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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桌子上的饭菜,宝青一点胃口都没有。
蒙特丹崇尚游牧,故而三餐之中,牛羊肉是必不可少。每次毒发之后,她都会有一段时间十分虚弱,朱儿会准备一些清淡的米粥,搭配几个简单的素食小菜,以此做她养病期间的膳食。这些粗茶淡饭固然粗鄙,却很合宝青的口味。
可是现在……
见宝青还没有要吃的意思,膳房的伙计吓得大汗淋漓。
他直勾着脖子,不敢妄动半分,战战兢兢地睨了眼身侧,一把锋利锃亮的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把他的项上人头割去大半。
阿图乐有令,若再做不出能下口的饭菜,厨房里的伙计就都去赴死。大家绞尽脑汁地为宝青准备一日三餐,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博得她的好感。
今天该轮到他做饭了,为了今晨这顿膳食,他午夜就在厨房了忙活了,他敢保证,每道菜都精致到无与伦比,然而即便如此,竟还不得宝青的眼。
宝青也很无奈啊,厨房当然紧着好的弄来,可是,她现在想吃的只有米粥,阿图乐又不允许她提出要求,孩子气地让厨房的人自己猜,怎么可能猜得到呢。
见宝青十分为难的模样,阿图乐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城主大人饶命啊!”
伙计快崩溃了,也顾不得礼仪了,赶忙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我说过,她不吃,你就得死。连饭都做不好,来我城主府混什么厨子,分明是在骗我的钱财!来人,拖下去喂狗!”
“等等!”
宝青快速拿起筷子:“动不动就杀人,蒙特丹人怎么都这么暴虐,我吃就是了。”
阿图乐立刻多云转晴,微笑地看着她:“那便多吃点。”
宝青夹了一口炙羊肉在嘴里,并没有想象的那般难以下咽,可分明是味道极佳的食物,吃到嘴里却总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宝青捂着嘴,囫囵了几下就咽了下去,胃里肥脂流油的羊肉一阵翻滚,闹得宝青再也不想再吃第二口。
“这才乖,你太瘦了,该好好补补。”
看阿图乐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宝青已然明了,他怎会真的照看她,分明实在变相折磨她。
“段郎中是我卢平的神医,只简单施了几针,你就好了大半。”阿图乐指了指身旁的侍从:“去请段郎中,让他来府中复诊。”
宝青身形一怔,筷子险些掉了。
“我不喜欢那个郎中,不想让他瞧病!”
“哦?为什么?”阿图乐挑眉。
“我讨厌一个人,就像你要杀一个人一样,需要理由吗?”
“这么说他惹怒了你,难怪你不许他为你配药呢……得罪了我的人本就该死,如此,我就更要让他来府上做客了。”阿图乐笑了笑:“去请!”
宝青心中一沉。
那日,她对段礼说的话,表面上是要和萧城划清界限,实则,她向段礼传递了三个消息。
一,她目前很安全。
二,她故作与萧城为仇,以此赢得了阿图乐的信任。萧城可以按着原计划在城外布下陷阱,静待时机。
三,段礼在卢平危险,必须尽快离开。
如果事情进展得顺利,段礼现在该早已潜逃出城,身处东楚军营之中。阿图乐这个时候要请他来府中看诊,所为何意。
也许,这是一种试探,也许他已经笃定了什么。
可不论为了什么,找不到段礼,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付诸东流了。可是若找到段礼,那么,已向东楚示好的段礼就必死无疑了,这也不是宝青想看到的。
整个早晨,宝青如坐针毡,被阿图乐那双精明的眼睛注视,宝青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一个时辰之后,侍从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阿图乐一瞬不瞬地看着宝青,开口问侍从:“去了这么久,找到人了吗?”
宝青的手在桌下紧紧攥成拳头。
她想了许多可以化解危机的办法,然而,聪明如阿图乐,他断断不会被她的几句话所蒙蔽的。且她在阿图乐这里,实在算得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她借林家与萧家的恩怨来大做文章,也只能让阿图乐产生出城开战的想法,至于她,为了安全起见,他大可以把她杀了,以绝后患。
所以,任何拙劣的谎言,在阿图乐的面前都是不成立的,宝青也只能期盼,在阿图乐决心打破固守卢平的观念冲出城门之前,自己的计划不要被戳穿。
侍从抹了把汗,跪身道:“回城主大人,找到了,只是……只是……”
阿图乐皱眉。
找到了?
