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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队,到头儿那儿,先是哀求他把自己留下,可是他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我只得去是收拾行李,从宿舍出来,到停车场,暗自神伤了一阵,正要走,却见邓师傅拎了个包袱急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说:“还好,你还没有走!把这包袱带走吧,昨天我老爸打电话给我说,你也许该用得上它了。”
我笑了笑,神情可能有些凄凉。邓师傅便对我说:“小祝啊,你有手艺,哪儿不能挣钱?在车队里,也就千把块钱月,出去闯闯,说不定会发展得更好。”
“邓师傅,我——”我欲言又止,心想,自己从部队专业就进了这个车队,一干就是三年,起过多少早,摸过多少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该说开除就开除啊!可是我没有说,公司是人家的,要用要留,还不是别人一句话。我接过邓师傅递过来的包袱,握手道了个别,便到县客运站去搭乘回乡的客车。下车后,又沿村公路行了七八里,方才在下午五点赶到家。
“你怎么把行李给搬回来了?”妈妈见我肩挑背扛的,诧异地问。
“妈,我不想干了,回来陪你老人家!”我嬉笑道,“小兰呢?”
“她到村委会去了。我问你,是不是不好好干给人家辞了?”妈妈问。
我低下了头。
“就为这几天猪头怪物的事?”妈妈继续追问。
我抬起头,怯怯地问:“妈,我难道做错了?”
“儿子,你没错!”妈妈眨巴了一下眼睛,她眼圈红了,“来,把东西放下。如果就为这事你老板就把你辞了,说明这样的老板不值得你为他卖命,辞了好!”她一边帮我拾掇行李,一边又说:“小捷啊,有件事我得给你说清楚!”
我问:“什么事呀?”
“是关于小兰的。”妈妈说,“小兰人是不错,怪惹人疼的,要是你有那个福气娶她做老婆,我当然高兴。可是既然人家已经有了对象了,咱们可就不能硬插一脚、夺人所爱了。你去给你的村长大哥讲明白,小兰她在我们村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就安排个人送她回乡上去吧。”
“妈,你说什么?”我惊讶地问。
“你别问那么多,照我说的做!”妈妈坚决地说。
“妈妈,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吧?你说她已经有对象了?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知道的?”我急的难受。
“今天你走后,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称他是黄乡长,是小兰的男朋友,他要我照顾好小兰,既要保证她的人身安全,又要让她吃好住好,如果办不到,就请示村长重新安排食宿,万不得已就叫她回乡。她还说,老鹰村的事一天两天恐怕解决不了,搜捕队恐怕一时也就到不了我们这里。小兰驻留由她自己决定好了。”妈妈一边说,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一边用手巾拭眼睛。
“原来小兰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是本乡的乡长!”我心里一黯,“张兰哪张兰,你可把我害苦了!你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带把工作都丢了!这是为什么?”一时间,我只觉得万念俱灰,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就觉得特别伤心,特别委屈,特别想大哭一场。
妈妈却还在继续说:“刚才小兰还在给她的爸爸打电话,说她从不求她爸爸的,可这次为了她男朋友,她只好求爸爸帮她一下,说是帮他未来的女婿,岳父大人也是应该的。你看他们都好成这样了,我们还好意思去硬插一脚吗?听妈的话,趁现在陷得不深时,痛下决心,趁早叫她走,免得时间长了,让你受伤害。”
“你别说了,妈!”我双手撕扯着头发说,“你别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静一静……”我边说边无力地上楼,回卧室,躺下,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哭,却极力忍着,眼泪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它们从眼角溢出。流向双鬓,凉凉的,像此时的心情一样。
“大妈,捷哥回来了吗?”楼下小兰在问。
“回来了,在屋里躺着呢。”妈妈说。
“懒虫!”她笑着说,“咚咚咚”地上了楼,开了门便闯了进来,“懒虫,起来哟!这么早就睡了,你羞不羞哟!”
我爬起来,懒懒地道:“我只是有点累,想躺会儿。”
“不是吧?”她邪笑道,“在想什么心事吧?是不是在想我啊?”
“你要我想吗?”我淡淡地道,“我妈接了个电话,政府关照她既要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又要让你吃好住好。如果做不到就让你回乡去。你这几天住这里,天天晚上做噩梦,我们没有让你住好,你还是回乡上去吧。”
“你说什么呢?”她诧异地道,“谁关照了?谁多事关照了?”
“黄乡长啊!”我说,“你看,你住我们这山村里多不方便啊,回去吧,省得做噩梦!”
“你少编理由撵我走!”张兰笑道,“任你说破嘴皮,我也不走,我看你能把我怎样!”
“你这是何苦!”我苦笑道,“你回去多好!”
