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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啊,你和金海叔在哪儿呢?”
电话是打给暴龙英的,电话那头的暴龙英一把手捂住电话听筒,把脸凑到金海的耳边说了一句。
“老爷子,我婶儿,我婶儿……”
金海端着一杯啤酒,皱了皱眉头,小眼睛转了转,沉声说道。
“就说我们分开了,我住酒店去了。”
暴龙英狠狠地点点头,还给金海竖了个大拇指,给电话那头的刘玉书回了话。
“婶儿,我金海叔回酒店了,您找他有事儿?”
刘玉书眉头一锁,看了一眼徐天,连忙说道。
“阿英,你今晚哪都别去,就去你金海叔住的酒店守着,明儿一早就把他接到半山别墅,你可记住了……”
刘玉书叮嘱着,语气看似轻声,内心却是极度的紧张。
暴龙英冲着身边的金海狡黠地笑了笑,应了一声。
“得咧,婶儿,我马上就赶过去,给您把老爷子守着。”
说完,就挂了电话,把大哥大丢在一边,端起面前的杯子和金海手中的酒杯一碰。
“老爷子,我暴龙英够义气吧,出来的混的,讲的就是个义字!”
“来,来,喝,喝。”
坐在对面的东莞仔也端起酒杯,一老两少,欢快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矮桌边上满地的啤酒瓶。
“老爷子,你刚刚讲的这些事,真他娘的过瘾!”
一脸痞气的东莞仔满脸通红,放下手中的酒杯,从盘里拧下一条大龙虾的螯钳,双手递给同样满脸通红的金海。
金海也不客气,一把抓过螯钳,双手一扭,露出钳里雪白的虾肉来。
“小子,你们是没赶上时候,当年老子在北平,暗地里杀过的日本鬼子,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金海一边啃着虾肉,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过往的荣光。
“两小鬼子,大冬天的喝多了,醉醺醺地走到胡同口,胡同的尽头是一个野湖,我就暗暗地跟着,等着小鬼子出了胡同口,老子上前,抬手就狠狠地在鬼子的脖颈处一砸。”
金海抬起手,手里拿着螯钳,重重地比划了一下,吓得对面的东莞仔猛地缩了缩脖子。
两小鬼子顿时就晕了,倒在湖边。
“我本想把鬼子丢进湖里,他娘的湖水结了冰,丢不进去。”
金海讲得绘声绘色。
“老子就把这两鬼子的衣服裤子扒个干净,丢在那湖面上。第二天,这两鬼子活脱脱成两冰雕……”
金海说完,三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又举杯一饮而尽,只是那金海的眼角竟然渗出了两滴浑浊的泪水。
后面的事情,金海并未讲出来。
日本人死了个士兵,那条胡同的老百姓遭了殃,全部被日本宪兵带走,死了七个人,剩下的人全被投入监狱里,好在金海是监狱长,偷偷地放了些。
“杀鬼子,真带劲!”
暴龙英抹了抹油腻的嘴唇,豪气地说了一句。
“东莞仔,要是咱俩在那个时代,你小子会不会当汉奸?”
暴龙英抬起满是纹身的胳膊,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东莞仔。
东莞仔脖子一横,满脸通红。
“暴龙哥,你说我能出卖兄弟,但你不能说我能当汉奸!我们李家能到香港,不就是日本鬼子害的么,暴龙哥你是清楚的啊……”
金海那双小眼睛偷偷地瞥了一眼对面的东莞仔,默默地啃着那鲜肥的虾肉,没有说话。
“对,对,你李家满门就逃出来你爷爷,你和鬼子有血仇……”
三人就这么聊着,喝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两个混社会的古惑仔居然能聊得如此愉快,画面着实有些让人意外。
仗义多是屠狗辈,金海是过去的他们,暴龙英和东莞仔是未来的金海。
“阿英,如果现在还有鬼子,你敢不敢杀?”
忽然,金海侧过脸,盯着暴龙英。
暴龙英顿时一愣,放下手中的杯子,久久地盯着金海那双小眼睛。
突然,暴龙英大手重重地拍了拍膝盖,哈哈大笑起来。
“老爷子,你喝多了吧,现在哪来的鬼子?小鬼子还敢到咱中国来!?”
东莞仔也笑了,那朝后梳得齐整的头发被摇晃的脑袋弄得有些凌乱,他用满是油污的手往后抹了抹。
“鬼子,一直都在咱中国的土地上!”
金海的脸色很严肃,语气很平静。
“他们看着是被咱们赶出了中国,可是还有很多日本的特务留了下来,伺机准备着乱我中华,毁我宗庙,砸我关老爷的神位!”
暴龙英看着金海的那副神色,知道老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慢慢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来。
“老爷子,你,你说的真的?”
金海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把他们都从内地约到了香港,现在需要一个地方,一艘船……”
“船?”
暴龙英看着金海,满脸诧异。
“你要船干什么?”
金海看了看暴龙英,又看了一眼东莞仔,想了想,黝黑的脸庞上涌起一丝笑容。
“你们不是想看看那些鬼子么?我把他们都召集到这里,让你们见识见识,然后……”
“然后怎的?”
桌子对面的东莞仔惊讶地追问了一句。
“然后,然后把他们交给政府。”
金海笑了笑,回答道。
暴龙英看了看金海,又把目光投向东莞仔,想了想。
“金海叔,那你怎么不交给大陆公安,把他们引到香港来干什么?”
暴龙英不傻,问得很尖锐。
“他们在大陆潜伏的几十年,都有些地位,不会轻易相信,我邀约他们到香港,他们既感觉到安全,又不会起疑心。”
“他们都能听你的话?”
东莞仔有些不信。
“他们不听我的话,但是能听石原的话。”
“石原?”
暴龙英很惊讶。
“你刚才不是说石原被姓杜的大英雄干掉了么?”
金海点点头,眼里闪过一抹悲怆的神色。
“是的,石原被四哥干掉了。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我现在就是石原……”
金海默默地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物件来,是一把钥匙。
那把钥匙,是石原在龙华监狱里的钥匙。
它,也是一件信物。
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这把钥匙被金海偷偷地藏了起来,真正知道这把钥匙是石原信物的人是杜宇风。
杜宇风告诉过金海,让他好好的保管这把钥匙,也许将来会有用。
现在就是杜宇风说的将来,现在就是这把钥匙发挥作用的时候。
金海早已下定了决心。
“东莞仔,龙伯家不是有艘废弃的游船么……”
暴龙英对东莞仔说道。
东莞仔微微地点了点头。
“去年龙伯生了病,缺钱,我看不下,给他钱,他心里过不去,就把那船卖给了我……”
“好嘞,就那艘船了,金海叔,你啥时候要?”
暴龙英问金海。
金海嘴角微微一翘,看着暴龙英。
“明天……”
他又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不,是今天,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