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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得深沉，天上的星星稀少，躲进了薄薄的云层里。
已经接近凌晨。
我有些沉不住气了，一遍又一遍地拨打裴修明的电话，有那么一瞬，只要能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心满意足。
陆青也到处寻找裴修明，电话打了无数遍。最终陆青委托国外公司的技术部门对裴修明的手机进行定位跟踪，跟踪失败后，又进行历史轨迹查询。
最后，我们在齐丰磁力器材厂有了突破。这是一座废弃的厂房，裴修明的凯迪拉克停在厂房旁边的巷道内。
他在这里！我心里又惊又喜。
厂房内的电灯忽明忽暗，我跟陆青压低了声音，悄悄往里面走。
但是等我见到裴修明的样子，心脏都忘了跳动。一个下午没见，他身上已经有了多处淤青，嘴角有猩红的血迹，一双深邃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门口。
看到我们来了，他竟然没有一丝反应，我赶紧扑过去看他的伤口怎么样了。他缓缓地抬起头，一咳嗽，咳出一口黑漆漆的血块来，然后淡淡地问，“小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当然是担心他担心得快要疯掉，所以才会在这里。但是现在我看到他这个样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堵，哽咽着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他有些异样的沉静，在周遭废弃的器械中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但无论他受过怎样的伤，无论他内心有多黑暗，他都是我最爱的男人。我愿意拿自己的整个前程、所有的幸福去换这个男人，尽管危机四伏，却奋不顾身。
我一把抱住他，久久没能说话，终于，吸了吸鼻子，解释道，“你关机了，我害怕。”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看了一眼陆青，冷冷地说，“谭振阳发现了我的动作，他的人约我一个人来这里，我却没发现。其实，联系到老赵的时候，我就应该引起警觉。你们也没找到老赵，不出意外的话，他已经被谭振阳的人处理了。呵，今天的一切，不过是谭振阳给我的一点教训。谭家的势力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大，能这么快掌握我的行踪，地头蛇的地位还是令人震慑的。以后我们做事，要分外小心。”
陆青说了声，“是。”
而我看着裴修明冷峻的面容，知道了他是在跟谭振阳作对。他怀疑当初自己父亲的死跟谭振阳脱不了干系。要我说我也觉得他父亲的死，太蹊跷，虽然不知道害死他父亲的人是谁。但很明显，他死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谭振阳。
裴修明拉着我上了他的车。陆青自己开车回去了。
车子发动没多久，裴修明眉心微蹙，问，“刚刚你抱着我说害怕，你害怕什么？”
我测过脸看着他，身上有些灰渍，脸上手上也脏兮兮的，有些血迹，但那双眼睛却分外明亮，就像豺狼的眼睛，迸射出黑色的光芒。他身上总有那种坚韧的气质，让人移不开眼，就算是这样伤痕累累，我心疼的同时也会心动。
你关机了啊，我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害怕再也没有人欺负我，害怕再也没有人值得我爱。就像你说的，你对我很差劲，总是让我掉眼泪。但是如果没有你，生活重回原来的轨迹，”我幽幽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感觉这辈子一个人独自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凌晨的道路很开阔，原本疾驰的车子猛然间停了下来，裴修明如火如荼的眸子注视着我，忽然伸出右手在我的鼻尖刮了一下，沉默了半晌，轻笑了一声，“傻子。”
但他这轻笑声中，饱含着许多的无奈，让我迷了眼。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本来就没你聪明，你觉得我傻，也是应该的。”
裴修明闭上了眼睛靠在椅坐上，说，“小洁，我们靠边休息一下。我有些乏了，很累。”
平时的裴修明跟铁人似得，就算一天工作二十四个小时仍然精神抖擞。
我以为是他受伤的缘故，才不经意间显示出这样的脆弱，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不舍地问，“疼吗？”
他的眼睛在我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张开了，我的指尖停了一下，没再继续。
我以为他今天跟谭思思说了那些话，表明了他的立场，至少今后一段时间，我们能上一段安逸的生活。结果他接下来跟我说的话就像一桶冰水，将我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冷。
他说，“周洁，今天谭振阳的人将我的手机给砸烂了，但他们并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在那间厂房里想了很多。”
“那是我父亲跟谭振阳当时创办齐丰时的第一间厂房，我很小的时候在里面玩过，看着齐丰从一间厂房扩展到两间，三间……现在看来，那里虽然破旧，却都是我父亲呕心沥血创造的财富。因为工作，当年我父亲几乎没时间陪我和我母亲，当时我不知道他的事业心有那么大，想着将齐丰创造成为h市第一的大企业。当时的h市，磁力器械市场还没打开，做这类材料的也只有齐丰一家，未来发展的无限性以及触手可及的成就感，让我的父亲将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上面。”
“我在那里沉思了很久。我在想，我要是不能查出当年的真相，就枉为人子！你也知道的，谭家的势力很大，而我也是近几年才在h市有了自己的人脉。”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淡然，却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气势。
“所以呢？”我好像能听出来，他这话里有话的意思，扯了扯嘴角问出那几个字，“你的决定是，让我离开你吗？”
他看着我，沉默。
秋日里的深夜，晚风拂面，有些消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