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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说你不行,你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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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桂命不该绝,他已决定从容赴死,命运之神偏让他生不如死。最后时刻,一名铁路扳运工冲过去抱着他一起滚落出铁轨。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警察默不作声地离开,朝正背着半死不活的阿桂上了火车。

    第二天下午,朝正睡足吃饱来到马桂家,将整件事情巨细无遗地讲了出来。马凤、马祥和母亲泣不成声,马宗也潸然泪下,只有马成不以为然,甚而对哥哥懦弱的行为还有些不齿。

    马宗摸着大儿子瘦削的脸,喃喃地说道:“孩子,大错怪你了。你以后想干什么,大都支持你。”

    “大。”马桂叫了一声又说不出话来,他仍是虚弱地厉害。回来的一路上,马桂不是发烧躺在火车过道里一动不动,就是难得清醒坐在桌子上胡言乱语。宁照顾十个瘫痪,不能陪伴一个疯子。朝正对此有了深深的体会。

    朝正也知道了张欢的事,听妻子说他出走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眼里就有了赞许的神色。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朝正也是有过牢狱之灾的人,他听同监的重刑犯这样教导过自己。

    不过,当时年青气盛的朝正没听回事,反而还引经据典用列宁的话反驳过他们。列宁说,没有坐过牢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现在朝正明白,没有坐过牢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人生本来就要努力地去尝试,而做过牢的人则不会再有完整的生活,生活需要的则是尽可能多的平淡。

    在人的一生中,往高尚了说,就是自由诚可贵,往直白点说,就是清白价更高;马桂的事让他感悟更深,若为权势故,二者皆可抛。

    妻子知道朝正的心思后,责怪他这个支书思想怎么这么阴暗。朝正听了笑一笑。

    尔后话题一转,就和丈夫商量起家里要不要再增加点别的苦钱项目。家里经营的出租桌椅餐具行业,每次有人要租用时,倩尧只需监管来人拉走送来,清点下数目就行,花费时间甚少,另外儿子小剑也小学、幼儿园,幼儿园、小学的折腾正常了,白天都在学校,所以一天大部分时间,她都空闲着。

    “你倒是不怕累,那你想做哪方面呢?”朝正看着生完孩子后,依然象个大姑娘样的妻子,笑盈盈地等着她回答。

    “再养点家畜吧?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多有诗情画意?”倩尧一脸向往的样子。

    “什么?”朝正不解。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诗,陶渊明的诗。看你还号称博古通今,连这诗都不知道。”倩尧为抓住个讥讽丈夫的机会而高兴不已。

    “切,我知道的都是经世济用的,这种无病呻吟的知道又有什么用。还狗吠深巷中,倒是不怕被狗咬了,踩上狗屎。”朝正不管不顾地说着。

    “你真俗,不和你说了。”倩尧心下着恼,不理朝正。

    秋意浓浓,凝聚成晨曦霜降、晚霞露落。路旁的白杨成长掉了春日的忸怩,成熟完夏日的遮挡,一棵棵干净清爽着高大挺拔。田间沟沿的野草不舍了燕子摆尾的轻挠,留连了麦穗清香的薰醉,开始自恋上本身盛装的金黄高贵在秋风中脉脉惬眼。

    阿桂被捕了。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从精神上征服,从肉体上消灭,在战争年代,这是对待敌人基本的底线。和平时期没有战争年代的严酷,不过为了以儆效尤,适当的惩罚还是必须的,但那仅是适当的。所以,当马凤哭着跑来找朝正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关几天,待风头一过就没事了。”马凤将信将疑地离开。

    两天后,朝正在村部正写着计划报告时,马凤又哭哭啼啼着推门而入。

    “哥,我去过派出所。他们,他们让书记来领才行。”一母同胞的马凤仍是担心哥哥的安危。

    “什么。”朝正抬起头,“阿,阿凤啊。”

    马凤正站在朝正的眼前,因为一路奔跑,她满头大汗,外套的夹克拉开敞着,内里的确良白褂已湿了胸前一大块。

    “哥,你和我去领我大哥吧?”马凤没有在意朝正的表情,催促他。

    “啊,这个,我正在写报告。”朝正的嗓子干涸,忙屏气凝神地低下头。

    “那你快点啊,我等你,热死我了。”马凤说着一屁股蹲在办公桌边上的矮凳上,又把白褂的上面两只钮扣解开。朝正感到自己气血上涌,脑子里一片空白。

    “哥,你怎么了?”马凤看着朝正满脸通红,还有汗水隐隐外冒,关心地问。

    “没,没什么。”朝正再怎么努力,双眼还是象被穿了线似的牵引着,一瞥一避间尴尬异常。

    “哥。”马凤敏锐地感觉到了朝正的目光所指,她的面部涔涔粉红可爱起来,但她没有遮挡,在低下头的同时,反而将胸部向前挺了挺。少女时代羞涩甜蜜的情怀,她本以为早已消失,只在一遍遍回忆中变得越来越完美。

    其实,它永远不会消失,美丽的东西永远不会消失。它只是藏在某个角落里,将自己尽乎所能的美丽,静静等待再次焕发的时刻。一旦时机到来,它就会以更清新脱俗的面貌再次呈现在人间。

    朝正站了起来,向马凤挪了过来。

    马凤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又无来由地满是期待。

    “走吧,去派出所。”朝正无心再写,工作笔记本兀自不甘心地张开在桌子上。

    “啊,好的。”哥哥还被关着呢,马凤回过了神,忙站了起来随朝正出了门。

    朝正灰溜溜地从派出所走了出来。所长口里所说的书记,是镇里的刘北斗刘书记,而不是他这个村书记。朝正和马凤又一起去丑山镇找刘书记,不料,办公室主任告诉他们,刘书记去外地开会,要一星期后才回来。朝正不离不弃,坚持找完了副书记,镇长,副镇长,他们都很无奈地告诉朝正,这是刘书记主抓的事,别的人无权过问。

    回来的路上,马凤一直抽泣着,尚未经多少风雨的她以为哥哥这次是凶多吉少了,什么事需要镇党委书记亲自抓呢?而朝正想起北京的凶险之行,如今马桂在派出所里和度假旅游也差不了哪去。他劝慰马凤几句,就把她送回了家。

    第二天傍晚,朝正刚从村部出来时,见马成拉着辆平板车从北面走来。车上躺着个人,深身盖着被子,马凤在边上红肿着眼睛帮扶着推车。

    “马凤。”朝正问道:“车上拉得谁?”

    “除了俺哥,还能有谁?”马成抢先回答。

    “马桂?”朝正心里松了口气,他本以为是马宗。马宗身体虽然看起来硬朗,毕竟年事已高,还经受过这几番惊吓。“他怎么回来了?”朝正没忘刘书记的一周会期。

    “刘书记没去开会。”马凤红肿着眼睛,尽量向朝正展示出笑脸,但艰难做出的笑脸在对哥哥身体的担忧中一闪就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