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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言辞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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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众将的对他声声之讨,范文程面不改色,反而还微微扬起了头,大有傲视众人之意。

    朱由校扬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众将立即止声。

    堂厅又恢复了平静。他凝色地对范文程说:“朕与你虽未谋过面,却是对你的名字如雷贯耳啊!今日一见,你不仅谋略过人,胆识也过人,你不怕死吗?”

    “怕!”

    范文程直截了当的说。

    “怕还敢来?”

    他躬身回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陛下率雄师北伐,一路势如破竹,大金不过边陲小国,焉能是陛下大军敌手?灭亡不过朝夕之间。臣依附大金能存,若大金亡,臣必身死。臣不过是早死晚死而已,既然是死,不如前来觐见陛下,为大金的生存争得一线生机。”

    朱由校平静的脸上顿时怒云满布,愤责道:“知道努尔哈赤不会长久,为何还要助纣为虐?难道你忘了,你是汉人!”

    他微微俯身,不紧不慢地回道:“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而搏。臣原不过抚顺落魄秀才,自比雄才万丈,却不得抱负。自正德皇帝以来,大明江河日下,已有百年,主君不思治国,数十年不上朝,神宗在位四十七载,二十五年不上朝,国政荒怠,官员腐败,人浮于事,有识之士无不认为天下有大乱之象。自古乱世出英雄,天下即将大乱之际,有才学之人谁想坐以待毙?”

    他稍歇一会儿,又说道:“努尔哈赤崛起辽东,统一女真各部,其才高毅坚,雄心壮志,有成吉思汗之风,手下兵将多勇悍,其势蒸蒸日上,大金朝气蓬勃,与暮气沉衰的大明相比,取而代之不是没有可能。臣初遇努尔哈赤,犹王猛遇符坚,耶律楚材遇成吉思汗一般,委臣以重任,赐臣以荣华,臣得明主,自当效力。”

    说着,他话锋一转,道:“天佑大明,得陛下豋极,重振朝纲,中兴大明,努尔哈赤自知不敌陛下之威,痛改前非,甘愿做膝下之臣,恳请陛下遂愿,御前效力。”

    朱由校“哈哈”大笑起来,说:“努尔哈赤的确是一代英主,说实在的,朕对他是又敬又怕,似卧榻之虎,令朕日夜不安,努尔哈赤一日不灭,朕一日不得安宁。所以,明金誓不共日月,你觉的朕会放过女真吗?”

    范文程俯首又说道:“陛下灭金,有三害,存金,有三利。请陛下斟酌。”

    “噢,说来听听,何为三害?”

    朱由校感到很诧异,倒想听听他有何理由。

    范文程侃侃而道:“灭金一害,女真人心惶惧,恐遭汉人报复,必然齐聚重反大明,届时辽东又生战乱;灭金二害,辽东之西是察哈尔部,林丹汗素有雄心,陛下灭金后与察哈尔接壤,而辽东与察哈尔无天险可守,正是林丹汗垂涎之地,必兴兵劫掠辽东各处,以资其本,从此大明边陲战事不息;灭金三害,陛下需派重兵守辽,耗饷糜费不说,隐患也颇多,主将易拥兵自重,违逆朝廷法度,在强君当政尚不明显,在弱君当政尤为突出,当年李成梁镇守辽东,挑拨离间女真各部,私通蒙古诸部走私马匹,贩卖物资聚敛钱财,肥己废公,终酿辽东之祸,可以说,辽东能有今日,始于李成梁……”

    不等他说完,在列的李如柏已经听不下去,气的脸红脖子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门,眼睛比血还红,浑身颤抖,配在腰间的剑也拔出了鞘,怒喝的打断他,“匹夫!住口!我李家为朝廷镇守辽东功不可没,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

    说着,就要举剑砍杀他。

    与他并列的祖大寿、阿巴亥、蒋达华等将急忙拦住愤怒至极的他。

    范文程没有一点惊惧之色,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噢”了一声,“你就是李如柏将军吧?幸会!”

    “贼子!辱没家父!我杀了你!”

    李如柏暴吼道。手中的剑举到了半空之中,眼看就要劈了下来。

    祖大寿眼疾手快,跨前一步立在他面前,伸出双手扣住他举刀的手腕,将其擎住,趁势抢夺下他手中的剑,冲着他喝道:“李将军息怒,在圣上面前不可无礼!”

    李如柏顿时惊恫,这才反应过来,御前露刃是大禁,大骇的跪向皇帝请罪,“微臣失礼,陛下恕罪!”

    朱由校不计较他的行为,毕竟在这种场合下,换了谁都难以忍受对先人及家族的污蔑。

    朱由校没有责怪他,宽慰他说:“你为朝廷立下的汗马功劳,朕心里有数,不要在意他的言辞。你先下去休息吧!不必待在这了。”

    李如柏知趣的谢恩退了下去。

    他走后,朱由校眯着眼睛对范文程说:“再说说你的三利?”

