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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一月来,杨玉教授吕氏幼子还算用心。
数算完全是按照后世教材,成系统的教授,为其夯实根基。更为其启蒙,完全兑现了当日自己放出的,“九数也好,启蒙也罢,吾一力可教之”大话。
与数算一样,启蒙采用的也是后世的启蒙着作。
之所以没有采用当下的启蒙读物,不是杨玉不懂,而是不甚精通。
华夏启蒙教材由来已久,最早的蒙学教材是字书《史籀篇》,是周宣王时用来教学童识字的。秦朝时,李斯作《仓颉篇》,赵高作《爰历篇》,胡毋敬作《博学篇》,此三篇成为秦朝的启蒙教材。
汉初,闾里塾师合《苍颉》《爰历》《博学》三篇,断60字为一章,凡55章,共3300字,并称《苍颉篇》。
但这些后世渐渐亡佚,残缺不全,后人已没有一窥全貌的机会。
对自己不熟悉的,杨玉扬长避短,所以采用的是汉以后的《千字文》。
最重要的,无论周秦汉,三代教材都是以识字写字为主。
古代蒙童八岁始入小学,识字写字已不成问题,但对刚五岁的幼童来说,学这些就难了些。
启蒙方面不如三百千容易入手。
蕴天地至理,贯千载古史,微言大义,朗朗上口的《千字文》一出,难怪吕氏主人会奉为千金雄文。
这也是吕氏主人下定决心,一定要请回杨玉的原因。
如斯大才,平白放过,着实心中不甘。
一个月的时间很长,足够杨玉想清楚前因后果。
明白缘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杨玉只能无奈苦笑,他留下此文,本意是不想牵连帮他的那名婢女,希望吕氏主人看在此文份上,能不惩罚她。
当初心血来潮留下此文,而不是他文,不过恰逢吕氏幼子请启蒙师,而自己又放过大话而已。
谁知作茧自缚,徒呼奈何!
悔不该忽略了此文的魅力。
千古流传之文,后人弃之敝履,但自有前人慧眼识珠。
但也让杨玉看清了一些事情,吕氏应是对自己没有企图,最起码暂时不会对自己不利。
如果说有什么企图的的话,那可能只有一个。
年矢每催,
曦晖朗曜。
璇玑悬斡,
魂魄环照。
指薪修祜,
永绥吉劭。
颂声渐至尾声,吕氏主人才察觉,从如痴如醉的无人之境醒转过来,如饮醇酿一般,面上犹带醉色。
吕氏主人恢复清明,脸上挂笑,心满意足。
良久,他长呼一口气,莫名想到了自己幼时启蒙,少年苦读,青年被迫弃学转商之景,不由为幼子庆幸。
明亮的室中,只有三人,一幼童,一老朽,一壮年。
赵少父坐卧不安,杨玉恍若不觉,眼眸微闭,专心听幼童背诵。
“请你家主君进来吧。”
骤然听闻此语,赵少父下意识看向杨玉,后者没有睁眼,面无表情。赵少父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迫不及待起身,难掩兴奋之色。
出了室外,才如释重负,在那室内,严肃气氛压迫的他备受煎熬,度日如年一般。
奈何吕氏主人为了让杨玉消气,将他打发过来,供杨玉驱使。
那位中方先生似摸准了他不喜读书的脾性,每日教授幼君时,必让他陪同,名曰督学,实同惩罚。
看多了主君在杨玉面前恭敬有加的场景,他连反抗的念头都没了,只能认命。
将要出庭院时,赵少父变脸一般,喜色消失的无影无踪,瞬间皱成了苦笋样。
“主君,中方先生请你进去。”
吕仲舒瞧他那苦大仇深的模样,话说的有气无力,要断气一般。不由摇头,却又无奈。
他有求中方先生,让赵少父来此,实乃无奈之举。
谁让赵少父当初做的太过火,得罪了中方先生呢。
“苦了你了。”吕仲舒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心生愧疚。
话音未落,快步走进院中,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留下赵少父目瞪口呆,这就完了,再一次陷入绝望中。
本想借演技勾得主君心软,把他召回去,谁知主君根本不提这茬。
走进院中,稚嫩颂声骤然放大。
矩步引领,
赵少父虽然失望,但还是完成任务,在前引领。
俯仰廊庙。
进入庭院后,吕仲舒忍不住四处打量。虽经常来此,但每日必有新变化。且每次心境都自觉变幻,一如这寻常庭院,摇身一变成了庄严肃穆之地,连带着他的面容也多了份郑重。
对此,他只能将其归结于此庭院浸染了中方先生的才华横溢。
束带矜庄,
徘徊瞻眺。
吕仲舒下意识整理衣冠袍带,抬头挺胸,调整步伐,面色庄重,俨然宗族庙祭一般。
孤陋寡闻,
愚蒙等诮。
脱鞋进入室内,自觉放慢脚步,吕仲舒第一时间看向幼子。
这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室中,幼童专心致志,颂声稚嫩却难掩清脆,更难得的是吐字清晰,没了往日含混不清之感,浑然不似五岁幼童。
更让吕仲舒心中震动的是,昔日见他必奔向前来撒娇的幼子,此刻目视前方,连他进来都不曾分心。
谓语助者,
焉哉乎也。
千字雄文,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通篇流畅,抑扬顿挫,显然已掌握熟练。
背诵完后,幼童才看了他一眼,目中显露喜色。
看到熟悉的孺慕之情,吕仲舒才终于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幼子。
但随着杨玉睁开眼睛,幼童又忙移开目光,直视前方,目不斜视,腰背更是不自觉的挺直。
看到这一幕,吕仲舒心中又是一震。
“吕君来了,请坐。”
吕仲舒回神,忙作揖行礼道:“仲舒失礼了,先生勿怪。”
杨玉回礼,语气平静道:“无妨,请坐。”
见礼过后,众人依次跪坐下来。
现在只要不是整日跪坐,杨玉大致能适应下来。
吕仲舒欲说话,被杨玉伸手止住,他看向幼童。
幼童起身,走至吕仲舒面前,下拜行礼,一板一眼道:“儿於菟拜见父亲。”
声音虽稚嫩,动作却一丝不苟,一连三拜。
吕仲舒浑身一颤,这是幼子第一次朝他郑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