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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芝龙猛的诧异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帝竟然说“暂不进驻台湾”,皇帝的眼界宽阔,不会不知道台湾的重要性,怎么会舍弃台湾而不要呢?
“陛下,”郑芝龙神色诧异的拱手劝道:“台湾地广,何止百个澎湖可比,又悬于海外,正好横亘于东海与南海之间,是我朝北方船只南下,南方船只北上的要道,荷兰人对台湾垂涎已久,占据台湾,东可达倭国,南可抵南洋诸国,战略位置十分重要。陛下要图海上战略,台湾不可或缺,为何不让微臣进驻台湾呢?”
朱由校紧着眉头斜看着他,“嗯”了一声说:“辽东的努尔哈赤尚未被灭,朕还腾不出手来处理台湾的事,只要能让我大明商船暂不受荷兰人的影响即可。你照旨行事吧!”
“陛下,此时不进驻台湾,日后恐难再进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郑芝龙已变讶色为紧色的说道。
“我朝最大的隐患在辽东,而不是东南,努尔哈赤一日不除朕一日不安,现在朝廷府库空虚,没有多余的钱用在台湾了,这是大局!你明日就离京上任吧!”
说完,朱由校准备要离开,步子还没迈开,身子只是向前一倾,郑芝龙眼疾手快,急速挡住他,躬身一拜,急切的又劝道:“陛下,您要三思啊!”
朱由校被他的执着还真是惊到了,在他的印象里,历史上的郑芝龙对台湾可没有这么大的兴趣啊,看来他还真不能凭历史记载去揣摩历史人物。
朱由校拍着他的肩膀,柔声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在日本?”
郑芝龙猛然大吃一惊,骇然的抬起头来与他的目光相对,忽然感到凛冽的目光像是能看穿一个人的内心一般,惊惧的不到一秒就把头垂下,身上的冷汗瞬间冒出,骇然的吞吞吐吐的回道:“是……是有一个儿子,才……刚两个月……”
他来京的前两日才得到从日本平户家人捎来的消息,说妻子产下一名男婴,请他起名,他大喜之下取幼名福松,名森。这件事只有忠实的几个家仆知道,其他人不可能会知道这件事的,何况没两天就发生了裴蛟、刘香叛乱,他的家事更没人过问了,皇帝是怎么知道的呢?
把家人接过来,会不会成为朝廷的人质?难倒皇帝对他也不信任?
这事太蹊跷了,难倒皇帝有通天之能?
还是皇帝早就在他的身边安插了眼线?
真是太可怕了,想起来这事都让人毛骨悚然。
朱由校见他俯身一动不动,怅然吐纳一口气,轻声地说:“把家人都接来吧!你是大明的官员,家眷也应在大明境内,不要让小人诬告你外通倭人,让朕想保护你都难有说辞。”
“微臣……遵旨。”
郑芝龙心有余悸而又无奈,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滴落在地上,脸色惨白。
朱由校从他的身边而过,独步离开。他还是躬着身子俯首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阵清风拂过,凉意深浓。
领他入宫的小太监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恭敬的叫道:“大人,咱们走吧!陛下走远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恍然的站直了身子,向四处看去,果然只有他和小太监站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劳烦公公带我出宫。”
郑芝龙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怪不得清风拂面这么凉。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跟着小太监快速的离宫,他不敢在这里多呆一秒钟,因为,他觉得暗处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他。*肃穆的殿宇在他的身后匆匆而过,他低着头,无心再度欣赏磅礴大气的紫禁城……
在午门外,精神恍惚的他正好撞上了进宫觐见皇帝的孙承宗,他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精神为之一振,急忙扑上去大呼:“首辅大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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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的脚刚踏进乾清宫,就有人来报,“陛下,首辅孙阁老求见。”
“哦,快宣进来,首辅进宫,必有要事。”朱由校忙道:“快搬个凳子来,给孙阁老看座。”
孙承宗进来了,见到朱由校便单刀直入的提及郑芝龙的事,“陛下,臣见郑芝龙神色十分忧惧,敢问陛下为何?”
