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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金刚伏魔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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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唐僧正在西行,突然间天降金甲神人,言说西海有妖魔作乱,要走了小白龙,这一下唐僧没有了坐骑,却是行走的更加困难,再加上眼前正是一座大山,路窄崖高,石多岭峻,更没有道路,想要上山便要手脚并用,半日里的功夫,四人方才翻过第一道山岭,唐僧实在是走的累了,停住脚步,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叫声“徒弟。”那孙悟空八戒、沙僧近前侍立道:“师父,有何吩咐?”唐僧道:“你看那前面山高,只恐有虎狼作怪,妖兽伤人,悟空,我在此休息,你先去前面打探一番!”悟空道:“师父放心莫虑,我等兄弟三人,性和意合,归正求真,使出荡怪降妖之法,怕什么虎狼妖兽,师父只管上前便是!”那旁边的八戒也怨恨唐僧把行李都给自己挑了,这时候也顾不得累了,旁边小声道:“师傅,咱们这才走了十几里的路你怎么就累了,咱们再走一程,找一找住户人家休息才是。”唐僧闻言,回头看了看八戒,心说这呆子两天没有教训,果然胆子越来越肥,不好好教训一顿,竟然敢埋怨起自己来了,找机会定然叫他受一个苦头,长长记性,于是再举步向前,又走了一程。

    这山里的天气更加寒冷,直冻的八戒沙僧都把衣服挡住了口鼻,也亏的唐僧自己走着,活动了筋骨,若是坐在马上,恐怕早就冻僵了,又行一道巅峰峻岭,远望见山凹中隐约有楼台高耸,房舍清幽。唐僧马上欣然道:“徒弟啊,这一日又饥又寒,幸得那山凹里有楼台房舍,断乎是庄户人家,庵观寺院,且去化些斋饭,吃了再走。”悟空闻言,急睁睛看,只见那庭院处凶云隐隐,恶气纷纷,不是一处好地方,于是回首对唐僧道:“师父,那厢不是好处。”

    唐僧道:“既然见有楼台亭宇,如何不是好处?”悟空笑道:“师父啊,你哪里知道,那西方路上多有妖怪邪魔,善能点化庄宅,不拘什么楼台房舍,馆阁亭宇,俱能指化了哄人,你知道龙生九种,内有一种名‘蜃’,蜃气放出,就如楼阁浅池,若遇大江昏迷,蜃现此势,倘有鸟鹊飞腾,定来歇翅,那怕你上万论千,尽被他一气吞之,此意害人最重,我看那壁厢气色凶恶,断是妖魔变化,决不可入。”

    唐僧道:“既不可入,我却着实饿了,实在走不动了。”悟空道:“师父果饥,且请在此休息,就在这平处坐下,不要乱走,待我别处化些斋来你吃。”唐僧巴不得休息一下,当即靠了大树坐下,八戒放下行李,即去解开包裹,取出钵盂,递与悟空,悟空接钵盂在手,吩咐沙僧道:“贤弟,却不可前进,好生保护师父稳坐于此,待我化斋回来,再往西去。”沙僧领诺,悟空想起那宅府凶恶,又向唐僧嘱咐道:“师父,这去处少吉多凶,切莫要动身别往,老孙化斋去也。”唐僧道:“不必多言,但要你快去快来,我在这里等你。”

    悟空转身欲行,却又担心那妖怪看见唐僧,下山前来抓他,于是又回来道:“师父,我知你没甚坐性,我与你个安身法儿。”即取金箍棒,幌了一幌,将那平地下周围画了一道圈子,请唐僧坐在中间,着八戒、沙僧侍立左右,把行李都放在近身,对唐僧合掌道:“老孙画的这圈,强似那铜墙铁壁,凭他什么虎豹狼虫,妖魔鬼怪,俱莫敢近。但只不许你们走出圈外,只在中间稳坐,保你无虞;但若出了圈儿,定遭毒手。千万千万!至嘱至嘱!”

