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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猴子关好院门,上了楼。
推开卧室边上的那间茶室,一张老木板做成的简陋茶桌摆在角落,两把旧木椅子放在茶桌两边。
茶桌上放着盏台灯,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闻着香气,是碧螺春。
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头发很是顺直、齐整,往脑后梳着。
黑色的西服套装,手腕上戴着一块大金表。
“看你的车离开,我就开了灯。”
那个人对着刚进门的水猴子笑了笑,说了一句。
水猴子也笑了笑,还轻轻地摇了摇头,回头去关上了门。
“来,喝喝茶,暖暖身子,蓉城的冬天说来就来,快得很。”
那个人招呼着水猴子过去,仿佛他才是这间茶室的主人。
水猴子没有客气,走了过去,坐下来,端起那个人给他倒的那杯茶,狠狠地喝了一口。
“是燕三送你回来的吧?”
他又问。
水猴子点点头,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你猜他会去找谁?”
那人用深邃的眼神看着水猴子,轻声地问了一句。
水猴子皱了皱眉头,薄薄的嘴唇紧闭,想了想,才开口。
“也许是去雅文书店,头山信在那里,燕三是要给他回个信儿的。”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迟疑片刻,也慢慢地点了点头,过了许久,他神色凝重地说道。
“这个局,布了这么久;这盘棋,下得这么大,关键了就看这个燕三了……”
水猴子没有说话,又默默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对面的西装男人提起茶壶,给水猴子的杯子里缓缓地续了一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十五年,如白驹过隙……”
“你住我这儿,还习惯么?”
水猴子似乎不想让氛围变得沉重,笑了笑,对他说道。
穿西装的男人也笑了笑。
“你现在成了望岳集团的老板,这破落院子自然就没人来了,你过去的那帮狐朋狗友们也不会上你这个门,这里反倒清静。”
水猴子点点头,世故如此,自从自己攀上了金望岳那根高枝儿,过去手底下那帮小弟大多去望岳集团门口等着了,至于他们什么心思,水猴子心里明镜儿似的。
“你住得习惯就好,等过段时间……”
“过段时间,我还不知道自己在不在蓉城。”
那人没等水猴子说完,自己倒是眼神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屋里的气氛终是沉重起来,昏黄的灯光洒在房间里,只有那茶壶的壶嘴儿冒着淡淡的热气,白色的雾气飘出壶嘴儿,又瞬间被寒冷的空气包裹,消散不见。
“睡吧,明天也许就有初步的结果……”
穿西服的男人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水猴子的肩头,站起身,走出了门。
二楼有三间房,一间就是这间简陋的茶室,左右两边是两间卧室,只有一张床的卧室。
男人出了门,水猴子没有动,慢慢地品着杯中的茶。
深秋的夜,是品茶的好时节,此时正在喝茶的不止是水猴子,还有徐天和卢千阳。
把卢千阳从机场接到徐天家里的人还是铁林,徐天的家居然也在香港半山的脚下。
香港的深秋并未蓉城那般寒冷,卢千阳是第一次见到徐天,这个近乎于传说中的神奇特工。
徐天还是一袭长衫,除了头发微微有些花白,岁月仿佛在他身上从未留下任何的印记。
“喝茶……”
徐天依旧是那副如履春风的表情,眼里依旧是柔和淡笑的眼神。
卢千阳显得有些拘谨,他在脑海里给这位传奇人物画过无数次画像,可是从未想过坐在面前的这个人,居然如此随和,随和得如邻居的大叔,如校园的师长。
卢千阳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端起面前的玻璃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袁老说,你到香港来接方城?”
徐天也喝了一口茶,轻声地问卢千阳。
卢千阳点点头,既然徐天知道了自己的来意,也就没必要隐瞒。
“只是为了接他?”
徐天又问了一句,那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深邃地盯着卢千阳。
卢千阳心头微微一怔,难道还有其他任务,袁克佑并未告诉自己?
卢千阳的微妙的表情让徐天猜到了结果。
“方厅长来香港的时候,有人送么?”
徐天幽幽地说了一句,这句并不需要卢千阳回答。
因为卢千阳很清楚,方城从蓉城机场出发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并未有人送他到香港,既然无人送,自然也是可以一个人离开的。
现在袁克佑指示卢千阳到香港来接方城,那就不是简单地离开香港那么简单了。
聪慧的人,永远会从某一个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细节找到关键。
徐天和卢千阳都是聪慧的人。
看来,袁克佑其实是给了卢千阳任务的,只是具体的任务并未直接交代,真正的任务也许由徐天给他当面下达。
袁克佑并未告诉卢千阳来接他的人是铁林,也未告诉卢千阳铁林会把他带到徐天的家里。
袁克佑一定把自己到香港的信息给了徐天,也一定会让徐天给卢千阳下达任务。
香港的情况,徐天远比袁克佑要清楚得多。
也许,在国安系统中,袁克佑真正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方城,那个早已退休的老国安;另外一个就是徐天,这个依然战斗在前线,最聪明的战士。
卢千阳心里明白,袁克佑也知道卢千阳一定会明白。
“您下命令吧,要我具体执行什么任务!”
卢千阳站起身,在徐天面前站得笔直。
徐天昂起脸来,盯着卢千阳那张坚毅的脸,微微地笑了笑。
孺子可教,是个可造之才。
徐天向下摆摆手,脸含笑意,示意卢千阳坐下。
“你是他们选中的人,这个盘棋里,你是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难得你有如此悟性。”
徐天的话听着让人觉得深奥无比,在卢千阳听来,却又仿佛是战斗的号角声。
“现在的局势很复杂,也到了最为关键的地步。”
徐天又轻轻地抿了一口茶,侧过脸去,看了一眼窗外挂在树梢的弯月。
“我现在要全力对付那帮吸血的犹太财团,抽不出身来应对共济会。如果袁老的计划能够成功,我们的国家也许还能五十年的时间,看这五十年的发展能不能越过那道坎儿。”
徐天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越过去了,我华夏当迎来五百年盛世;若是越不过去……”
徐天没有继续往下说,卢千阳心里却很明白。
同样的话,他曾经听方城也说过一次。
若是越不过去,这片土地将会迎来新的殖民者,他们这次不用枪炮,不用刀剑,他们将彻底地奴役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卢千阳没有说话,沉默不语,脸色愈发凝重。
徐天和方城都说过同样的话,他们的目光看得更远,更深,把敌人的阴谋也看得更透彻。
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卢千阳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徐天突然转过脸来,看了看卢千阳。
“你杀过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