这怎么可能!
他派去的人明明看到段礼连夜乔装出城的,而后他加强了城门的警备,他不可能有机会回来才对。
“只是什么?”
侍从磕了个头:“段郎中不知为何被人打成重伤,现下在家中养病。他说,若城主大人不嫌弃,可以带着这位中原姑娘去他家中瞧病,还望大人海涵。”
“打成重伤,能是什么样的重伤,竟斗胆拒绝我!”
侍从唯唯道:“小的进去看过了,鼻青脸肿,双腿骨断,着实伤得不轻呢。”
苦肉计,几乎一瞬间,阿图乐就已看穿段礼自残的目的。
他是想保住小野猫吗。
“既然段郎中受了伤,就不必去了吧。我现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当务之急,是解决了东楚皇帝……”
宝青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图乐制止了。他逼近,近到与她鼻尖相连。
“你为何要借我的手杀东楚皇帝?你和他究竟有什么仇。”
宝青阴沉着脸:“他杀了我全家。”
“这么说,你真的是林宝青?”
宝青故作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阿图乐盯着她的眼睛,确定她神态上,没有半分虚假之色,又缓缓地退了回去,坐回椅子上。
“我想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不过,我也不是随便可以被人当刀使的,你与我说的话亦真亦假,要我出兵,你必须讲真话。”阿图乐一本正经地说:“当年我来卢平之时,身边可带的人不多,王公贵族没有人愿意随我来边关吃冷风,唯有段郎中。他不是东楚人,以他在王宫的身份本该位列贵族之位,到了卢平却只能做一个小小的郎中。在出发之前,我已与他分析了利害关系,他还要坚持己见,不改初衷。那时我便知道,他的心不在蒙特丹。”
“原来你早就怀疑他了。”宝青勾起唇角:“所以,那天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不错。”阿图乐坦诚地承认道。“你病中昏迷,我本想寻御用的名医为你诊治,他却自告奋勇,还未得我的手令就只身前来,丝毫不怕我会因此迁怒于他。这不禁让我对你的身份更加有兴趣了。”
“你知道我是林宝青,就该明白,我心中藏着的痛,该知道我那日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想方设法来到卢平,就是为了能得到蒙特丹人的助力,只要能抓到他,为我的父母报仇,我愿意做任何事。”
“如此,我更不懂了,你想杀东楚皇帝,为什么不一早与我言明你的身份呢,如此隐瞒不说,不仅耽误了你报仇的时机,若运气不好,还会死在我的手里,岂不得不偿失。还有,我说去请段郎中,为何你会紧张,害怕,甚至惊恐……”
段礼一心向东楚已是无疑,在得知段礼在为萧城传递消息时,她应视段礼如仇敌才对。
第一次见到段礼之后,本应来找他言明身份的宝青迟迟未说,而这次,她又表现出十分关心段礼生死的样子,这让阿图乐疑惑了。
“你替他掩盖与东楚皇帝通敌之事,他为你打断一双好腿,你们两个不顾一切相互掩护,我大概只能想到一个理由了。”阿图乐双眼微眯:“你们两个是一起的,你与那东楚皇帝是在里应外合。”
阿图乐果然只是表面鲁莽,以他的细心和城府,断然不该屈居于这小小的城主之位。宝青不由对阿图乐由衷地欣赏起来。
“没有立刻说我是林宝青,是考虑到自己的安危。家父杀的蒙特丹人数都数不清,在没确定自己能活着走出卢平之前,我绝对不能轻易犯险。即便是现在,我也不确定我是否安全,无奈我与段礼的话都被你听到了,为了达到目的,也只能暂且承认了。”
阿图乐点点头:“唔,这倒是个很好的理由。”
“还有,你深谙东楚内政,恐怕也十分了解后宫之事吧。我先被放出凤凰台,又被封为妃,甚则后来,还有了掌管六宫之权。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看来,我所得到的荣宠非常人可比。若我一开始便说我恨萧城,你会信我吗?”
阿图乐挑眉:“难道不是?那东楚皇帝看来是真的后悔了,加封你,还赐给你哥哥兵权,若你们兄妹二人争气,重振林家指日可待。”
“通通都是胡说八道!”宝青愤怒的打断。
“大胆,你怎可对城主大人如此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