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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和方城出了门,下来了楼,电梯间的欧式沙发上坐着廷伯。
廷伯见两人从电梯里出来,站起身,疾步朝外面走去。
等两人出门,廷伯已经把车停在了大厅门口。
等两人上了车,廷伯开着车刚出仙缘饭店的大门,后排座的徐天对开车的廷伯说道。
“去半山,找苏夫人。”
苏夫人,自然是刘玉书。
她离开上海,来到香港后,嫁给了苏垂帘,生下了苏成杰。
廷伯应了一声,黑色的劳斯莱斯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深夜的香港交通好很多,路上虽然车辆不停,却远没有白天那么拥堵。
从仙缘饭店到半山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徐天和方城聊起了往事。
“杜宇生怎么死的?”
方城问徐天。
徐天微微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贪,贪死的。”
“……”
方城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
徐天解释道。
“金桂枝到了香港后,杜宇生就更有钱,越是有钱的人,欲望越大,越想更多的钱。”
徐天轻蔑地摇了摇头。
“那一年,他看上了旺角的一块地,想一个人吃下来,那块地地段实在太好,需要很多钱。很多人都劝过杜宇生,连金桂枝都不同意他把自己大半的产业抵押来拿那块地,杜宇生一意孤行,抬了极高的杠杆来做那块地。”
方城略略有些明白了,抬高杠杆来做生意,碰见行情好,还可以搏一搏,若是遇到经济下行,绝对能输得倾家荡产。
“杜宇生再怎么加杠杆,又怎么斗得过李老板,那一战,杜宇生输了。”
商战也是战,甚至比战场更残酷。
输,就是死。
“杜宇生输掉了所有,没过几天,就死了。”
方城微微地叹息一声,他记得自己和杜宇生在仙缘饭店见的最后一面,他拿着那本《诗经》,那是他的弟弟杜宇风让他带给哥哥的。
“杜宇生死了以后,他的产业被银行收的收,卖的卖,因为仙缘饭店是刑天暂住过的地方,我对那里多少有些感情,就花钱从银行手里给买了下来。”
“那金桂枝呢?”
方城突然问徐天。
徐天缓缓地摇摇头。
“自从杜宇生死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也没有人见过她了。”
方城微微地点点头,叹了一句。
“如果她还活着,也是八十多的老人了……”
是啊,时光真是一把无情的刀,公平地从每个人的身上划过,给每个人都留下深深的印记。
“金桂枝在香港的产业不比杜宇生少,她若是消失不见,她那些产业……”
方城又疑惑地问了一句。
徐天很是平静,默默地侧过脸去,看了看车窗外的那片霓虹,沉默良久才缓缓地说道。
“她的那些产业几乎都见不得光,我曾经也好奇,她人不出面,为何她的产业还在正常运转,而且好像还越做越大,越南,菲律宾,澳洲,好像都有他们的影子。”
徐天眼神里竟然带着一抹阴郁,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
雨停了,只是那夜里的空气还带着丝丝的咸味儿。
“我暗中调查了很久,也找不到其中的原因,但是我确信,一定有人出面替金桂枝打理她的那些生意!”
徐天的话很轻,方城听来心里却有些隐隐的不安。
他的不安是因为对于徐天这种人来说,竟然都有他不清楚的事情,可以想象金桂枝有多大的本事,那个替她打理生意的人又隐藏有多深。
“当年为了兑现杜宇生的诺言,我特意和袁克佑去了趟北京,向李部长提出了申请,给金桂枝做了减刑……”
方城轻声地说道,只是话里多少带着一些遗憾和后悔。
徐天没有说话,他能够理解方城,在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局限,谁又能知道今天的金桂枝如此神秘呢?
可能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幸事也许就是金桂枝到了香港后,再未有过任何的危害组织和政府的行为。
方城没有告诉徐天,金桂枝就是当年出卖田鲁明,出卖静安小组的人。
他也没有告诉徐天,静安小组全员牺牲,只剩下老向,老向提出重建静安小组,新任的组长即是田文水,徐天也是在那个时候加入了静安小组。
命运总是如此的无常,缘分又总是如此的妙不可言。
车行驶到了半山山脚,路过了在偏僻角落的徐天的那栋小别墅。
“老方,你最近就住我家里吧,反正那栋房子我也很少回去。”
方城顺着他的手指看出窗去,一栋中式的小别墅藏在密林之中,飞檐翘角若隐若现。
方城没有客气,应了一声。
的确,他是没地方去的,现在也不可能回国,至少要等那小子醒过来,一起回去才行。
“廷伯,最近你就跟着方先生吧。”
徐天轻轻地拍了拍前面开车的廷伯,廷伯先是答应下来,随即问道。
“那徐先生,您……”
徐天微微地笑了笑。
“廷伯,你都跟了我二十多年了,每天咱们都在一起,你也给我放放假,我最近这段时间都会在公司里住,不怎么出门的。”
廷伯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开着车。
刘玉书的家在半山山腰上,闻名遐迩的李老板住在山顶那最大,最豪华的别墅里,抬头看去,徐天和方城都能看见那满屋华灯,光华四射。
蜿蜒曲折的山路曲长幽静,夜雨初停,漫天的乌云散去,竟然露出的那一牙弯月。
月光冰冷,路两边的高大树木的影子倒下来,如同一只只利爪朝这辆车抓来。
徐天和方城稳坐车中,一派气定闲神的神色。
任它魑魅魍魉,我自岿然不动!
车停了,刘玉书的别墅边上有三两个空的车位。
廷伯下了车,想上前去摁门铃,却被徐天一把拉住。
“还是我去吧。”
尊重,也许不一定让对方知晓,那是缘于自身的一种修养。
徐天抖了抖身上的长衫,白发苍苍的方城也拢了拢头发。
门铃的声音不大,这个时间,家里人也许睡了。
方城感觉有些唐突,徐天却是满脸平静。
他又摁了摁大门边上的门铃,里面远远地传来一声。
“来了,谁啊?”
说话的是刘玉书的管家珍嫂。
铁门上的小窗打开,珍嫂警觉地看了看门口的徐天和方城,愣了愣。
他们两个人,珍嫂都是见过面的。
“徐先生,方先生,你们这么晚了……”
“珍嫂,谁啊?”
珍嫂还未说完,一个中年男人的话又传了出来。
“苏先生,我是徐天。”
徐天不疾不徐地应了一声,声音柔和得像邻居家前来借东西。
“珍嫂,请徐先生进来。”
中年男人的话稍稍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很客气地让珍嫂开门迎接徐天和方城进了屋。
两人刚踏进门里,只见别墅台阶上的那个中年男人快步下来,迎了上来。
是苏成杰,刘玉书的儿子。
“徐先生……”
苏成杰向徐天伸出手去,脸上带着笑。
“这么晚了,大驾光临,里面请,里面请!”
苏成杰握了握徐天的手,又和方城打了招呼,连忙领着两人进了屋。
“打扰你休息了……”
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徐天有些歉意地对苏成杰说道。
苏成杰侧坐着身体,微笑着回答徐天。
“我也刚回来不久。”
徐天点点头,也就不再客套,直接问苏成杰。
“你母亲呢?”
苏成杰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散,抬起头,看了看上二楼的楼梯,眼里闪过一抹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