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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快醒醒!”
乔羽迷茫的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她疑惑的抬头望去,见遥遥天际有一条软梯缓缓降下,好奇驱使下她扒着梯子奋力往上攀,用尽气力爬进云层,一块巨大的石板扣在了云层之上只余有一扇关闭的木窗,声音从窗户的缝隙中断断续续地传出,她压下心中不安缓缓推开窗户,一股强劲的旋风将她卷起拉了进去……
“啊!”乔羽尖叫着醒来,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强烈的日光,紧接着是从四肢八骸涌向心口的麻痛让她控制不住地向后仰去,一双素手及时拦住了她的后背,“姑娘小心!”
乔羽转头朝着相助的少女感激地点了点头。
她顺着少女的方向,视线绕了整整一圈,发现自己和一群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孩子被关在缓缓前行的牢笼里,在牢笼车后跟着一串锁链相连的年龄不一的男人,而所有的人都身着素白衣裤,上衣胸口粗糙的绣着大大的“囚”字。
乔羽收回目光,清明的双眸此时晕染上丝丝雾霾,缓缓压下心口的窒息,深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才转头对上注视自己的少女的眼睛,在她清澈见底的眸底反射出与大家一般无二的衣饰,脸色又冷了几分,朝少女淡然一笑,“我叫乔羽,你叫什么名字?是你一直在叫我么?”
少女轻轻点头,“我叫肃锦。”
“苏?”乔羽微惊,上下打量着她一身同样粗糙的囚衣。
“不是皇姓苏,是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的肃。”
“呃……”乔羽满脸尴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少女见状羞乃一笑,接着回答乔羽的问题,“你被扔进这个囚车时正发着高烧,衣襟全是血渍,后背腿上密密麻麻都是鞭痕,我想你定是受了鞭刑。”她有些怜悯地看了乔羽一眼,“你一直高烧不退,解差原本要将你丢弃在荒野里,他的同伴阻止并上报了随行押运的将军,将军斥责了那两个人,差人在附近乡野找了个赤脚医师。他喂了你几颗药丸还开了一些金疮药,说如果过了今日你还没有退烧醒来,就是回天乏术了。”说完,从一旁的小木盒里掏出一个木瓶递给乔羽。
“还好,你醒了过来!”她拍着胸口,大大松了口气。
“谢谢你一直在照顾我。”乔羽拉起肃锦的双手,眸色诚挚的道谢。
少女羞赧一笑,忙摆了摆手,“不用谢。”
她手指拘谨的揉搓着衣角,踌躇了半晌才犹豫的问道,“姑娘可是犯了什么大罪?”
“嗯?”乔羽不解,“为何如此问?”
少女轻轻指向乔羽的侧额,乔羽抬手覆上,一丝刺痛直冲大脑,疼得她倒抽了口冷气,“上面刺了字?”
她努力辩识少女眼中的影像,可惜太过繁冗并不容易看出端倪,“什么字?”
“奴”少女怯怯应道,她俯身贴着乔羽耳朵压低声音,“除了你,这囚车里还有一个,就在你的正对面。”
乔羽抬头望去,正对上一双玩味懒慢的眸子,那双眸子的主人唇角轻勾朝着她微微颔首,乔羽点了点头就收回了目光,语气低沉,“你可知刺了这奴字会如何?”
“这个……”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抱歉的看着她。
“我来告诉你,”乔羽只觉面前一暗,原本倚在囚车角上的女子正跪坐在自己面前,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垂下。
女子屈身挤在乔羽另一侧,朝一旁的小女孩使了个眼色,那人乖乖让了空地,走到她原来坐的地方,“小女子艺名莺歌,本名忘了,姑娘应该是前段时间名震列国的假鹤莲衣吧!不知姑娘真名叫什么?”
乔羽有些犯难了,如果她没猜错,这个莺歌应该就是瑶池岛有名的烟花头牌,自己在瑶池岛也算臭名远播了,这报了真名好么?
肃锦以为乔羽没有听到,好心地替她报了姓名,“这位乔羽,我叫肃锦。”
“苏?锦……”莺歌也是一震,却听少女急忙解释,“是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的肃……”
“呃……”莺歌讪讪一笑,“只要不是苏,管它呢!”
“……”轮到肃锦讪讪一笑。
莺歌突然抬头,惊诧的盯着乔羽面容,“姑娘是哪个乔羽?”
乔羽尴尬地扯了半天嘴角,终于拉起一丝笑意,“就是你想的那个。”
一双柔荑伸出拉起乔羽的双手,“真是幸会,幸会!原来名震瑶池岛的乔羽姑娘竟是名响八方的鹤莲衣!”
“哎?你不是已经有了身孕,怎么还不显怀啊?”莺歌突然想起之前岛民茶余饭后的谈资,眼神激动的盯着乔羽肚子,见乔羽半晌没有动静抬头望去,呆愣一旁,原本一脸云淡风轻的女子竟然泪眼婆娑,“这……”她心底顿时明了,有些无措的寻求肃锦的帮助,见少女对她轻轻摇头,讪讪的缩到囚车车壁,等乔羽情绪平复了才避开话题幽幽开口,“说起这个刺字,还是源于谷雨国,他们称为黥面,也叫墨刑,先用刀刻人的肌肤,再淋上墨汁。”
肃锦深思少许,皱眉轻启朱唇,“《周礼死刑》有云墨,黥也,先刻其面,以墨窒之。言刻额为疮,以墨窒疮口,令变色也。说的就是这个刑罚吧?”
