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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张正说完之后,再无一丝声响,气氛沉重得仿佛一片阴郁的海洋,每一处都充满了压抑和不安。
叶欢和秦白若对视一眼,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古怪之色。
张正说了实话。
这次没有人再会怀疑。
因为一个犯人只会想方设法为自己开脱,而不是去选择最严厉的极刑。
张正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有多严重,他还以为只要老实交代,至少不用被扣上杀人的罪名。
而相比于故意杀人,其它也就不重要了。
偷窃!
张正坦白的还是偷窃。
数量不是之前供述的一万,而是整整四十万!
这也是为何在谈到牢狱之灾时,张正的反应如此强烈的原因。
四十万,属于数额特别巨大的范畴,根据刑法会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是无期徒刑!
张正清楚这个严重后果,可在四十万的巨款面前,他的贪婪战胜了理智,没有像过去那样见好就收,也把自己推入了深渊。
那天清晨,张正的目标确实是范小希家,因为有个赌客透露了范小希家有大量现金的情况,说是在银行里遇到了这家的人,在柜台上取了一大笔钱。
换作平时,张正不会有兴趣,大笔现金一般都会被妥善保管起来,他可没有翻箱倒柜的偷窃习惯,只是当时他刚把钱输了精光,赌徒心思的作祟下,迫不及待的想找钱翻本。
于是,张正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了范小希家,在阳台的一个女式背包里,不可思议的翻出了大笔现金。
谁家会把钱放在阳台上?
张正当时被惊喜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去想这个问题,考虑的只是拿多少而已,可随着把钱不断装进带来的麻袋里,他的手根本就停不下来,直到把最后一沓钱尽收囊中。
回去后数了数,四十万的数字把张正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找了个地方把钱深埋了起来,等到风头过后才敢拿出来用。
可没过多久,那户人家死亡的消息传来,张正的胆子一下子就裂了。
为了和凶案撇清关系,张正决定自首,同时借机洗白那四十万。
毕竟死人可不会告诉警方家里丢失了多少钱。
张正从埋钱的地方取出了一万,数额不大,又有自首情节,最多吃半年官司,运气好的话就是缓刑。
想法相当不错,只是张正没想到警方能查出他是针对范小希家的,并且诬陷他杀人,为了不吃枪子,只能老实交代出偷窃来四十万。
不得不说,张正很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只是他的想法又简单了。
四十万可不是一万!
不仅是在偷窃罪上的量刑不同,更容易改变犯罪的性质,四十万毫无疑问是一个充分的杀人动机。
张正说自己去范小希家只是为了偷钱。
试问谁能证明这一点?
透露消息给他的赌客?
秦白若问了那个赌客的情况。
由于那晚的麻将是临时组局,张正只认识和他同住这个小区的一个人,其余二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只能从口音上判断出那个赌客是外乡人,其余一概不知。
一个外乡人,突然告诉你某户人家刚取了一大笔现金,这个正常吗?
何况警方调查过刘洁的经济状况,她在近期根本就没有从银行里取过大量现金,何况她的经济状况很糟糕,银行账户里只有二千多。
张正所言与事实严重不符。
他说谎了。
或者是那个外乡赌客说谎了。
等到了法院,张正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法官不会认为外乡人说过刘洁取过钱的话,甚至怀疑外乡人是否存在。
叶欢相信张正,主要是建立在认为刘洁和范长江之死,与范小希的失踪案有关。
若是把命案当成单独的案件,张正的杀人嫌疑无疑是巨大的。
刘洁的私生活混乱,说不定如传言中说的那样,她和张正也有不正当关系。
这样一来,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刘洁为了张正,毒杀了自己的丈夫范长江,四十万是为二人私奔准备的,忏悔书是有愧于女儿,同时为了把女儿拜托给姜芸写下的,那锅汤也是给张正煮的。
而张正这个负心汉就没打算私奔,他利用刘洁对自己的信任,先是毒杀了她,又带走了四十万,最后用小偷的身份向警方自首。
叶欢在脑海中形成了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逻辑推论,秦白若同样也是这样想的,警方完全可以凭此推论交给检察机关审查。
本来只是恐吓他的。
这下好了,偷窃罪说不定真成杀人罪了。
当然,杀人罪的推论没有直接证据,我国在九六年就确立了疑罪从无的原则,二一年又再次明确落实。
张正故意杀人罪成立的可能性很低,却能吸引警方大量的注意力,在无形中为真正的凶手提供了掩护。
其实要验证张正所言真伪,只需找到他口中的外乡赌客就行。
双方口供对得上,也就能证明张正闯进范小希家,只是为了行窃。
对此,叶欢和秦白若并不抱多少希望。
外乡赌客欺骗张正,必然是有预谋的,甚至张正那晚输了精光,也是外乡赌客暗中设计的,为的就是哄骗他去行窃。
案发这么长时间了,外乡赌客真有问题的话,岂会等着警察来抓,他估计早就已经逃出了东平市。
外乡赌客会是真凶吗?
无从可查!
张正是一个小偷,还有杀人嫌疑,他提供的外乡赌客这一线索,可信度不足以让警方启动跨省市的全面调查。
这个局没法破。
命案到最后,还是刘洁毒杀了范长江,然后自杀的结果。
这也是最闹心的地方,明明查到了疑点,到头来发现一点用也没有,无能为力的看着真相石沉大海。
审讯结束后,叶欢和秦白若回到了办公室,他们已经没心情在意警员们的指指点点了,脑子里只有对案子的各种疑问。
“你怎么看?”秦白若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快的节奏,这是她疑惑不解的表现。
“我对凶手的想法感到奇怪。”叶欢轻轻地揉着太阳穴,眼神游移不定,显然在努力思考着什么,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哪里奇怪了?”
“他为什么要把张正牵扯进来,只是为了转移警方的注意力吗?那份忏悔书已经足够以刘洁自杀来结案的,为何要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