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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好?”
“也不是说他不好。只是,他性子太跳脱,没有正形,半点儿不稳重,而且,他总是想与我争个输赢,什么都不肯让我,我往后要嫁也要嫁义父这般温润如玉,稳重谦和的谆谆君子……他会如义父待义母那般,懂我知我,重我爱我,而不是萧让这般,只知欺负我……”
温润如玉、稳重谦和的谆谆君子……
言犹在耳,虽然是儿时戏言,如今却好像兑现了呢。谁能想到她还真嫁了一个那么像义父的人呢?晏晚晚抿起嘴角笑,不管前路如何,如今她是开怀的,这便最重要。
果然因着盂兰盆会,整个济宁府都异常热闹,尤其是法会周遭更是人满为患。
他们在城里逛了许久,直到天色暗下才挤了过去。
到了那广场之时,正在放焰口,对这些法事他们都是一知半解,也并不怎么感兴趣。看着那些大和尚给口吐火焰的“饿鬼”施了食,便跟着周遭的人一起鼓掌叫好。
放完焰口,那些烧法船、烧灵房的,他们也不感兴趣,便一并拥到了水边去放水灯。
水边早有机灵的摊贩支了摊子卖各式的水灯,陆衡掏了钱,让他们自己选。
挑选好后,就在一旁备了笔墨的桌边将要祝祷的亲人八字写在水灯之上。
“岳父岳母的八字几何?”言徵执笔时轻声问道。
晏晚晚愣愣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眼神清亮地回望过来,她喉间滚了两滚,将已经写好的自己那盏灯递给他。
言徵接过,照着上头的八字一笔一划写上,然后写着“早登极乐、往生净土”之言。写完这些,抬起眼来,便正好对上晏晚晚怔怔看着他的双眸,他微怔,牵唇而笑,“怎么了?”
他身后的河里,已经有人放了不少的水灯下去,星星点点,逐水而流,像是天上银河落到了凡间。
“没什么。”晏晚晚眼波闪动了一下,“那你不给……呃……你母亲点一盏吗?”这些小贩为了挣钱,这一盏灯上最多的也就留了两个位置,只价钱也比一个位置的贵上一些,他们挑的便是这种。
“我们家里一向不信这些。”言徵语调淡淡道,一家子刀口舔血的男人,神鬼不侵,“再说了,还有大哥呢。”
晏晚晚转头一看,果真见陆衡手里拎着一盏灯,居然与他们拿的也是一样,两面都写好了,不知除了他们的母亲,另一个人是谁。
“嘉禾写的是谁?这八字怎的看着有些眼熟?”晏晚晚一时的思绪游离被坠儿的声音生生拉扯回来,她醒过神来,转过头去,就见坠儿将萧嘉禾的水灯拿了过去细细端看。
看着这眉心就皱了起来,“壬申年九月初二,这不是……”坠儿蓦地抬起眼,隔着人影幢幢与灯影闪烁往晏晚晚看过来。
晏晚晚在听见那个八字时,心口跳了两跳,不动声色给坠儿使了个眼色,然后站起身来。
“这八字眼熟?不可能吧?这是我一个亲人的八字,自我记事起,每年中元节,我都要放水灯祈福的。”萧嘉禾听坠儿话说到一半,狐疑地望向她。
坠儿心口惊跳了一下,公主的亲人……隔着灯影幢幢,坠儿往晏晚晚一瞥时,目光中带了几许惶惶。
晏晚晚顷刻间已经走到两人身边,低眼看去,恰恰好将萧嘉禾手里那盏灯上的两个八字看得清楚,已是铭记在心的东西,一眼瞥过去,便已明了。
与她手上这盏灯上的一模一样,正是萧衍与沈南烛的八字。
见得那头邵钰走了过来,她忙迎着上前,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看没有看懂,晏晚晚不知,不过她却恰恰好将萧嘉禾的视线挡了个严实。
她的目光却落在了邵钰手里拎着的……两盏灯上。
两盏?她眉心狐疑地一颦,“你还写了一盏给谁?”
“哦,这个啊?这个是这些年认识的人,已是故去了。”邵钰的手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让。
自然是故去了,今日是中元节啊。晏晚晚的目光从那两盏灯上移开,又望向他,眼波微闪。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将灯放了,早些回船上去吧!”言徵拎着灯走了过来,轻笑着催促道。
没有人有异议。放水灯是思念故去的亲朋,且为亡者祈福超度之意,当下谁也没有再说话,也不再好奇其他人的灯盏上写的是什么人,纷纷沉默着蹲下来,将水灯点燃,放入水中,虔诚祈福。
他们的水灯也是缓缓顺水而下,融入那一片人间星河之中。
言徵负手与晏晚晚并肩而立,目光落在远处的星星点点上,已是分不清哪些盏是他们刚刚放的,不过……“今日有这么多人放灯为岳父岳母祈福,二老若泉下有知,心下定是宽慰。”
晏晚晚淡淡哼声,瞥他一眼,“也只多你一人而已。”
她的意思,言徵自是明白。她和邵钰自是每年中元都会为萧衍和沈南烛放水灯祈福的,听萧嘉禾的话,她也是一样。那么,唯独多出来的,还真就只有言徵一人而已。
“就多我一人,岳父岳母想必也甚是开怀,毕竟,我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有人又用那样清雅的嗓音,正儿八经的语气说着最是不要脸的话。
晏晚晚瞥他一眼,嘴角抽动了两下,对他偶尔的迷惑自恋行为,已无力置喙什么。
邵钰亦是一瞥他,嘴角轻勾道,“雪庵先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过奖!”言徵半点儿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嘲弄一般,反倒将之当成真诚的恭维,拱手一揖,回以更是真诚的谦虚。
邵钰“……”
将水灯放完,众人又一路玩耍,说笑着往码头方向而去。
人群遮掩中,有尾巴悄悄缀在身后跟着,他们却好似半点儿没有察觉一般,兀自说笑着,意犹未尽回了船上。
到了船上,陆衡才喊了一声“雪庵”,使了个眼色让言徵到一旁说话。
“娘子先回舱房歇着吧!”言徵轻笑着看向晏晚晚,交代了一句,这才脚跟一旋走向陆衡。
晏晚晚却没有走,立在原地看着那头走到边上,不知在说些什么的兄弟二人。陆衡的面色结了层薄霜一般,言徵却仍是一派春风和煦的模样,只一双眸子半掩,影落下来,明灭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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