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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耳“嗡嗡”作响,周围的声音像是放缓了节奏,变得含糊不清。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胸口烦闷异常,真气在经脉乱窜,每一次碰撞都有如刀割,这一次比在安龙寺的走火入魔严重多了。
江安义想按上次的经验凝神静气,逐渐归拢散乱的真气,哪知刚运功调息,丹田处有如撕裂般疼痛,一口淤血喷将出来。“江公子,江公子”,耳边传来呼唤声,分不清是思雨还是思晨,又一波痛感袭来,江安义情不自禁地全身痉挛,无力地软倒在床上。
模糊中被人扶起,身上的衣物被褪去,江安义感觉自己被一股温凉所包围,一股醉人的芳香萦绕在鼻端,一双手按在丹田处,剧烈的痛疼感似乎减轻了不少。
“安义,你放开心意,引导我的真气为你疗伤。”是欣菲,江安义强打精神,提气调息,一股清凉从丹田处注入,像只温柔的手抚慰着丹田处躁动的真气。江安义精神一振,引导着这股清凉按照平日运功的胳脉一路向上,所过之处有如甘泉流入旱地,说不出的畅快舒适。
欣菲紧咬牙关,竭力保持着真气的输送,她修习《姹女心经》有十二年,体内的真气虽能外放,但想克敌还须借助兵器,上次与郭景山相斗,便是借助玉萧束气成束。元玄心法是超脱时代的东西,至刚至阳,江安义修习时看似一路高歌猛进,却极易走火入魔,这与一些急进的邪功有些类似。
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滚落,欣菲暗暗叫苦,没想到江安义体内的真气如此杂乱,运功的路线也与自己截然不同,不知自己能否支撑到一周天,如果再有半柱香的功夫,自己便要支撑不住,不要说替江安义疗伤,恐怕自己也得落下内伤。
真气由百会而下,一路势如破竹,欣菲觉得轻快了许多,看来安义已经控制住了体内的真气。真气重回丹田,欣菲长出一口气,正要将双掌收回,不料江安义体内的真气有如洪水漫堤,沿着双掌向自己的体内灌来。欣菲大惊,想要挣脱双手被牢牢吸住,体内的真气接近枯竭,无法抵御外气的入侵。欣菲暗暗叫苦,只得任由江安义体内的真气流进自己的经脉中。
一股灼热的真气温暖如冬阳,由双掌注入欣菲的体内,欣菲差点要舒服得呻吟出声。欣菲福至心灵,想起恩师曾说过《姹女心经》属阴,要找到修习阳刚心法的人双修,达到“阴阳交汇”,方有望阴极阳生养就神胎,合道成仙。
引导着那股热流沿着经脉缓缓流过,一周天后再次从双掌吐入江安义的丹田,不知过了多久,阴阳交泰,真气充盈在两人体内,双掌自然脱离。
江安义睁开眼,眼中的世界多了动人的色彩,全身轻盈得仿佛要飘身飞去,欣菲那张宜喜宜嗔的脸庞就在不远,是欣菲救了自己。江安义情难自禁,探头在欣菲的红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秋水般的明眸张开,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江安义,情至深处无须言语,一颦一笑皆是动人。江安义伸出手正欲向欣菲抱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思雨探头往里面看了看,随即缩回去,娇笑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欣菲娇羞地下床离开,范师本、秦子炎和石头等人涌了进来。来到近处,石头大声道:“公子,你的身上好脏好臭喔。”江安义这才发现自己赤裸的上身上满是黑色的污垢,散发出浓浓的腥臭味。
大桶的凉水从头浇下,现在不过是初春,井水犹寒,江安义感觉自己变得寒暑不侵,他不知道刚刚冲去的那些污垢,是洗筋易髓排出的浊物,体内的真气不再是孤阳,掺杂了欣菲体内的姹女阴气,元玄真气变得刚中带柔韧性十足。
正屋,欣菲在思风等人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晶莹的水珠在白皙娇嫩的肌肤上滑落,就像露珠在花瓣尖滴落,动人诱人。
思雨惊叹道:“师姐,你的皮肤变得跟白瓷一样,怎么做到的?”说着,忍不住伸手往欣菲的后背摸去。
欣菲没好气地将她的手拍落,道:“平时让你练功就犯困,等到你气发诸末端,皮肤自然也就和我一样好了。”
“什么?师姐你已经踏入化境了吗?”思风惊呼道。思晴几个也瞪大眼睛,惊喜地看着师姐。