“……”乔羽和莺歌不约而同竖起拇指。
肃锦腼腆的羞红了双脸,“莺歌姑娘接着说。”
莺歌正襟危坐,表情变得严肃,有些惋惜的看了肃锦一眼“就拿我们这一囚车的姑娘们来讲,像你这种出身涉事官家的女眷是要发配苦寒之地,婚配给当地的官吏为妾。”
接着目光淡淡扫向其他女子,“平头百姓或者商贩女子犯罪,则会发配边疆官宦之家为奴为婢。而像我二人这种,”她收回目光转身深深看了乔羽一眼,语气忽然专为凉薄,“被刺以黥面的,则会押解军营沦为营妓……”
乔羽眼底刹那间雾气蒙蒙,面容被垂下的发丝藏在了灰暗的阴影之中看不真切是悲是怒。
肃锦担忧的拉起她的手,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莺歌头倚笼栏,目无焦距的遥望着晴空万里,朱唇轻启,优美却悲凉的歌声洋洋洒洒散向四周,
“五千甲兵胆力粗,军中无事但欢娱。
暖屋绣帘红地炉,织成壁衣花氍毹。
灯前侍婢泻玉壶,金铛乱点也酡酥。
紫紱金章左右趋,问着只是苍头奴。
美人一双闲且都,朱唇翠眉映明矑。
清歌一曲世所无,今日喜闻凤将雏。
可怜绝胜秦罗敷,使君五马谩踟蹰。
野草绣窠紫罗襦,洪雅率马队樗蒲”
夕阳西下,浩浩荡荡的押解队伍来到一片还算平坦广阔的空地,为首的将领掉转马头,挥舞着小旗,囚车缓缓停下。一声吆喝响起,乔羽睁开眼睛循声望去,见囚车后面跟着的长长的队伍后面,走出十几个犯人,拖着沉重的脚镣跟在解差的身后,缓缓走进空地中央。
“他们要去搭架临时帐篷。”素锦低声开口解了乔羽的疑惑。
莺歌闻言扭头眺望远处层叠起伏的群山,似在自在自语般低声呢喃,“过了这块平坦原野,就要进入万壑群山,山路崎岖难行,恐怕我们这样舒服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囚车上或卧或坐的一众女子眼光不约而同投向远方似在咫尺的层峦黑影,夜幕降临,高低起伏的黑影如一群群蓄势待发的猛兽蛰伏在夜色之中,嗜血狂热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们,隐于黑暗中的獠牙闪着青白色的光
帐篷搭好,里面还备好了干粮和就近打来的河水,解差们候在棚子外面将囚犯之间的锁链从中间解开,然后扣到沉重的脚镣之中,一个一个清点名号,确认无虞才放了囚犯进入帐篷之中,而被困了一天的囚犯此时才得以在其中自由走动。
囚车里的乔羽等一众女犯人则被集中在另一个小些的帐篷里。众人进得账内,径直走到中央捡起箩筐内干硬的馒头,三三两两围坐一团狼吞虎咽,急于缓解饥渴的煎熬根本无暇顾忌饿了一天的肚皮是否能够承受的住。寂静的帐篷里只余一片吞咽之声
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孩端着破碗凑到乔羽三人的身边,满是污渍的花脸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左右打量着艰难吞咽的三人,最终将目光锁在莺歌的身上,略显沙哑的嗓音突兀的响起,“我知道你的事情。就是不明白你为何会被刺了奴字?”
乔羽看了小姑娘一眼,转头盯住专注啃着馒头的莺歌,“我也有些纳闷,你瑶池岛人是如何被抓到大同的牢狱?”
莺歌低头不语,帐外摇曳的火光忽明忽暗的扑洒在她的脸上,让人难以揣摩,只是唇角勾起的一抹冷笑撞进了三道投来的目光里,那个浓眉大眼的女孩伸出双臂截住莺歌两侧探寻的目光,“还是由我来替她说吧,可以么?”
得到了莺歌的许可后才娓娓道来,“有一个边陲小吏生性好色却娶了个孔武有力的悍妇,怯于家中母老虎的彪悍不敢明目张胆的拈花惹草,所以就借外出办公之便,流连往返于各地青楼,没想到他的婆娘这次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一路尾随到了瑶池柳巷,当场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可那小吏竟反咬一口诬陷莺歌,结果莺歌被他婆娘揪着头发甩了好几个耳光,两人当众大打出手!后来,好像还惊动了瑶池岛岛主,结果岛主一怒之下将那对夫妇以扰民之由赶出了岛屿,谁知莺歌出了瑶池岛就被大同邻近官府抓了进去,来到了这里,是么,莺歌?”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旁又凑过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女孩,“那小吏的老婆可有个龙都做大官的远亲,附近的小官僚们可着劲得巴结她,在莺歌途径城镇的路上设了不止一处陷阱,就等着她自己往里钻。”说罢,她同情的瞥了闭目养神的莺歌一眼,“终于在几日后得了逞。以她故意撞人致死为由抓住了她,这奴字估计就是小吏那婆娘特意让人刺上的。”
众人一脸同情,乔羽抬手轻轻拍了拍莺歌的后背,“瑶池岛发现你迟迟未归,一定会差人彻查此事的,凤九霄到时候也不会让你平白蒙冤的,放心吧。”
莺歌闻言,睁眼深深凝视了乔羽半晌,确认是自己多虑,才重新懒懒地缩回了原地,“借您吉言吧”
夜色更浓,困意兜着冷风吹进每个人的身上,躺在荒草堆上的女囚犯们瑟缩着身子三两个挤在一起,沉沉睡去,须臾,帐内只余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