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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说话。
她的语速很平直, 毫无起伏和情绪, 那些人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知道她记仇怨恨他们,但是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觉得, 她能怎么样?
直到,她抬起头来。
在同学的记忆里,弥生姬一一直是个佝偻着身体, 缩着肩膀, 厚厚的刘海下,眼神躲闪, 总是一脸张皇失措神情的脸。
看着很好欺负, 甚至引诱人去欺负。
面前的这个人,明明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带眼镜, 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她们了, 却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那只是一张清秀好看的脸,也没有特别出色到哪里去。苍白小巧的脸, 不是本国审美通常的圆脸,反而下巴有些尖, 疏淡的眉睫, 显得意味深远。
让人说不出话来的, 是她的眼睛, 她的神情。
粉嫩的少女如樱花瓣般的唇, 却缓慢掀起一抹恶毒阴狠,犹如恶魔般的笑。
那双眼睛,漆黑尖锐,如无星的夜,本是诡异的,却又带着一丝半缕,魅惑,神秘,诱人,近乎放荡般的勾引。
她一点点缓慢抬起头,从藤原斋的角度,便看见她修长白皙纤细的脖颈,脆弱傲慢,犹如鹤一般舒展开。
漆黑如缎的长直发遮住侧脸,平静的面容上,嘴角恶意玩味的笑越发冰冷灿烂。
那双眸子,从下往上,一点点抬起,微微勾着,冷冷的,悠长,神秘,仿佛刮伤人的骨头,又像是缠绕进血液里。
就这样,看着所有人。
又好像,只是让他们所有人都看见。
仿佛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宣告她来复仇了。
·
“啧,那个女人的眼神可真是叫人反胃恶心。”
“我的心都碰碰跳,她该不会不会吓傻了,是被恶鬼附身了吧!”
“是啊,那是什么眼神啊,太可怕了。整整一节课,我都浑身发冷,感觉她一直盯着我看。”
“她是嫉恨我们欺负过她,想回来报仇吗?”
“谁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那种下等人。”
“你怕了?”
“是啊,我怕死了呢。哈哈哈。”
……
“嘻嘻嘻,她要是报复,我猜也轮不到我,你还记得最开始是谁先欺负的她吗?说什么,弥生姬一一个星期都没换过内裤,身上的味熏死人。太搞笑了,难道你每天都看见她穿什么了不成?”
“噗,是很搞笑。但是谁让你们都相信了,弥生一靠近就装作被薰的喘不过气来。还有人困扰的求她不要从身边走,说自己要被臭死了。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装得好像。”
“是啊,我还记得,那几个男生都往她桌兜里倒垃圾,还有人直接扔到她身上。我想想,当时他们是怎么说的。”
一个刻意粗劣的声音,浮夸的说:“哎呀,姬一酱,反正你都这么臭了。本来就是住在垃圾堆里的吧,不用客气,我们直接送给你好了。你很需要这些垃圾吧。我们都是同学,噗,不用客气。”
她似乎觉得这太好笑太好玩了,笑得肚子都疼了,能坚持说完都很不容易。
其他人也很捧场,一个个笑得都很大声。
哐当几声,休息室顿时一片寂静,很快,便传出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
不一会儿,一个又一个尖叫跳脚着,衣衫不整的跑出来。
有反胃的,咳出眼泪的,有慌乱去抢夺沐浴室,去冲洗身体的。
每一个人头上身上,都沾满红红白白的秽物。
她们跑出来的休息室的地面上,更是一片狼藉,仿佛女生卫生间的纸篓,突然全部自己自己飞起来,从头顶天花板倾倒下去了。
站在外面的真一,不紧不慢的从窗户里抽出透明纤细的绳子,脸上挂着反派特有的不屑一顾的傲慢,轻轻回应着:“是很好笑。不用谢。”
从走廊一头走出来路过的藤原斋,听到声音驻足看来,就看到正在扫尾作案痕迹的弥生姬一。
对方似乎格外敏锐,立刻偏头看过来了,手中却心理素质良好的,依旧保持着既定的节奏拉着绳子。
漆黑如缎的长发遮着侧脸,她微微偏头,眼睫垂下,只拿眼角微微勾起上看。仿佛挑衅,仿佛讥嘲,又仿佛森冷的鬼魅,阴郁又勾人的看着他。
慢慢,嘴角掀起邪恶的笑。
分明可怖到惊悚,却又一种说不出来的,摄魂夺魄的邪异魅力。
藤原斋的脚步比预想的停顿的更久,直到有人喊他,才怔愣着回神。那个鬼魅一般的人早已经消失了。
他重新扭头踏上原本的道路,喉咙里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
“弥生,姬一?”
