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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燕王府和镇国公府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期间,纪云舒一直被关在后院的耳房里。
逐风每天在禀报完正事之后,顺带向霍尽渊禀报一下纪云舒的情况。
比如,逐风说:“王爷,云裳姑娘三天滴米未进了。”
比如,逐风说:“王爷,云裳姑娘这两日只对着窗户发呆。”
比如,逐风说:“王爷,云裳姑娘这两天开始抄书。”
“抄书?”霍尽渊从公文中抬起头来。
逐风连忙道:“云裳姑娘每日吃得极少,青鸢怕她心思郁结,就给她送了些书和纸笔。这两日云裳姑娘都在抄书。”
说着,便向霍尽渊递上了一份手稿。
一卷用毛笔小楷抄写的《史鉴》段落赫然出现在眼前。
纪云舒不愧是纪墉的女儿,她的小楷结体沉稳,骨力深蕴,恬淡雅致。
霍尽渊突然生出一种她和她的字,很相配之感。
霍尽渊还在一卷半页的纸卷上,看到纪云舒写的两行诗:“微波若定何曾定,淡淡斜阳淡淡春。”
霍尽渊将手上的纸卷放下,对逐风道:“还有几日就要大婚了,也该也该学学规矩了,放她出来吧。”
很快便到了大婚之日。
腊月初八,是非常晴朗的好天气,燕王府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朝着镇国公府蜿蜒而去。
霍尽渊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马上系着红色的绸布大花,霍尽渊则穿着赤金大红银线祥云蟒纹喜服,整个人器宇轩昂,气势逼人。
纪云舒随着苏嬷嬷一同走在迎亲的队伍中,在此之前,苏嬷嬷已经仔仔细细地教过纪云舒迎亲的规矩了。
在大金朝,除了大众所熟知的迎亲礼仪之外,男方是要从身边派侍妾、开了脸的通房丫鬟或者是贴身侍婢,去为未来的主母濯足提鞋。
而主母则会赏赐一把金秤砣,以示主母进门之后,一切要以当家主母马首是瞻,取“压得抬不起头”之意,也表示男方对妻子的尊重。
霍尽渊看着走在迎亲队伍中的纪云舒,她今天也穿着褚红色的新衫裙,人好似清减了许多,个头却似比刚认识之时高了,整个人更加亭亭玉立,绰约婉转。
他不禁想起前几日,鹰隼告诉他,纪云深在刑部大牢被人狠狠打了一顿。
刑部大牢的主簿走的是正常的审讯程序,让人无可指摘,但是谁在假公济私,暗中报仇,不言而喻。
既然他们来暗的,霍尽渊可是求之不得,没有人比他更擅长此道。
他知道刘赟那厮最是流连烟花酒巷,而那里最是容易滋生事端之地,霍尽渊让人假意与刘赟为了一个烟花女子争风吃醋,在青楼就大打出手。
事毕,则派人在巷子中蹲守,刘赟一经出现,就用麻袋捆了,拿着大棍狠狠打了一顿,然后扔到猪圈里。
等到被人找到时,刘赟已是一个脸肿得比猪头还大,浑身污秽不堪,臭气熏天。
当时烧云就站在高墙上看着,对自家主子的手段实在是连连叫绝。
只是他不大理解,回来就问逐风,为什么自家主子一边将云裳姑娘关起来,一边又为她出头。
逐风觉得烧云简直就是个榆木疙瘩,朽木不可雕,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白瞎那么一身高强的武艺。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己人,什么叫外人?自己人就是可以被自己欺负,绝对不能被外人欺负。”逐风摇摇头就走掉了。
而烧云对逐风的崇拜,则又加深了几分。
当纪云舒和苏嬷嬷以及一种侍女被引入内庭之时,就见镇国公府花团锦簇,处处张灯结彩,一片红艳艳的喜气洋洋。
而萧晚晴,则早已上好了状,只见她身着大红色金线刺绣团纹喜服,头带赤金九凤镶嵌玛瑙流苏头面,珠光流转,明眸皓睐,萧晚晴整个人像一块红宝石一样,嵌在丝绒布的底色上,明艳动人,叫人挪不开眼睛。
王嬷嬷见苏嬷嬷和纪云舒进来了,忙亲自抓了一把金瓜子塞到她们手中,又忙让萧晚晴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琉璃和玛瑙,给其他婢女和仆从打了赏。
众人开心道谢后,苏嬷嬷就让纪云舒去为萧晚晴行濯足礼。
纪云舒从青鸢手中接过赤金水盆,端着水盆走到萧晚晴面前。
见到是纪云舒,萧晚晴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不过她脸上很快浮起温柔明媚的笑容,对纪云舒道:“有劳云裳姑娘了。”
纪云舒忙道:“王妃叫奴婢云裳就可以了”,说着,轻挽萧晚晴的大红色中裤,为她用清水濯足。
濯足后,结果青鸢递过的大红色棉巾,为萧晚晴擦干脚,为她穿上簇新的鞋袜。
这时,刘嬷嬷端来一个木质托盘,托盘里是一把秤砣,萧晚晴含笑就秤砣递给了纪云舒,刘嬷嬷即刻道:“王妃入府,当家主母,以吾为秤,压汝一砣,和和美美,家业昌隆……”
纪云舒接过秤砣,门外就有仆从高呼:“吉时已到,祭祀开始,请王妃出门。”
在众人的拥簇下,萧晚晴走出二门后,霍尽渊便在门外等候,现在,他要和萧晚晴一起,去祭祀萧家祖先。
走到萧氏宗祠时,林氏已在宗祠内等候,只见她神情肃穆,眼神里有平日里少见的哀伤,她对两位新人道:“九如,晚儿,给萧氏先祖上香吧。”
这是一座极其庄严的祠堂,祠堂之上,有层层叠叠数百座牌位,牌位上用金粉描写着逝者的尊讳,每一座牌位前,都燃着长明灯。
霍尽渊眸光闪闪地看着祠堂之上的这些灵位,心中犹如被钝刀子刺穿一个血口。
这些萧氏先祖,几乎都是战死沙场,用几辈人的鲜血,换来了镇国公府和萧氏令其他邻国闻风丧胆的威名,只是如今,竟落到这步田地。
霍尽渊和萧晚晴沉默着俯身,叩首,跪拜,上香……等仪式完成,只听得林氏沉声道:“九如,晚儿,你们的身上,流着萧氏先祖的血,望你们承袭先祖之遗志,上报天子下解黔首,素酬家国,身死为国殇,只求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吾当定不汝先辈之志。”
霍尽渊和萧晚晴的声音在萧氏祠堂中响起。
祠堂外,许多镇国公府的老仆在等候,无一不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