    唐僧看了看悟空画了圈子,问道:“你这圈子,无甚稀奇,怎么就能够防住那妖魔鬼怪?”悟空笑道:“师父,莫要小看这个圈子,若是一般的圈子自然是人人会画,可是我老孙画的这一个圈子,却有个名字,叫作金刚伏魔圈,这一圈乃是用了我的仙灵之力所化,最为精真纯正,专破邪祟你想那妖怪身上都有妖邪之气,碰到我这圈子,便如碰到烙铁一般,自然退却了,我这办法虽然只能保的一时,却也能过待到我回来,师父千万莫要出去。”

    唐僧依言,师徒俱端然坐下。悟空才起云头,寻庄化斋,一直南行,原来这一片地处那车迟国与女儿国的边界,都是荒山野岭,走了千里也不见一户人家,再加上乃是严寒冬日,连个野果也不曾有,悟空没有办法,只能再往南行,又行了千里,忽见那古树参天,乃一村庄舍。悟空心中欣喜,按落云头,随步观看庄景,寻找有人的人家,只听得呀的一声,前面柴扉响处,走出一个老者,手拖藜杖,头顶羊裘,身穿破衲,足踏蒲鞋,拄着杖,仰身朝天道:“西北风起,明日晴了。”说不了,后边跑出一个哈巴狗儿来,望着悟空,汪汪的乱吠。

    老者却才转过头来,看见悟空捧着钵盂,于是上前打个问讯道:“老施主,我和尚是东土大唐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适路过宝方,我师父腹中饥馁,特造尊府募化一斋。”老者闻言,点头顿杖道:“长老,你且休化斋,你走错路了。”悟空道:“不错。”老者道:“往西天大路,在那直北下,此间到那里有千里之遥,还不去找大路而行?”悟空笑道:“正是直北下,我师父现在大路上端坐,等我化斋哩。”那老者道:“这和尚胡说了。你师父在大路上等你化斋,似这千里之遥,就会走路,也须得六七日,走回去又要六七日,却不饿坏他也?”悟空笑道:“不瞒老施主说,我才然离了师父,还不上一盏热茶之时,却就走到此处。如今化了斋,还要趁去作午斋哩。”

    老者见说,心中害怕道:“这和尚是鬼,是鬼!”急抽身往里就走。悟空一把扯住道:“施主那里去?有斋快化些儿。”老者道:“不方便,不方便!别转一家儿罢!”悟空道:“你这施主,好不会事!你说我离此有千里之遥,若再转一家,却不又有千里?真是饿杀我师父也。”那老者道:“实不瞒你说,我家老小六七口,才淘了三升米下锅,还未曾煮熟。你且到别处去转转再来。”悟空道:“古人云,走三家不如坐一家。我贫僧在此等一等罢。”那老者见缠得紧,恼了,举藜杖就打。悟空公然不惧,被他照光头上打了七八下,只当与他拂痒。那老者道:“这是个撞头的和尚!”悟空笑道:“老官儿,凭你怎么打,只要记得杖数明白,一杖一升米,慢慢量来。”那老者闻言,急丢了藜杖,跑进去把门关了,只嚷:“有鬼,有鬼!”慌得那一家儿战战兢兢,把前后门俱关上。

    悟空见他关了门,心中暗想:“这老贼才说淘米下锅,不知是虚是实。常言道,道化贤良释化愚。且等老孙进去看看。”好大圣,捻着诀,使个隐身遁法,径走入厨中看处,果然那锅里气腾腾的,煮了半锅干饭,悟空也不客气,就把钵盂往里一桠,满满的桠了一钵盂,也不管那老者如何,即驾云回转不题。

    却说唐僧坐在圈子里,看悟空走的远了,忽然想起来刚才八戒嘟囔,叫自己赶路,于是故意咳嗽一声,欠身怅望道:“这猴子往那里化斋去了,许久也不回来?”八戒果然在旁搭腔笑道:“知他往那里玩耍去了!化什么斋,却教我们在此画地为牢!”唐僧顺着八戒说道:“怎么谓之画地为牢?”八戒道:“师父,你原来不知,他将棍子划了圈儿,强似铁壁铜墙,假如有虎狼妖兽来时,如何挡得他住,只好白白的送与他吃子,可是这圈子却把我们三人圈在这里,怎么不说画地为牢。”

