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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朝前望去,发现前方是个岔路口,左右两条路都是一般模样,分不清该往哪条路去。
秋月凝目看了看,迟疑道:“路口那里似乎有人,可否劳驾殿下去问一下路?我去搭话,总有些外乡的口音。”
朱芷潋仔细一看,果然是有个年轻农妇坐在那里歇息,身后还搁着一根扁担和两担粮食。
“敢问这位大嫂,瀚江渡口该往哪条路去啊?”
那农妇正拭着汗,见她来问,上下打量她了一番,反问道:“瞧你是个富贵人,我要是告诉了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啊?”
朱芷潋见她张口就要好处,虽然身上银子是有,可被人这般讨要,当真心中膈应,于是计上心来,笑道:“不巧,我身上分文未带,大嫂是个好心人,何不行善积德指个方向,菩萨定会保佑你的。”说完却暗中凝神,以观心之术观她。
那农妇见她不肯给钱,脸上很是不爽,便指了指左边那条路道:“去渡口,走这边。”
朱芷潋见她神色,便知说的是假话,暗想果然不出所料,当下笑道:“多谢指点。”转身就向右边那条路走去。
那农妇见状急忙喊道:“我说了是这边,你怎么往那边去了?那条可是死路!”
可她越是喊,朱芷潋就越是不信,她刚走几步,耳后传来秋月实那温柔似水的声音。
“请问,渡口该往何处走。”
那农妇见了秋月这样的美男,立时笑逐颜开,依旧指了指左边,口中还道:“若是你来问,不给好处我也会说的。”
朱芷潋见那农妇一脸痴笑,心中哭笑不得。这分明是瞧着秋月风流俊雅才肯出言相告。不过瞧她的脸色,似乎没有骗秋月,难道真的是左边这条路………如何这次用观心术观她又觉得是真话了呢?
秋月颔首道谢,依然是递了一锭银子过去,那农妇忙站起身来接过银子,痴痴地朝他还了一礼。
朱芷潋瞧着觉得越发好笑,明明是个农妇,见了美男,竟然也应对出几分大家小姐的淑贤模样来。只是她嘴上说不给好处也愿指路,到头来还不是收了银子。
两人踏上左边的竹径,慢慢地觉得山路渐陡。
朱芷潋嘀咕道:“刚才我见那农妇指路时,分明是骗人的表情,如何你就觉得她说的是真话了?”
秋月实反问道:“殿下方才是用了观心之术?”
“是啊。她开口就跟我要银子,我才不愿意给。反正我能看出她说的是真是假。”
“哈哈哈,原来如此,所以殿下才那么胸有成竹地往右边去了。”
“可是你是怎么确定的呢?你也会观心之类的方法?”
秋月似笑非笑地答道:“我?我是不会观心之术,不过我会感知人的气息。方才那个农妇回答我时,气息均匀,毫无起伏,所以我猜想她说的是真话。”
朱芷潋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这话听着倒不像真话呢。
秋月却道:“方才我说到揭下了鹫尾的面纱,殿下不想听之后的事了么?”
“想听!”
秋月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见鹫尾的身法和出手,明明是一等一的雾隐流的高手,着实吃了一惊。要知道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平时就这样自由出入城中各处,岂不是极大的隐患,于是我便逼问她缘由。”
“她如何说?”
“鹫尾那时的性子还很桀骜,她丝毫不避讳自己是出身雾隐流门下,也不避讳是林氏派她来监视秋月氏的。”
“怎么会这样?她父亲不是为了保住她不为林氏所害才送到你们秋月城的吗?”
“她说,她父亲身居弹正台,需要掌握百官私下的情报,这其中有不少是林氏的雾隐流门人替他刺探得来的。不仅如此,林氏还劝他把女儿也送入雾隐流学习五行之术。起初,她父亲高广是觉得由女儿代自己打探消息,要比任何人都来得信得过,便答应了。但后来,高广反被林氏胁迫,要他以送女儿避祸的名义,将眼线安插在秋月城,不然就会对他女儿不利。”
朱芷潋越听越是忿忿,拿孩子去要挟父母,当真是最卑劣的手段了。倘若自己落在坏人手里,只怕母亲也会急得一筹莫展。难怪这高广虽然为人清廉,也不得不答应了林氏的要求。
“那么她母亲……”
“据她说,她母亲确实是病逝的,并非林氏的暗害,倒是我父亲多虑了。”
“可无论如何,也不该行此恶毒之事。何况林氏就没有想过,你们秋月氏发现了她是个奸细怎么办?这不你一逼问,她就全招供了吗?”