朱由校抿嘴一笑,道:“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不敢,他仰仗陛下天威,自惧威服,圣意高深不解内涵,又不敢当面询问,请老臣代为转达他对陛下的忠心不二。”孙承宗如是说。
“呵呵,没这么简单吧!”朱由校端起御案上的一盏茶轻轻的吖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道:“他一定对朕让他把家眷接来忧心忡忡吧?你告诉他,他的家眷随他安置,朕绝不干预,让他放心好了,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朕只是不想让一个朝廷大员的家眷在异国他乡而已。”
孙承宗俯首回道:“臣也是这么他的,只是臣有一事不明,郑芝龙提出的收复澎湖之后进驻台湾,陛下为何不同意呢?臣为此也有些不明,还请陛下明示。”
“朕比你们任何人都明白台湾的战略价值和重要性,但是时机不成熟,冒然进驻台湾只会适得其反。”朱由校凝神郑重分析道:“收复澎湖后,荷兰人必会退向台湾,那里地广物博,又与大陆相距甚远,大明水师荒废已久,船小兵弱,能收复澎湖耗费不小,再入台湾恐难成功,就算能进驻台湾,耗费之巨朝廷现无力承担,何况郑芝龙外相虽忠实则内心无骨,这次他助饷收复澎湖,剿灭裴蛟刘香后,他将尽掌海上,朕尚未建起强大水师,还无法纵横海上才不得不重用李旦等人,用他们绝不纵容他们做大,让郑芝龙进驻台湾,无异于让他有了一个海外基地,一旦割裂自立,朕都无法掌控!”
朱由校的一番话,令孙承宗大吃一惊,惊愕的他两眼瞪的老大,不敢相信的看着朱由校吞吞吐吐的道:“陛下,郑芝龙他……”
朱由校深沉的双目盯着他点了点头,“朕不敢确定,但朕绝不会拿着大明国运做赌注!”
他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历史根据的,因为在历史上,郑芝龙就是只顾个人利益而不顾国家利益,他招安归顺朝廷的主要原因就是借助朝廷的力量打击海上的各处海盗,实现他独霸海上,打造海上郑氏家族”的目的,实际上,历史上的郑芝龙做到了,以至于他成了大明海上贸易的代言人。朱由校是决不允许这样事在他这里发生的,可惜裴蛟、刘香的叛乱似乎给了郑芝龙打击其他海盗的机会,这也不得不让他变相的支持郑芝龙向历史演变,如果真是那样,朱由校就不得不慎重了。何况,郑芝龙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因为在他的眼里,不管是大明朝还是大清朝,只要能维护他的利益他就跟谁,所以才会有后来降清。
朱由校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件事了,“朕的国策是先北后南,努尔哈赤不灭始终是朕的一块心病,台湾的事暂时不要管了。你这么着急来见朕不是为了郑芝龙吧?”
孙承宗拍了一下脑门,边赔罪边从袖中掏出一份厚厚的本子,放到御案上,说:“这是袁应泰和茅元仪,及南京都察院共同查徐元春家的不法之事,请陛下过目。”
朱由校这才想起江南徐家的事。
他拿起厚厚的本子,翻开一看,就是一部对徐家这些年来的血泪控诉。徐家子弟仗势欺占他人良田,霸占民女,勾结地方官员,结交豪强劣绅,甚至袁应泰在折子上也多自责。
挂不得袁应该上任两年多毫无建树,原来都是因为有徐家这个大钉子呀!
本子没看到一半,他就没心情再看下去了,往御案上一放,身子靠在御座,两眼无神起来。
以前遇到这种事,朱由校都会大发雷霆,而这次却异常平静,出乎孙承宗的意料,寂静了片刻,他恭请旨意;“陛下,该如何处理,请您定夺。”
朱由校双目盯着天花板,意味深长的悠悠叹道:“国家长治久安,靠的是百姓富足,人民安居乐业,而不是靠的豪强辅佐,他们只会成为国家的蛀虫,这些人,靠着祖上的荫德作威作福,强取豪夺天怒人怨。他们虽然有钱有势却翻不了天,百姓没钱没势却能翻天,所以,朕不能再留他了。让袁应泰和茅元仪查封徐家吧!有罪的充军一千里,无罪的留五十亩田地度日,其余资产充公,田产归还当地百姓。事情办完后,调袁应泰回京!”
“那谁接替南京总督?”孙承宗疑问道。
“熊廷弼。”
“熊廷弼?”孙承宗大吃一惊,“陛下,他现在怎么能复出呢?他可是已经……”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生怕有人听见,眼睛还不时的向窗外瞄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