    唐僧道:“悟能,凭你怎么处治?”八戒道:“此间又不藏风,又不避冷,若依老猪,只该顺着路,往西且行。师兄化了斋,驾了云,必然来快,让他赶来。如有斋,吃了再走。如今坐了这一会,脚都冻的僵了!”唐僧正要八戒出去,闻此言,立刻点头答应,反倒是沙僧道:“师父,大师兄既然说前方有妖怪,便是一定有,咱们还是在这里等着吧,不要轻举妄动。”八戒道:“师弟,你若是,想要在这圈里等着,你便等着吧,等那猴子回来也好知会他一声,告诉他我们走了,我与师父先行去了。”

    沙僧闻言,无奈与唐僧八戒一齐出了圈外,继续顺着那山脊步行前进,不一时,当真到了那楼阁之所,原来这阁楼是一坐北向南之家,建的周正,门外八字粉墙,有一座倒垂莲升斗门楼,都是五色装的,那门儿半开半掩,看不清里面东西。

    走到这里,唐僧三人一齐住了脚步,那八戒想要在这里讨些吃的,沙僧想要在这里等一等悟空,而唐僧却是想在这里在这里整治一下八戒,唐僧生怕八戒走了,坐于门槛之上,不再前进,八戒也上前道:“师父,这所在想是公侯之宅,相辅之家。前门外无人,想必都在里面烘火。你们坐着,让我进去看看。”唐僧道:“仔细耶!莫要冲撞了人家。”呆子装模作样道:“我晓得,自从归正禅门,这一向也学了些礼数,不比那村莽之夫也。”

    那呆子说完,把钉钯撒在腰里,整一整青锦直裰,自以为斯斯文文,走入门里,只见是三间大厅,帘栊高控,静悄悄全无人迹,也无桌椅家火。转过屏门,往里又走,乃是一座穿堂,堂后有一座大楼,楼上窗格半开,隐隐见一顶黄绫帐幔。呆子道:“想是有人怕冷,还睡哩。”他也不分内外,拽步走上楼来,用手掀开看时,把呆子唬了一个踵。原来那帐里象牙床上,白媸媸的一堆骸骨,骷髅有巴斗大,腿挺骨有四五尺长。

    八戒正才疑惑,只见那帐幔后有火光一幌。呆子道:“想是有侍奉香火之人在后面哩。”急转步过帐观看,却是穿楼的窗扇透光。那壁厢有一张彩漆的桌子,桌子上乱搭着几件锦绣绵衣。呆子提起来看时,却是三件纳锦背心儿,他看看左右无人,也不管好歹,拿起背心下楼来,出厅房,径到门外道:“师父,这里全没人烟,是一所亡灵之宅。老猪走进里面,直至高楼之上,黄绫帐内,有一堆骸骨。串楼旁有三件纳锦的背心,被我拿来了,也是我们一程儿造化,此时天气寒冷,正当用处。师父,且脱了褊衫,把他且穿在底下,受用受用,免得吃冷。”

    唐僧看了看八戒笑道:“不可,不可!律云:公取窃取皆为盗。倘或有人知觉,赶上我们,到了当官,断然是一个窃盗之罪。还不送进去与他搭在原处!我们在此避风坐一坐,等悟空来时走路,出家人不要这等爱小。”八戒道:“四顾无人,虽鸡犬亦不知之,但只我们知道,谁人告我?有何证见?就如拾到的一般,那里论什么公取窃取也!”唐僧道:“你胡做啊!虽是人不知之,天却知道!玄帝垂训云,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趁早送去还他,莫爱非礼之物。”那呆子莫想肯听,对唐僧笑道:“师父啊,我自为人,也穿了几件背心,不曾见这等纳锦的。你不穿,且待老猪穿一穿,试试新,等师兄来,脱了还他走路。”说完又觉得自己一个人穿怕唐僧责怪,又给了沙僧一件道:“你也穿一件儿试试。”那沙僧也是看着这背心新鲜,两个齐脱了上盖直裰,将背心套上。才紧带子,不知怎么的忽然立站不稳,扑的一跌,再看这背心哪里还是背心,原来这背心儿霎时间变化成了绳子,把他两个背剪手贴心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