化境即是炼气化神之境,全身的关窍进一步打开,经脉畅通,与天地灵气相合,此时的欣菲无须借助兵器就能发放真气御敌。修习内功心法想要破境有如登天路,既艰难凶险又大,欣菲得江安义的真气相助,轻松迈过关卡,功力陡然高了一截,怎能不喜笑颜开。
昨夜遇敌,欣菲为江安义疗伤耽误了行程,秦子炎可没闲下,一面通知临同县官府搜拿余党,一面飞报龙卫总部,要求增援。
院外剑拔弩张,院内却春意浓浓。院子西边两棵大树,一棵是桃树,一棵是梨树,桃花梨花交相争艳,引得蜂蝶飞舞。树下有桌椅,江安义和欣菲相对而坐,正在手谈。
众人识趣没有打搅,思风和思晴被欣菲刺激到,在各自的屋中修行,范师本在房中读书,思雨、思晨和石头凑在一起,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
江安义的棋艺不高,在书院时跟林义真学过一阵,只能算初通。欣菲却是高手,江安义执黑,被白子困于一角,眼看大龙被斩就要弃子认输了。不过两人意在棋外,输赢在没有人在意。
一瓣桃花飘落在棋盘上,两人同时伸去去拈,指尖碰在一处,欣菲的脸立时像桃花般艳丽起来。江安义虽是初涉情爱,但记忆中的妖魔可是个放荡形骸的主,江安义不知哪来的大胆,轻轻握住欣菲的纤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梦蝶门修习姹女功,以媚惑人心为手段,但却讲求心不动,此刻欣菲情动,嘴角含笑,眉黛含春,桃花变成了红霞。
“欣菲,你能否脱离龙卫,和我在一起。”江安义轻握着欣菲的手,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道。
听到江安义的话,欣菲心中一冷,轻轻挣开江安义的手,弯腰去提茶壶掩饰心中的不安。江安义不知道龙卫是皇帝的亲卫,哪是想退就能退的,更何况彩蝶门是朝庭的供奉,历代门人都是皇权的拱卫者,自己如果脱离龙卫,就等于脱离彩蝶门,门中有自己那么多的牵挂,怎能说抛就抛。茶香依旧,树下的温情却冷了下来。
半晌,欣菲斟酌着开口道:“安义,此事牵涉太广,一时说不清楚,你要体谅我的难处。不过,安义以你的身手能够加入龙卫的话必受重用,我愿意替你担保,那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欣菲饱含期待地看着江安义,这回轮到江安义苦笑了。在余师、范师、冯山长等人的嘴中,龙卫不亚于洪水猛兽,这只怪兽与读书人提倡的“仁义”背道而行,道不同不相为谋。
欣菲的目光黯淡下去,两人相对无语,落花籁籁,散满了棋局,或桃或梨,或逃或离,都在局中。
院门推开,秦子炎大步闯了进来,大声禀道:“小姐,杜仙姑来了。”
“什么,我师傅来了。”欣菲欣然站起,正要向外迎去,目光掠过江安义,突然轻声道:“安义,我姓吕,名叫灵薇。”一阵香风从江安义身旁飘过,衣袂带落棋盘上的桃花。江安义怅然而起,背着手在两棵树下徘徊,整个心空落落的,没有依处,欲哭无泪,欲吼无声。
院外说话声由远而近,欣菲亲呢地倚在一个中年贵妇的身旁,一副乖宝宝的样子,思风几个闻讯迎来,拜倒在地,口称“拜见师傅。”
那妇人摆摆手,道:“都起来吧,听你们师姐说,这次出门你们立了不少功劳,为师甚感欣慰。”
思雨蹦起来,拉住妇人的另一只胳膊,笑问道:“师傅,师姐是怎么夸我的?”
“说你成天就知道吃,吃完就睡,练功就犯困。”妇人佯怒瞪了思雨一眼,思雨摇着女人的胳膊,娇憨着不依。
那妇人看见树下的江安义,脸沉了下来,问道:“此人是谁?为何与你们住在一处?”
欣菲道:“这位是江公子,德州抓住郭景山全靠江公子相助,昨日元天教匪欲图暗算徒儿,也亏得江公子相助。”
欣菲想起来,补充道:“不知师傅是否近过‘韶音奏,两行红袖,齐劝长生酒’,这曲词就是这位江公子所做。”欣菲边说边瞟了江安义一眼,眼波里满满都是醉意。
妇人的脸色和缓了些,道:“原来是江南小词仙,老身倒是听过你这曲《点绛唇》,听说你最近为德州刺史冯绍钧写了一首词,引得天下二十七州刺史每逢宴客总要唱什么‘文章太守’、‘山色有无中’。不过,此处我师徒要叙话,你在此处多有不便,另请别处吧。”在欣菲等人歉然的眼光中,江安义、范师本带着石头挪到了另一个住处,将这间院落让给了欣菲师徒。
黄昏时分,十余匹快马保护着香车绝尘而去,随着师傅匆匆离去的欣菲,甚至来不及说声再见。闻讯赶到门口的江安义,只看见滚滚而去的烟尘,心中那份缱绻,随着马车越行越远。
不知欣菲师徒说了些什么,居然让她不辞而别。西天红霞尽染,今夜丽人不知何方?京城就在不远,然而两人的距离却似天涯。目视彩霞,江安义暗暗发誓,终有一天我会用这霞光般的红色来迎娶你,欣菲,不,灵薇,你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