“不好!”张兰噘着嘴道,“我就喜欢这儿,将来还要在这儿办养殖场呢!我看中这儿了!”她一边说,一边指着窗外:“你看,这山多美啊,我能舍得走么?你走我都不想走!”
我不说话了,心想,你高兴住就住下吧,我只要自己提防着不被你伤害就行了。我默然出门,去屋外大树上砍了根两公分粗的树枝,找来尼龙绳,生起一堆火,制了一张硬弓。张兰像跟屁虫似的跟在我身后,笑问:“你要去杀怪物啊?是不是替我报仇啊?”我一边做,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她见我敷衍她,双手抓住我的右臂死劲摇动:“我不许你敷衍我!”没想到我正在削弓身,一刀下去,被她一摇,刀便削到了左手臂上,登时鲜血直流。我忍着痛,把手臂伸到她面前说:“别摇好不好?我的手臂不是铁打的,也会受伤的!”
“啊,你受伤了!都怪我!”张兰自责道,“怎么办啊?”
“麻烦你找我妈要点白酒和棉花、布条,多谢了!”我说,右手丢了刀,用力握住伤口止血。张兰则慌慌张张去找我妈拿东西。妈妈听说我受了伤,找齐东西赶忙出来,心痛地为我洗伤口、包扎,一边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做这牢什子干什么?”
张兰听我妈这么说,难过地说:“大妈,都是我不好,我在他削弓的时候动了他的右手,没想到就伤了他。都怪我!”
“好了!别自责了!一点皮外伤,没事!”经历了刀削的疼痛,我心中的压抑消解了不少,“你们放心吧,我没事。”
妈妈疑惑地看看我,回屋去了。张兰站在一边,怯怯地,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心下老大不忍,便道:“别傻站着,帮我砍几根直一点的小树枝,我要做箭。”她听得这话,解放了一般,拿着刀,跳跳蹦蹦地跑树林里去了。老半天后,居然抱了一大捆树枝过来,我看她弄得脸都脏了,又有些心痛:“你砍这么多干吗?看把脸都弄脏了,去揩揩吧。”
“我脸真的脏了啊?”她问,“我要你帮我揩!”
我小心地帮她揩去脸上的脏痕。她的脸真娇嫩,似乎一吹弹都会弄破。可惜,这张脸为姓黄的乡长所有。我一个小老百姓,能为她揩揩脏痕,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我还能梦想拥有?
“你想什么呢?”张兰问。
我一愣神,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道:“没什么。来,在一边看着我做箭。”
张兰这次特听话,她干脆从屋里端来两条板凳,一条给我坐,另一条自坐,静静地看我削枝、剃叶、剥皮、削尖、安羽毛,一直守到我做完五十支,天都快黑了。
天黑时妹妹才到家,见我回来了,又像小鸟绕林般缠了我一会才去做功课,一会儿,妈妈又喊吃晚饭了。吃晚饭时,妹妹唧唧喳喳说:“我们同学那个村也闹猪头怪,听说警察都去了。”
“你哪个同学?”我不经意地问。
“就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同学!”妹妹忽然想起似的说,“哦,想起了,哥,我想住校!”
“住什么校?”我问。
“班里有三个男生为了能考上重点高中,也不知道从哪要到了陈刚寝室的钥匙住到了学校,全班同学都羡慕死了。我要是能住校,早晚可以多多少时间补习功课呀!”妹妹一脸神往地说。
“学校没有学生宿舍,学生怎么住校?”我问,“住什么校,你住外边我们不放心!”
这时张兰接口道:“小妹真要住校吗?”
妹妹说:“想倒是想,就是没住的地方!没法子,只好每天走路了!”
“我倒能给你找个地方,不过不在学校。”张兰道。
“在哪里?只要挨学校近就行!”
“畜牧站,我的寝室,离学校三百米。近不近?”
“好啊!”小妹高兴地叫好,“可是,你住哪呢?”
“别担心,我的寝室房间多着呢,三室一厅啊!你去还可以带一个要好的同学一起住,好不好?”
“好啊,我和小丽去住。可惜小芳不能去。”妹妹说,殷勤地往张兰碗里夹菜,“谢谢小兰姐!”
张兰则把菜往我碗里夹,一边同妹妹客气:“谢什么?应该的!”
妈妈说:“小妹,这合适吗?你怎么好意思去麻烦小兰姐呢?”
“妈,”妹妹放嗲道,“人家想住近点嘛。再说,小兰姐都同意了。”
“大妈,怎么说麻烦呢?我那屋子反正空着两间,小妹去住正好给我做伴。再说,我住你们这,我都好意思呢!”
“我不管,我就住小兰姐那了,我们明天就去。”
“好,明天我和你哥帮你搬行李,你明天晚上就可以直接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