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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程提到的这个女人,让努尔哈赤想了起来,她是皇太极的侧室,皇太极死后她就守寡在府邸,深居简出,原本打算将她送回科尔沁,可察哈尔林丹汗西归,漠南诸部又重认他的宗主地位,与女真失去盟约,他也就打消了把布木布泰送回科尔沁的心思。
这个蒙古少女,的确貌美如仙,被寨桑视为科尔沁的骄傲,她不仅貌美,也同样有着草原游牧民族的性格,刚烈坚毅,与明朝有杀祖杀夫之仇,对明朝定然是刻骨铭心的憎恨,让她去完成行刺的任务再适合不过了。
可惜了,要牺牲她去完成保存大金国的命运。
如果能拯救大金,牺牲一个女人算什么?
努尔哈赤双眼一弥,微微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会亲自接见她,等她完成任务,我会赐她无上哀荣。至于谁为使臣去见明朝皇帝,我们还需要斟酌。”
“臣愿意担此重任。”
努尔哈赤的话音一落,范文程跪地请命。
众人惊讶,努尔哈赤也吃惊不小,愕然的楞起了神。
“你?”努尔哈赤不敢相信的直接拒绝道:“不行!明朝皇帝会对你不利的!”
众臣也附和他的心意,纷纷反对他为使。
范文程不顾所有人反对,深深的叩首,请求道:“大汗,明朝皇帝聪慧明达,非能言善辩者不能完成刺杀的任务,纵观我大金上下,唯臣能担此重任,请大汗明鉴。”
面对他真切的请求,努尔哈赤面不改色,满腔的不情愿,他是汉人,明朝对他侍金恨之入骨,欲杀之后快,他要是出使明朝无异于找死。何况他是大金国的第一谋士,在他心里,他就是张子房、诸葛亮一般的存在,他若不在身边,整个人就像少了一根主心骨,他又精管内政,离开了他,还真没有人能顶替他的位置。
所以,努尔哈赤斩铁截钉的反对说:“大金离不开您,出使的事不要再提了。”
范文程固执己见,又道:“大汗,为了大金,牺牲我一个范文程又何足惜,大金不存,我范文程也无天地立足之地,去与不去已是天意,非人力可违。再者,明人对我虽多怒恨,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明朝皇帝注重个人名节,他不会因为我是汉人而杀我。”
他的一席话,令努尔哈赤犹豫了,他的一番话不无道理,但是,终究是有风险的,皇帝不杀他,难保别人不杀他。
但是,纵观全国,除了他还真没有能言善辩者,努尔哈赤举目望了望代善、莽古尔泰等人,他们征战沙场无可挑剔,舌战就是不值一提了,再看看满殿的大臣们,更是没有能言善辩者,这个时候,他想起了皇太极,众多子侄中最优秀的一个,谋略深邃,能言善辩,若他还在,一定能完成出使明朝的任务。
他沉思良久,举棋不定犹豫不决,许多双眼睛在焦急的等待着他。
终于,一炷香的时间,他感觉仿佛过了一季春秋一样长。大金国的国运是至高无上的,范文程再重要也无法和大金国运相比,为了大金,他下定了决心,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郑重道:“好吧!就依先生之言,明日动身前往明军营中。”他又握住范文程的双手,激动的关心道:“一定要保重,无论成败,先生一定要回来,我在盛京等你。”
“大汗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范文程深深地含泪鞠躬敬拜。
他走后,人们也都散去,偌大的崇政殿一下子又恢复了空旷,身心俱疲的他独自坐在御阶上,半靠着依栏微闭双眼休息。
这时,不知莽古尔泰何时又折回来,小声的叫醒他,“大汗……”
努尔哈赤惊醒,见是他,伸了伸懒腰,疑问道:“是你呀!什么事?”
莽古尔泰跪在他面前,眼睛放着异光,小声的说:“大汗,他会不会借机投靠明朝啊!您别忘了,他可是汉人。”
“啪!”
一声脆响,一张血红的手掌印烙在了莽古尔泰的脸上,这一巴掌打的他眼冒金星,吓的他赶紧跪下谢罪。
努尔哈赤怒目而瞪,严厉的斥责他,“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这种话以后不许说!”
