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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柳璇生下萧婉之后,萧恪府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掐着手指等待薛翎临盆的日子。
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翘首以盼中,时间很快到了阳春三月,又是一个万物复苏春耕播种的季节。
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年整个北方的春雨却没有如约而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四月份,整个大宁的北方诸州郡还是没有降下一滴雨水。
很快,北方的不少州郡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因为谁都明白,如果老天再不下雨,田地再这么继续干旱下去,他们很有可能就会错过今年的春耕,导致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到了今年秋收时节,大家都将颗粒无收,到时候不知又有多少人要被活活饿死。
大旱也蔓延到了萧恪治下的青州和徐州北部,萧恪身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他当然清楚以古代的生产力,在面对大旱这种自然灾害时,是何等的脆弱,稍有不慎,整个北方地区必将饿殍遍野,生灵涂炭,甚至发生类似于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而且,每到大灾之年,必然产生数以万计的饥民,他们在走投无路的绝望之下,看着那些权贵人家依旧在逍遥快活,醉生梦死,难免会因此心生恨意,只要这时候有人带头,这些饥民很有可能会揭竿而起,天下很有可能会陷入新一轮的战火之中。
萧恪深知此事的严峻,尽管家中的妻子即将临盆,但他还是不得不告别怀孕的薛翎和刚为他生下女儿的柳璇,带着不少官员和幕僚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但天下受灾的州郡可不仅仅只有一个青州和半个徐州,北方的很多州郡同样也深受大旱之苦,只是不少地方官员在面对这场天灾之时,根本拿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只能一层层上报上去,寄希望于上面能派人下来赈灾,帮自己解决眼前的困境。
也有一些官员不知听信哪里的谬论,认为老天不下雨是因为得罪了天上的神灵,便找来一帮和尚或道士,每日设坛作法向天求雨,想用这种办法来祈求老天降下甘霖。
不消说,这种做法最后自然也是徒劳无功的。
不过在一些权贵和豪强眼中,这场大旱对于他们而言却是一个难得的天赐良机。
因为大旱,不少百姓会因此错过春耕,为了不让自己和家人饿着肚子,只能将自己的田地贱卖,换来一点粮食,好让自己和家人可以活下去。
如此一来,这些权贵和豪强只需要用很少的钱,便可以从百姓手中收购到大量的良田。
随着旱灾越来越严重,权贵和豪强们很快闻风而动,在灾情最严重的州郡县大量低价收购田地。
当地的百姓尽管没有几个人想卖掉祖上传下来的这点微薄田地,但眼看着田地一天干旱过一天,天上却没有半点下雨的迹象,最终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活下去,只能含泪将田地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卖出去,换来一点微不足道的粮食,让自己和家人能活一天算一天。
不过也有一些百姓在这种情况下也坚持不肯卖出田地,倒不是因为他们目光有多长远,而是他们的田地附近就有江河或者湖泊,只要他们每日勤快一些,多去挑水回来灌溉田地,到了秋天多少总能收获回一些粮食,让自己和家人可以勒紧裤腰带熬过这场大旱。
清河郡的邢戈就是其中之一,因为清河郡之所以叫清河郡,就是因为有清河流经而得名,如今虽然整个北方都干旱,清河的水量也大减,但还是足够两岸的百姓来灌溉农田的。
因此,每天天还没亮,邢戈便跟着村中其他男人拉着水车一起出门,去几里外的清河装水回来灌溉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虽然这样坚持下来邢戈每天都很累,但是看着田间的幼苗在自己的悉心照料下,焕发着绿意生机,邢戈就感觉心中一阵欢喜。
他相信,只要自己每天坚持下去,到了冬天自己一定会收获满满,让自己和家人成功度过这一场大旱。
只是今天当他跟其他村民好不容易大汗淋漓赶到清河边时,却发现河边不知何时多了很多面相凶狠的恶汉,他们一脸凶神恶煞告诉邢戈他们,以后清河的水只有崔家和另外几个世家的人能取用,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不许再靠近清河半步,更不准私自取用清河之水,否则不要怪他们不客气。
邢戈一天顿时火气就上来,因为他心中清楚,如今虽然清河的河水少了不少,但还不至于到了只够这些世家大族用的地步。
联想到前些日子,崔家的人多次跑到他们村子,询问他们愿不愿意将他们手中手中的田地“高价”卖给他们清河崔氏,都被他们毫不犹豫一口拒绝了。
当时崔家的人就悻悻丢下一句话,要他们都等着瞧,他们当时还以为只是一句狠话,没想到崔家的人还真是说到做到,竟然用断他们水源这种恶毒的方式逼他们卖掉田地。
邢戈一时不忿,当即就跟这些崔家的恶奴理论起来,但这些崔家的恶奴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根本没将邢戈这些人放在眼里,甚至眼看邢戈敢跟他们叫板,当即一拥而上,对着邢戈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邢戈虽然身材高大,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落了下风,有些招架不住。
同来的村民见邢戈吃亏,纷纷上前助阵,很快就跟崔府的人缠斗到了一起。
这场群殴很快引来了官差,但他们却不由分说将邢戈等人纷纷锁了,那些崔家的恶奴却是一个没捉,官差们反而一个个对他们赔着笑脸,似乎生怕得罪他们。
不过邢戈他们只被关了一个晚上就被放了,他们当时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直到回到家中,听完家人的哭诉,才知道他们被抓进大牢的当天晚上,就有崔家的人找上门,阴笑着告诉他们,只要把家中的田地卖给崔家,他们的相公都会平安回来。
这些妇人听说自家夫君被抓进大牢,早就一个个慌得六神无主,最终只得含泪交出田契,将自家田地低价卖给了崔家。
一听家中田地被贱卖,邢戈气得就要提着刀子去崔府理论,但却被妻子拉住,苦苦哀求他不要冲动,要是他再被官府的人抓进大牢,可就没办法再赎回来了。
听着妻子的哭诉,邢戈只能无奈丢下刀子,无力瘫坐在地上,不知自己还能怎么办。
就在此时,他家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邢戈,低声唤了一句:“邢戈,好久不见。”
邢戈有些茫然抬起头,待看清对方的脸,神色不由微微一变,脱口而出道:“高将军,怎么会是你?”
邢戈之所以如此诧异,是因为眼前的“高将军”名叫高藩,乃是当年白巾军首领叶楠的结义兄弟高青之子,也是白巾军中有名的骁将,只是白巾军被朝廷镇压下去之后,高藩便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是生是死。
而邢戈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当年也加入过白巾军,还是一个白巾军中的小头目,在白巾起义失败之后,他便偷偷回了老家,隐姓埋名,从不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曾经投身过白巾军一事,还用自己在白巾军中那几年分到的钱财置办了几亩薄田,娶妻生子,日子倒是过得有滋有味。
只是他也没想到,仅仅是一场大旱,又让他一夜之间再次一无所有。
此时,高藩蹲下身子,看着目光呆滞的邢戈,沉声说道:“邢戈,事到如今,你还要再忍下去吗?”
邢戈看着高藩,又看着身后还在哭哭啼啼的妻子,还有床上饿得哇哇大哭的儿子,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恨意,目光也渐渐变得阴狠……
既然崔家不给他们一家活路,那就别怪他们不给崔家一条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