……
“你吓到你的小哥哥了。”
“哦?我还以为我勾引到了呢。真可惜。”毫无诚意的声音。
“嗤,能被你这样勾引到,那他的梦中情人可能是伽椰子吧。”
啧,你好烦。
真一对不过寻常高中生,虽然长着一副柏原崇般清新好看的美少年,整个人却从骨子里散发着精致昂贵,自私冷漠,近乎冷血的,高高在上的任务人藤原斋,一点好感也没有。
但他也不屑欺负比他弱的弥生姬一,除了持之以恒的漠视、冷暴力,可以算上有他一份。
但,这个人对其他人也这样,那也就怨不得他了。
“这次真一君,您打算通过什么样的三观不正,来教导美少年成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接班人?”系统揶揄。
“没兴趣。暂时不想跟他玩。唔,不要跟我提任务,让我先放飞自我跟这帮小崽子玩玩。”
“yes,my lady 。”
啊,好兴奋呢。你说他们会先出什么招?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在系统的帮助下,成功避开所有不怀好意,试图在下课第一时间堵到她,进行下马威的同学。又小小报复完休息室里的女生们,低着头的弥生姬一,面无表情的行走在空旷的楼道里,犹如鬼魅一般。
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空灵阴森的声音:“是谁杀了知更鸟?是我,麻雀说……”
杂乱的脚步声快速接近,急促喘息着的田中纪子,不断回头看那些人是否跟上。一瘸一拐之下,脚下却不慢,擦肩而过之后,仿佛才听到那诡异的童谣,突然感觉到不对,向下看去。
却看到,对方也在扭头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直勾勾的黑黢黢的眼睛,慢慢拉大的微笑,就这样,一步步走下台阶,消失在转角。
田中纪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眼神微转,很快坚定喊住她:“喂,等一下。”
蹬蹬蹬急促的脚步下来,看到对方脚步不慢并不回头,她有些生气的直接拉住弥生姬一的胳膊:“喂,没听到我喊你吗?”
弥生姬一停下脚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什么事?”
田中纪子凌厉的眉眼稍微舒展,嘴里不客气的说:“先跟我来。”
一路无话。
田中纪子率先踢开天台上的铁门,一步跨出去,走了几步,才想起弥生姬一有没有听话跟上来。
她皱起眉头,不悦的盯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有人进来的趋势。三下五除二大步走过去拉开门,外面却没有人,往下缺乏光照的楼道里也没有人。
“你在找我吗?”
田中纪子惊跳起来,闻声看去,弥生姬一正好端端的站在天台边,低着头向下看着,拿背影对着她。
她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说:“你怎么神出鬼没,跟幽灵似得。”
她没看到弥生姬一恶意满满的正面表情,否则,真的要尖叫着喊有鬼,逃走了。
田中纪子感受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脚踝,一瘸一拐的坐到不远处,一边低声谩骂,一边自己处理伤口。
她衣衫不整,嘴角跟眼角都有青紫的伤口,明显是发生过冲突。
“喂,干嘛要回来学校?好不容易有借口逃走不是吗?”田中纪子满不在乎的对弥生姬一说。
“因为,病好了。”低低的声音毫无起伏。
“嗤,又是不负责任的父母吧,自己的人生失败,就逼迫小孩来帮他们实现欲望,简直跟高利贷手中的工具一样。继续待在学校的下场你明白的,竟然还是回来了,这种没出息的性格,自求多福吧。”
她熟练的整理好自己,也不管被弄乱的发型和妆容,含着一根烟,深深的吸一口,又因为扯到嘴角的伤口而抽冷气:“不过我倒可以给你一个忠告,与其这样毫无指望的忍耐,不如去找一个大腿当靠山,虽然说做狗腿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也比你现在这样强。”
在弥生姬一的记忆里,对方以前也这样劝过她,只不过,没有现在这样直白。
“你长得还不错,要是能稍微豁出去一点,人生也不至于这么悲惨。”
之前弥生姬一没有答应,是因为不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
是像田中纪子一样出卖色相,获得钱财把自己打扮的跟这些上等人一样,她们就会放过不去欺负自己?
还是,找到和班里的这群人不对付的,另一群差不多的坏孩子。帮他们欺负另一个人,或者当专属被欺负的对象,来换取不稳定的庇佑?
这些她都不懂,也不会,并且因为未知,觉得深深的恐惧。与其如此,还不如发着抖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子里,只要忍耐过去就好了。至少忍耐,是她所熟练的。
更何况,真一微不可查的笑了:“那你呢?你也这样做了吗?”
弥生姬一没有这样做的另一个原因,可能就是,田中纪子自己并没有说服力,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看起来也都不太好。
“呵,你是在嘲笑我吗?”田中纪子凌厉的眼睛瞪着她,见弥生姬一低着头不吭声,也不敢回头来看自己,估计是害怕了。
“我跟你不一样。至少他们也没在我手里讨到好。”她站起来,不知道是休息够了,还是该说的话,办的事办完了,又或者是弥生姬一不识好歹的反应叫她生气,她昂着头径直离开了。
弥生姬一站在天台上不动,黑长直的头发垂下来,遮着小半张苍白小巧的脸。
她俯视着整个学校,注视着对面教学楼里微小如蚂蚁的人群,嘴角慢慢拉大,轻轻的哼着:“麻雀说,我杀了知更鸟,用我的弓和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