吓的他捂着如火燎一般疼痛的半边脸不住的磕头求饶,“是,是,儿臣胡言乱语,请大汗恕罪。”
“滚!”努尔哈赤大骂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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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努尔哈赤亲率文武官员为范文程送行,像大军出征一样,礼仪隆重。他亲自为他践行三杯酒,又命代善代他送出三十里。
在与代善分别时,他嘱托代善,“如果我回不来,您一定劝大汗迁至黑水,如果他不走,您也要带着人马迁徙,保存基业,以图东山再起。”
嘱咐完,他就带着出使团踏上了前往广宁的路上。
在出使的队伍中,有一顶花色大轿,博尔吉特·布木布泰就坐在里面,她面无颜色,双目无神,像个木偶一样坐在里面一动不动,她穿着女真人的服饰,按照大妃的衣着装扮的华丽艳美。
昨晚,努尔哈赤独自召见了她,晓以大义,希望她能为了大金,为了替祖、夫报仇,献身行刺明朝皇帝。
当她听到这个命令时,整个人都凉了,这是要用她的性命去做赌注,把一个国家的命运寄希望与她一个弱女子的身上是多么的可笑,她想拒绝,可当她看到努尔哈赤那双柔和的眼光背后隐藏的锐利的杀机时,她放弃了。
去是死,不去也是死,对于女人来说,她们只不过是男人的工具,就像当初嫁给皇太极的时候一样,她是一百个不愿意,可又如何?为了科尔沁,为了整个博尔吉特家族,她不得不违心的嫁给大自己二十多岁的皇太极。
她自感命运多舛,情感多殇,作为女人,最幸福的事是美好的情感归宿,而不是享受这无味的万千荣华。作为女人,最可悲的是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答应了,努尔哈赤顿时笑逐开颜,并当场收她为义女,封和硕义公主,随范文程出使。
名号,在别人眼里是尊贵的,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在她的手心里,紧紧握着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曾经寄托着她美好的向往,是一颗少女情感的寄宿。一句誓言,一段美好的回忆,都在这块完美无瑕的玉佩上。
曾经,在美丽的草原上,她遇到了令她情窦初开的少年,也许下了山盟海誓,终身弃厮守不离不弃,然而,美好的憧憬却换来的是悲情的结局。她成了政治牺牲品,嫁给了不喜欢的人,又失去了男人,现在,她再一次成为了政治牺牲品,是彻底的“牺牲”。
女人所有的不幸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生死也就看的很淡了。
但是,她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那就是她想再见一次信王。
只要能再见一次信王,她要当面质问信王,当年在草原上的山盟海誓还记得么?
范文程在出使队伍的前方,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娇子,轻叹了一口气,感叹以为青春年华的女子就要魏国献身,说来可笑,女人就像男人的财物一般,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可言,可看似最柔弱的女子有时候却能成为拯救国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范文程仰望蓝天,默默祈祷,希望此行不负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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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在锦州休整一天后,又率大军扑向前方的重镇大小凌河、松山、广宁等地,所到之处,无不火炮轰城,打的金兵是肝胆俱裂,光那隆隆的炮声就把金兵吓得下身倾泻的干干净净,金军对明军的火炮着实没有办法,除非城墙是用铁筑的。
广宁守将阿达海,见明军气势汹汹的的压向他来,没有待在城上坚守,因为他明白守城就是等死,不如出城与明军决一死战。于是,他放弃了城池,出城与明军决战,可惜,明军不光有火炮,还有比火炮多十几倍的火枪,在阿达海冲向明军时,火枪终于在北伐的战争中派上了用场,密密麻麻的火枪兵将枪口对准了义无反顾的金兵,一轮枪响就让阿达海的兵马死伤无数,两轮枪声过后,三千多的金兵折损过半,三轮枪响,金兵已乱做一团,纷纷掉头撤离,逃出火枪射程的金兵又遭到火炮的轰击,阿达海领教了明军枪炮的威力,也明白了为他父亲和哥哥报仇是奢望了。撤进城里的阿达海,立即遭受明军火炮轰城,不多时,一段城墙被轰塌,明军蜂拥而入,阿达海苦战没能坚持多久,战死在广宁城中。
从出关北伐,短短几天的时间,明军就攻占了广宁,兵锋直指盛京,明军声威大震,将士们更是斗志高昂,到目前为止,战场上的主角是炮兵和火枪兵,步骑兵基本都是追击残兵败将、清扫战场的。经过实战,人们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火器在战争中的巨大优势和威力。
作为帝国皇帝的朱由校心里更美滋滋的,也是最为畅快的,每攻下一座城池,他必登上城楼俯瞰城内,欣赏胜利的美景。
广宁,是辽南仅次于锦州的第二大城池,明军一路势如破竹,十万大军聚集在此修整,准备一鼓作气,进军盛京。
众将也是摩拳擦掌,准备杀进盛京,活捉努尔哈赤,一雪前耻。
范文程的队伍也在两天的紧张赶路下,到达了广宁城前,派人到城下给明军送信,说是努尔哈赤派来的使臣,求见明朝皇帝。
在城中正与众将商讨进军盛京事宜的朱由校得到消息,笑着对众将说:“努尔哈赤穷途末路,又来乞和了。”
袁崇焕不屑的说:“陛下,努尔哈赤自知不敌我军,不知想什么歪招,咱们要当心。”
“歪招?他能有什么歪招,无非是想求我们放过他!”祖大寿说道。
“等打到盛京,定将他碎尸万段!”