    “一利,效仿朝鲜,受天朝恩泽,威加宇外,彰显大国胸襟,留一金,得万国之心;二利,为大明守土一方,牵制林丹汗扩张,消除蒙古之祸;三利,金对大明俯首称臣,岁岁供奉,金之所产财物,俱是大明所有,任其征调,八旗将士,亦是陛下八旗,任其调度,为大明征战,女真之女,愿入宫服侍陛下起居。”

    朱由校听完之后,先是愕然了一会儿,接着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猛的拍案而起,怒目圆瞪,喝道:“颠倒是非,混淆视听,好一个范文程!朕不是吴王夫差,努尔哈赤也不是越王勾践!朕宁可灭金消除后患,也绝不存金得其三利,朕非目光短浅之人!”

    “陛下,努尔哈赤年老体衰,金国苟延残喘,只存一线气息,对大明已经没有威胁了,您何不降恩金国呢?”

    “范文程呀范文程,亏你是饱读史书的人,若不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朕定当将你斩首!你是汉人,却为异族效力,致使辽东汉人遭屠,战火绵延,生灵涂炭,罪恶滔天,还大言不惭,将自己比做王猛、耶律楚材圣贤之人,真是不知羞耻!你不存民族大义,数典忘祖,枉为读书人!自古胡人入主中原,视汉人如草芥,任意*屠虐,焚书毁庙,人间浩劫。古有五胡乱华,蒙古灭宋,哪一次不是汉人将民族推向了灭亡的边缘!朕不会让历史重演,朕担负的不光是大明中兴的重任,更担负着民族中兴的重任!自古以来,但凡战争,无不是民族争端,朕只有寰宇天下,融合各民族,才能消弥战端,无论汉、蒙、女真,俱为一体,才能共享太平。朕灭女真,从此辽东再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长治久安。”

    朱由校严厉的眼睛又郑重地告诉他一句话,“解除隐患的最好办法,就是消灭!所以,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朕灭金势在必行!”

    范文程叹了一口气,道:“臣想的施展才华,得功论德,努尔哈赤也是一方豪杰,欲比成吉思汗,陛下高瞻远瞩,想的是万民,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臣这才明白努尔哈赤为什么不是陛下的敌手了。”

    “回去告诉努尔哈赤,让他自缚请罪,去号来降,朕就网开一面,不加罪与他,爱新觉罗家族也会得以保全。否则,大军兵临沈阳城下时,再想降朕就晚了。”

    “臣会将陛下旨意传与努尔哈赤。”

    他将国书放在地上,向朱由校又拜了几下,道:“努尔哈赤献上贡物,又择爱女进献陛下服侍左右。臣告退。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安然的退出了前堂厅,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陛下,就这么放他走了?”祖大寿指着门外不甘心的说。

    朱由校仍凝色甚重的说:“杀了他,我大明的声誉可就毁了,为了一个汉奸而坏我声誉,不值。他既然敢来,自然是猜透了朕的心思。范文程,是个奇才,可惜重名利,轻节气呀!”

    朱由校又对他说道:“你和李如柏去清点范文程送来的财物,回来报朕。”又指着其他众将,说:“你们也都散去吧!”

    众人应命而退。

    李如柏退出来后,一直在外面等待皇帝的重新宣诏,当他看到范文程出来后,火气不禁又起,指着他就骂,范文程不跟他理论,任由他在后面出口伤人,一言不发的留下贡品和一顶花色大轿,带着他的人离开。

    众将从内厅出来,正看到李如柏红着脸骂范文程,众将哄然大笑,令他更加气愤,祖大寿拍着他的肩膀笑劝道:“李将军,小人的话怎能放在心上,太没气度了。”

    李如柏这才意识到自己冒失了。

    看着范文程留下的一箱箱贡品和一顶轿子,祖大寿令人打开,逐一清点。

    当掀开花轿的帘子时,一位身穿女真服饰的女子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众将定睛看去,只见坐在轿子里的少女明眸俊颜,貌美如仙,不禁为之惊艳。

    “想不到努尔哈赤还有这么美貌的女儿,也舍得送来。”

    祖大寿“啧啧”的叹道。

    李如柏凝色望了几眼,感觉这轿子里的少女很面熟,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倒吸一口气,凝着眉头仔细想了起来。忽然,他眼睛大开,迸出惊讶的目光,指着轿中的少女不禁脱口叫道:“这不是科尔沁公主吗?”

    众将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对李如柏道:“你可不许胡说!”

    “没错,是科尔沁公主,我随陛下东征攻占科尔沁时,见过她,他是科尔沁首领寨桑的孙女。”李如柏指着端坐在娇子中的少女对众人解释道。

    这个时候,博尔济特·布木布泰也认出了李如柏,她无神的眼睛立刻闪放出了光芒,有些急促的下轿,脉脉含情的眼睛夹杂着一丝丝的希望,十分礼貌的问李如柏,“你是李将军?可否告诉我,信王在哪?”

    “信王?”李如柏吃惊挠了一下头,说:“在京城啊!”

    怀着再见信王的她顿时又失去了希望,绝望的哀叹,“他没来吗?”

    李如柏说道:“他现在监国摄政,怎么会来这里。”

    众将都莫名其妙,听不懂他们再说什么,唯独袁崇焕眼睛犀利,走到她面前,厉声问道:“你不是努尔哈赤的女儿?”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她含泪地回道。

    袁崇焕目光登时杀气而出,右手伸向了腰中的佩剑,渐渐的拨出剑鞘,众将看在看到,暗道不妙,李如柏更是着急的横在他们之间,急切的问道:“大帅,您要干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