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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三瞪着她的眼睛道:“说实话!”
静姝道:“你想听什么实话?”
“还不说实话是不是?”喻三伸手揪住她的腮道:“你是不是不想去国外念书,想以死来威胁家里人?死不成还想装什么失忆。”
“不是!”静姝的脸唰得红了,伸手去掰,掰不动喻三的手。
“还嘴硬!”喻三这回松了手道:“静姝,你不想去国外念书,我就跟父亲说不让你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你如果想留下来,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那些心思都是无谓的,你就算不去国外念书,他也不会用正眼瞧你一眼的,往后该跟谁结婚还是要跟谁结婚。我告诉你,他马上就要跟顾长官的小女儿订婚了,你死了这条心吧,别再有什么指望了,不用守着那一棵树!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跟他结婚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他被你打动了,以后转而来喻家跟你求婚,我跟母亲都不会同意的。”
放了这些狠话,喻三以为足够给她当头一棒了,哪知她听罢平静地问:“你说的他,是谁啊?”
皎皎开了风扇,怯怯地杵在一边看着两人,说什么也不敢近前,默默地退到一边,拿起水壶浇起桌子上那盆驱蚊草。
喻三想起之前霜如的话,难以置信地盯着静姝问:“你还装?缓兵之计是么?怕身子好了之后还是会被送去国外,所以干脆‘失忆’了,这个理由太滑稽了。”
“霜如告诉你的么?”静姝道:“霜如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不想把自己记不得从前的事告诉你们吗?拜托三哥用脑子想想,我若真的编了这个理由来诓你们,为什么还不叫她们告诉你们,我现在的记忆时好时坏的,耳朵也时灵时不灵的,至于你说的他是谁,我真的记不得了。”
喻三一想,这话还真有些道理,可喻三说什么也不信人能真的失忆,就是六七十岁的祖母这一辈子估计也没见过失忆的。静姝偏是个固执的性子,主意又多,先前要她去国外念书她说什么也不答应,一直在找各种留下来的借口,和这件事一联想,喻三可不要疑心么?
见他半信半疑的样子,静姝又道:“我记不得从前的事你不要再告诉其他人了,我怕家里人担心我,你们想让我出国念书,我听你们的就是了。”说这话时,静姝心里一虚,她还记挂上一世的许多人和事,又不会说英文,怎么可能出国呢,嘴上这样说是为退步,心里料定了出国这事喻家人会再仔细权衡的。
喻三起身道:“罢了,希望你真的没有耍花样,要耍花样也可以,但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别如此不负责任,你若死了,以为他会为你伤心?最伤心的,是你的至亲!”说完起身便往外走,走到外面撞见霜如,喻三气势汹汹:“把喻静姝给我盯紧了!有什么情况马上来告诉我。”
总是“他”、“他”、“他”,也不把话一次说个明白,一提起“他”,霜如,皎皎,喻太太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他是谁?会是四姨太说的那个邵四么?静姝心里愈发好奇了。
喻三回去时,席还没散,几个姨太太和喻三的兄弟姐妹们都吃好了,却都规规矩矩地握着筷子坐着,谁也不敢提前离席,因坐于上席的喻老太太和喻老爷还端着碗。
看见喻三回来,喻老太太问他:“给静姝看完病了?那医生怎么说?”
喻三爷走到三少奶奶柳眉弯身边坐下,道:“祖母放心,静姝没事了,医生说不用继续看了。”
喻老太太放下碗指责他:“你这个三哥真是的,那西医明显是懒得跑路你看不出来?我瞧着,他昨个都不想来了,你该跟他说让他再过来看一段时间,我们多加些钱就是了……”
喻三一声不吭地受着,端起碗埋头扒饭吃。
昨天那西医也没有敢把真相当着喻老太太的面讲,后来只偷偷跟喻三讲了,说喻静姝或许不是中暑,给她扎针时发现她手臂上已有一处细小的针孔,联系喻三描述的她出现不适的种种症状,西医大胆猜测说她可能被注射过一种化学药品,不过让西医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人被注射那种化学药品之后无药可救,然而西医赶来查看的时候,她的身体几乎恢复了正常,只有轻微的发热症状。这非常的奇怪。
喻三极是震惊,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身边的人下的手,可排查之后发现没有可疑的人。难不成是自杀?当日派去圣玛丽亚女校调查的人回来说,大概一个月前,也就是学校放假之前,她们那个班级刚刚进入实验室做过一次化学实验,试验过后,学校发现一种化学药品的剂量少了,却没有查出原因来。
正是西医说的那种药品。
真的是自杀么?不知静姝为什么想要“自杀”,毕竟她从前的性子还算活泼。即使不高兴,看见人也微笑着。想到她轻生,喻三就十分生气,喻三以为,她若自杀,完全是因为那邵豫棠。
喻老太太怎么也吃不下了,又对儿子喻之原道:“静姝都病得差点送了命,你还放心叫她去国外吗?你要是执意叫她去,我这个祖母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喻之原道:“也不急在这几天,身体好了再去,多带几个人过去照顾着,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弟弟去东洋的时候才多大?不也在那里呆了两年多了么?”
