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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年公公在山上摔了一跤,躺了一阵子后走了。临走之前公公比手画脚地和她讲,要她忍一忍。
要她忍一忍。
孔来儿在公公的遗体面前歇斯底里地崩溃了一次,她哭得眼泪鼻涕口水都下来了,她张着嘴想要叫骂,却一个字也出不来。
在那个时候她意识到这个和蔼的老人并不是什么救星,而是罪魁祸首。他知道自己生了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疯子,他可能也知道那些罪恶存在,可他仍旧要找一个女人来照顾这样的恶魔。
说到底是觉得孔来儿的命不值钱,不如他的儿子金贵。
他给孔来儿的那点照顾,不过是虚伪地自我原谅,恰好说明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公公死后,傻子说要把坟就立在房子前面,立在果园里,孔来儿知道他是想让其他人更加不愿意来这边。孔来儿替他去跟村长解释,村长起初不同意,后来嫌跟他们说话太麻烦,也就随便了。
下葬那天当着所有的面傻子继续装相,装得就像个需要她照顾的小孩子,她麻木地配合着,心里只有冷笑。
那时孔来儿对生活已经丧失了全部的希望,她能感觉到自己原本那颗脆弱柔软的心一点点硬起来,已经变成一颗石头疙瘩,梗在身体里。
公公死后,傻子更加肆无忌惮了,猎杀的瘾在他血液中骚动。可是村子里来的外人本就很少,傻子也不敢总是在村里动手,怕被察觉。所以他开始深夜偷偷离村,到几个村子之间的通路上埋伏,看有没有合适的猎物。
然而并没有那么多可以下手的人,有交通工具的不行,结伴的很难,就算遇到独行的男人还要看对方的谨慎程度和体魄。傻子其实最想找女人下手,可独行的女人又很少。而且他没有趁手的交通工具,很麻烦。
无功而返后傻子就会拿孔来儿出气,然而孔来儿已经习惯,连痛苦都不会表现出来,傻子也觉得没意思。一个人施虐,就是想看见痛苦与恐惧,如果对没有反应,他也就没有快感。
那之后傻子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他让孔来儿把公公留下来的牛羊都拉去镇上卖,换骡子回来。他就是要让骡子拉车,好更方便他“狩猎”。有了驴车之后,傻子开始逼着孔来儿和他一起出去。他们在没人认识的路上装作一对普通夫妇,因为孔来儿聋哑,又面善,更容易骗取经过的人的信任。他们以捎一程或是讨水喝之类的方法将人骗上车,在中途无人之处杀掉或控制起来,带回村里。
傻子会把那些人身上的东西扒干净,包括衣服,然后先把他们扔到菜窖里,听一听外面风声,发现仿若无事发生后再慢慢将尸体转移到他处埋起来。
孔来儿记得一对夫妇,他们出门务工,正要回家,路上干粮掉了,已经饿了两天了,坚持不到家里。于是迂回到这边,想去找一户远房亲戚,借一点口粮。谁知半路遇见了他们,傻子让孔来儿把带着的窝头和水给他们,夫妻俩千恩万谢,以为遇到了好人。
那是孔来儿第一次见到正常的夫妻,丈夫会把窝头和水先给妻子吃,即便他们也是一身布衣,满手伤痕,脸上却洋溢着她从未见过的幸福。他们身上还背着一小袋新鲜的小麦,散发着香味儿。
傻子跟他们说别去找什么远房亲戚了,不如跟他们回村儿吧,虽然家里也不富裕,吃口饭也还是可以的。夫妻俩开始还犹豫,后来傻子干脆说,看上了他们背的小麦,村子里小麦地特别少,一年到头吃不着白面,想换他们一点小麦,尝尝新鲜。
人有所求,反而令对方踏实,夫妻俩一心以为他们是好人,也就上了他们的驴车,一路说说笑笑回了黄羊村。在路上孔来儿曾试图给他们使眼色,让他们意识到不对劲,可是他们没有察觉。那时候是半夜,他们回村可以不经过底下人家,所以也没人会注意。
直到进了屋,傻子突然抄起生火的铁钩子朝他们抡去,丈夫挡在妻子面前,挨了个结实,当即捂着脸倒地哀嚎。孔来儿看不下去,转身要出去,谁知女人突然跪在地上抓住了她的腿,不断磕头哭求。
只可惜孔来儿看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在傻子手中的铁棍挥下的瞬间,她闭起眼睛,转身出了屋。后来她发现女人的手在她脚脖子上掐出了深深的印子,好些日子才消。
