外,达喀山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然而,那巨大的声响传到山脚下,却惊动了波恩村的村民。大家纷纷走出家门,惊惶的遥望达喀山。

    妮娜抓住父亲的胳膊,颤声问道:“阿爸,怎么了?”

    老弗兰扶着眼镜尽力看去,达喀山像千百年来一样矗立在那里,不由皱着眉说道:“莫非又有哪位神灵怒,用雪崩、洪水和火焰来责罚我们?”

    村民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村长也在家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眯缝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稍倾,他环顾了一下村民,颤颤巍巍的说道:“阿瑞斯大神在上!这应该是有什么巨大的怪兽在争斗,才出如此巨大的声响。大家别担心,神灵不会总是迁怒于他的子民的,不过这两天大家最好不要上山,以免生意外。”

    村长的话自然更有说服力,村民们终于安下心来,四散走开。

    妮娜也要回家,看到格雷夫妇还站在外面,突然惊声叫道:“不好!泰普还在山上呢,他不会出事!”

    老弗兰一拉女儿,低声埋怨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快跟我回家!”说着看了一眼格雷夫妇,见他们仍然在看着达喀山出神,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妮娜被老弗兰强拉回家后,格雷夫妇齐齐扭头看了邻居一眼。

    格雷太太拉了拉睡衣的领口,挽住丈夫的胳膊,失声笑道:“小杂种不会死在山上?”

    格雷望着山峰,出神的说道:“死就死,活了这么多年,够本了。说起来这小杂种的命还真硬,每天上山采蘑菇,居然熬到今天才出事。”

    “希望今天还能看见他出现在家门口。”格雷太太假模假式的抹了抹眼角,“对了亲爱的,如果当初把他托付给咱们的那个人来找咱们的话,该怎么解释呢?”

    格雷捏了捏妻子丰满的胸脯,阴阴笑道:“放心我的心肝儿,像他这样的杂种怎么会有人在意呢?这么多年了不也没人问过他的身世吗?”

    “他死了倒清静……”格雷太太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总归少了个不花钱的奴隶,咱们自己得多做好多活计。”

    “那怕什么。”格雷一把抱住妇人的腰身,笑道,“咱们从现在开始努力,争取多生上几个宝宝,让他们好好伺候你。”

    格雷太太噗哧笑出声来,讥笑道:“多生几个,你有那本事吗?”

    “有没有本事试试不就知道了。”

    格雷拥着妇人,调笑着走回家中,拉上了窗帘。

    一场小骚动就此平息,波恩村的一天如同往日一样普通,除了妮娜在傍晚时跑到村口翘等了一会儿外,没有人在意一个杂种的存在和消失。

    达喀山如同一位长者,沉默的注视着脚下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