“那不一样,”喻老太太道:“老七是男儿,老六是女儿,这能比吗?既然是我喻家的女儿,就得衣食不愁地娇养着,用得着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苦么?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又不要她齐家治国、光宗耀祖的。”
听到老太太说喻家的女儿就得衣食不愁地娇养着,三姨太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静思,嘴里的东西越嚼越不是滋味了。
把女儿送去国外,喻太太心里也是不舍的,可一想到国外回来的一双侄女夏恩和冬恩,心里那个羡慕之情就满溢了,过个两三年,等静姝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一定也如夏恩姐妹那样让人家羡慕。喻太太道:“母亲,时代不同了,姑娘家出去长长见识也好。”
喻老太太还想再说什么,喻之原打断她转了个话题问:“静思呢?怎么不见静思?”
三姨太答道:“她出去和朋友约会去了。”
“哟!”二姨太笑道 :“这回又约的是谁?是高长官的儿子呢?还是顾长官的侄子呢?”
三姨太听罢后脸色黯淡,低声回道:“都不是,是她的一个女同学。”悄悄抬眼去看喻之原,喻之原已经面露不豫之色了。
喻太太看看二姨太,又看看三姨太,一个得意洋洋的,一个心事重重的,对比起来极是鲜明,喻太太唇角不由逸出一丝笑意。
见此情形,二少奶奶邵玉芳道:“五妹要过生日了,我猜她是亲自去给朋友送邀请帖子了。”
四姨太也接过话道:“昨个儿我路过静思房间,看见她正准备请帖呢。”
三姨太脸色仍是有几分尴尬,忙道:“不错,静思她的确是去送邀请帖子了。”说时又小心翼翼地去瞥喻老太太和喻老爷的脸色。
喻老太太对于此事显然不怎么上心,这会儿仿佛还在想着方才静姝的事。而喻老爷的脸色依然不大好,三姨太心里正忐忑着,忽听喻老爷问道:“她是打算在家里办个生日宴,把那些朋友都邀请到家里来么?”
三姨太正要回答,被二姨太抢了话道:“咱们的五小姐交友可广啦,来的朋友估计都可以凑个马戏团了,她的丫头春雨还跟喻全说要借后面那栋楼里最大的客厅去用,叫喻全派人把原先置放的一些家具先搬出来安置到别处去,然后再重新按她小姐的单子去添置些东西进去,那张单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趁现在没成家想多从家里捞点钱是吗?春雨还说她们小姐要跟外国人那样办个舞会什么的,哎——呦——幸亏咱们都不住在那栋楼里,光是布置就已经嘈嘈杂杂了好几天,路过的时候听着耳朵疼呢……”
喻老太太这时白了二姨太一眼:“话都不会说,凑什么马戏团?那马戏团里最多的是什么?”
众人心底里想笑,却都憋着不敢笑,惟有静秋一人笑出了声,嚷嚷道:“是马戏!呵呵呵呵……”
喻老太太望着静秋,笑道:“小秋儿,小机灵鬼儿,谁跟你说的是马戏啊?”
静秋眯着眼睛呵呵呵呵地笑起来。
四姨太低头责了静秋一句:“大人讲话,小孩子别乱插嘴!”。
二姨太瞪了静秋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跟喻老太太解释道:“我是想说凑个戏班子呢!嘴快一时说错了,您别戳穿呀!”她的儿子——身边的喻二爷也忍不住哈哈地笑,被他的媳妇邵玉芳狠狠地撞了下胳膊肘后又不笑了。
喻太太抿唇道:“逢春就是心直口快,办个生日宴有什么?静思先来问了我,经过我允许的,我给林家、冯家等人家都发了帖子的。咱家既不是没地招待客人,又不是出不起那个钱的,静思的交友圈子的确广,接触的也多是一些上流人物,人家哪个过个生日的请客不是大手笔,静思好歹是咱们喻家的千金小姐,太寒碜了岂不是让人看咱们喻家的笑话,排场大一点,咱们喻家也有面子。”逢春是二姨太的名字,二姨太叫廖逢春。
四姨太青芝接过话道:“是呢,都是些高官子弟,也是豫棠豫光兄弟俩的朋友,我见过几回的,他们常在一起吃饭,那些公子哥咱们可得罪不起啊,”又看看喻太太,笑道:“虽然纨绔了些,花钱如流水的,可人品都还是端正的。昨晚我路过静思房间,看见静思写给豫棠他们兄弟的帖子,我才知道,他们竟还是朋友,哟,这些孩子,什么时候都玩到一处去了。”
邵玉芳忙去看喻太太的脸色,接过话道:“哦……我前两天和豫棠通话,想见他一面托他办件事呢,他个好小子,一直推脱着不见我。他大概是真的忙,政府那边的工作刚刚有了调动,也许来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