李如柏愤恨的咬着牙说道,他对努尔哈赤是刻骨铭心的痛恨,是他将曾经辉煌的李家毁没。
朱由校瞅了瞅众将,微笑着说:“我们是见还是不见?”
“不见!”
众将异口同声的答道。
朱由校“呵呵”一笑道:“诸位皆是我天朝名将,气量何必这么小,努尔哈赤派人来求和必然不会空手而来,人家送礼岂有不收的道理?咱们要礼相待,彰显天朝气度,别让人小瞧了咱们,别忘了,以后与我大明打交道的国家多了,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毁了咱们的声誉。见见又何妨啊?”
朱由校这么一说,众将顿时哑然无语。
见他们沉默不语了,朱由校就命人传诏,“宣金国使臣入城觐见。”
广宁,大战之后,城池周围一片荒凉,除了围城而驻的明军兵营,鲜有百姓往来,给人肃杀沉静的感觉,范文程也目睹了驻扎在城外明军的风采,明军兵营以城为依托,数营相连,每营既独立又相互联系,可互为支援。
他感慨明军用兵有法,建营有度,但他最想看到的明军火炮火枪却没有出现在城外的兵营中。
范文程带着出使团进入了城中,一入城,他们就被全部搜身,身上的兵器被收缴,检查确认没有兵器后,在传令官的带领下向皇帝的驻地——原广宁守将阿达海的府邸行进,朱由校和众将在前堂厅等候他们。
从城门到皇帝的驻地,沿途都有明军岗哨,范文程偷偷的观察了他们,见这些明军站姿挺拔,气势如山,全身透出的杀气令人胆寒。
现在的明军不是从前的明军了,他明白八旗军为什么会一败涂地,不光因为明军有火枪火炮,还因为明军有着八旗军不具备的气质。
范文程自从跟随努尔哈赤后,就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虽身居要职却没有离开过京城半步,这次出使,是他几十年来的第一次。
到了驻地,传令官要求除了范文程一人外,任何人不得入内,只能在外候旨。
范文程手捧着努尔哈赤的国书,挺直上身,气定神色的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府衙的大门,他独自一人进去后,跟随他出使的人们都害怕的心惊肉跳,因为,在他们的周围,已经有数百手持兵器的明军将他们重重包围看护,面对明军手中发着闪闪寒光的兵器,谁心里不害怕。
在前堂厅,朱由校一身戎装,端坐在堂中正座,左右是鲁文和阿巴亥为带刀侧卫立在君前,堂下左右,是威风凛凛的各路将军,视线无一不对向了走进来的范文程,他们感到很惊讶。
因为,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汉人!
朱由校的眼睛也亮了,他也很意外,没想到女真使臣竟然是汉人,这让他也猜测到了他的身份——范文程!
范文程走到堂厅正中,面向朱由校,跪行大礼,口呼“万岁”,将国书奉至头顶,言道:“臣奉大金国主之命,面见大明皇帝,奉表国书,恳请陛下御览。”
朱由校面色冷峻的盯着他,没有命人去接国书,而是冷冷的问了他一句,“你是范文程?”
“臣是范文程。”他不畏不惧的回道。
朱由校“呵呵”的苦笑了一番,笑声带着苦涩、悲愤、憎恶,他万万没想到,努尔哈赤会派他来,一个谋略至深的国之重谋,会让他涉险。
他,虽然没有带兵上阵,却决胜于千里之外!他,虽未占一寸土地,却开拓千里疆土!他,虽未手沾一滴鲜血,却让无数生灵涂炭!
他,就是战争罪犯!
朱由校笑毕,立即眼露杀机,语重气沉道:“你是汉人,却为女真人做事,还敢来为努尔哈赤来见朕,真是忠心不二啊!你就不怕朕杀了你么?”
众将早就听闻努尔哈赤身边有一个汉臣谋士叫范文程,为女真建国有不可磨灭的功勋,听闻当年的“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的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战略决策就出自他的谋划。
就是那一战,让大明彻底失去了辽东的主动权,让李如柏家彻底败落。
众将群情激愤,个个义愤填膺,按剑齐声喝道:“败类!杀了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