屋里很快没了动静,孔来儿木讷地回屋,跟傻子一起将血淋淋,甚至不确定是否死透的人丢进菜窖。
每次杀完人,傻子都会有一阵子心情不错,孔来儿的日子也好过,所以她渐渐也习惯了。后来她问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傻子告诉她,女人说家里儿子才三岁,能不能放过她。
说这话时傻子眼中有清晰的嫉恨,哪怕人已经死了。
那袋小麦后来磨了做馍,香得很。孔来儿白天吃了馍,夜里去埋尸。深更半夜隐约听见狼嚎,感觉自己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
孔来儿曾经在傻子心情好的时候试着说过,他们拿着钱去城里生活,离开这里,过正常日子。孔来儿保证自己不会跑,会老老实实和他过一辈子。然而傻子却嘲笑她的天真,说了一句令她终生难忘的话。
傻子说:“我要是想拿钱往城里去,才不会带上你这样的傻婆娘。”
是在那一刻,孔来儿内心升起一个声音,叫嚣着——杀了他。
因为孔来儿清楚无论将来有一天东窗事发,亦或是傻子厌了,想离开这里,都不会有她的活路。
然而一晃又是好多年过去,公公死前给他们留下的家业基本上都败得差不多了,无论孔来儿如何努力,什么都养不活。
事实上公公死前为他们安排了不少,知道他们操持不了,干脆把一些田地都私下转给了别家,就是明面上还是他家的,但别家可以在上面种东西,若是有收成分他们点就是了。这其中就包括埋了尸体的一块,孔来儿知道,但也没法拦。
他们当时埋得很深,普通种地应当也翻不出来,但孔来儿还是提心吊胆也好一阵,然而后面那块地也就荒着,大抵是被嫌弃太远。黄羊村是这样的,大家都穷惯了,反而更加地好吃懒做。多上进的人在这里,都可能被拖下泥沼,变成相同的样貌,所以稍微有点野心的人都早早离开了。
后来家里实在没什么进项了,傻子就让孔来儿偷偷去其他地方买吃喝回来,她进进出出也不会被人留意。由于傻子对钱没什么概念,孔来儿会报假账,偷偷藏起来一些。
正因为黄羊村的闭塞与得过且过,这里成了杀人魔头的避风港。孔来儿嫁给傻子十几年,也快要成中年人,只遇见过一次危机。傻子在出村的路上绑了一个来村里探亲,马上要回家的大婶。大婶是城里人,穿得相当洋气,而且没什么危险意识,其实当时来接大婶的车马上就要到了,结果被傻子抢了个先。
来接人的没接到人,自然会进村找亲戚家问,亲戚家以为人早走了,一听也懵了。这是一次有人报了失踪,也立案了。孔来儿发现有警察在村里转悠,就怀疑是出事了,可她也听不见。她去和傻子说,当时尸体还在菜窖里,来不及现埋,但以防万一还是先搬了出来,就塞在自家厨房的柴火堆后面。然后傻子把自己的排泄物和骡子的屎全丢进了菜窖,用来遮掩里面尸体的味道。
那一次警察经过了他家,没发现异常,傻子让孔来儿跟警察说看见那个人出村了。孔来儿非常努力让警察明白她的意思,警察没有怀疑一个哑巴费劲吧啦的证词。
这起失踪案很快就被放下了,因为没有证据说人是在村里没的,而且本身又是外乡人,最后又踢回了本地去。结果顶多就是亲戚老死不相往来,没人一直放在心上。
这次之后傻子倒是消停了一阵,他决定不再用那个菜窖了,倒是时不时把排泄物往里倒。闲来无事他就一天天地在屋里往房子下面挖,一处挖不通就去挖另一处,后来真被他挖出一个能待人的方坑。
孔来儿看着心里发毛,觉得傻子是打算以后把尸体直接放屋里。
不过其实现在也没差,血早已渗进木头里,孔来儿进进出出踩着的都是别人的命。
她早就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
直到那一天,村子里又来了外人,这次特别热闹,家里居然还放了鞭炮,好像是个儿子带着新媳妇衣锦还乡。傻子一见到这种情形就激动,混到人群里打听消息去了,继续装傻找人要糖吃。回到家里却兴奋到摩拳擦掌,一整夜都在石头上磨那些杀人的家伙什儿。
孔来儿听不见声音,但她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一步步近了,亦或是她一步步走在刀刃上就要坠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