“林氏自然想过,她会和盘托出也不是林氏意料之外的事。倒不如说一开始,林氏就告诉了鹫尾萤,暴露是迟早的事。”
“这……”
“林氏是吃准了我父亲的性子,也吃准了鹫尾家与秋月家的交情。鹫尾萤这样坦白地说出自己来监视的目的,我父亲既不忍杀她,又不能赶走她。因为她一旦离开秋月城,就意味着任务的失败,那么她父亲的性命就不保。高广若是因为这个死了,那我父亲就会一辈子愧疚。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鹫尾萤继续呆在秋月城中,光明正大地监视着他。”
“当真卑鄙无耻!”朱芷潋骂道,“你父亲也真是好脾性,这要是换成我大姐,只怕早掀翻了半边天去。”
“呵呵,清鲛公主的雷霆手段是远近闻名。不过其实有些事也不必非要应对,我父亲说,林氏是怕我秋月氏暗中对林氏不利,可实际上我们并没有,自然也就无碍了。他要监视,那就由着他去。”
“你父亲真是个人物。”
“可惜……后来高广还是被杀了。那一夜,国王急逝,京城突变。林氏趁机暗中复仇,铲除异己,且出手狠辣,三天内暗杀杀了大小官员一百一十六人,皇宫外苑血流成河。鹫尾萤听说了父亲的死讯后,也彻底斩断了与林氏的瓜葛,从此便追随了我秋月氏。”
“原来如此……难怪那一夜她见我使出银铃索眼中那般恨意,她是以为我与那林管家是一丘之貉啊。”
秋月点了点头,“所以先前她对殿下有冒犯之处,还望多多体谅。”
“没事,我不会在意的。”
朱芷潋喘了口气,“话说这条路真是长,还没走完,我都有些累了。”
秋月神情关切地问道:“殿下累了?要不要我背你一程?”
朱芷潋唬了一跳,忙摆手道:“不用不用。”
脸上已是红霞一片。她暗想,琉夏国人都是这样随心不羁的么?男女授受不亲,怎可如此随意。
忽然心中又胡想起来,这要是换成大苏来背我,倒是欢喜……
秋月见她脸上神色古怪,不知她心中所思,见旁边有一处高石,提气纵身一跃,立于石上,身姿轻盈极是好看。
他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
“殿下,我瞧着远处有亮光,应是竹林的尽头,我们且先走到路口看看可好?”
“好。”朱芷潋赶紧加紧步子向前走,生怕秋月又说要来背自己。
不一会儿,果真到了路口,眼前豁然开朗,坦荡荡一条大路。
大路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只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再一看,一个中年车夫靠在车边正眯眼打盹。
朱芷潋满心欢喜,心想这下可算遇上救星了。
那车夫听见脚步声响,见到二人出了林子来,忙殷勤吆喝道:“客官,要坐车吗?”
“要!”
“去哪里?”
“瀚江渡口。”
“哦,渡口离这里不远,也就十来里路。”
朱芷潋舒了口气,总算可以以车代步歇一歇了,想也不想就上了车,身后的秋月也跟了上来。
马车笃悠悠地走在大道上,两匹老马虽然走得有些懒散,倒也稳当。
两人同在车中,各居一边。尤其是朱芷潋,刻意离秋月远了一些,坐在靠窗的角落里。
可车里就这么大点的地方,靠得近又一时不说话,便显得冷场,朱芷潋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她想,得找些话头才好。
“我原先觉得阿藤和阿葵的身手很好,没想到鹫尾更好。遇到你们第一天的那个晚上,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到了我身后。”
“哈哈,那是他们雾隐流的秘法,缝影术。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站到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去,比如,身后。”
“还有这样的秘法……”
“鹫尾是从小就被送到雾隐门调教起来的,在门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她天资聪颖,又肯好学,自然出类拔萃。其实鹫尾更擅长的是易容术,可称得上是惟妙惟肖。”
“她对你倒是用心得很。”
秋月一时不明白朱芷潋说的用心所指的是什么意思,随口答道:
“是,她父亲为林氏的雾隐门所害,她对林氏恨之入骨,我继任秋月氏家主之位后也曾答应过她,只要雾隐门中还有林氏的族人,就替她报仇雪恨,所以她愿意追随于我。”
“我不是说这个意思,我是说她好像对你做什么事都不介意,譬如……她是否介意你在背后把她的事告诉我呢?”
“背后?”秋月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朱芷潋被他笑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