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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两道人影以及其迅速的脚步奔向农舍。
衣凰正在院前打理草药园子,远远地瞥见有人靠近农舍,也没有细看,只是低下头淡淡一笑,继续将已经成熟的果实或者其他入药的部位采摘下来。
待那两人走近一看,正是邵寅和方亥,此时两人已经换去了突厥军的军服,看到衣凰正要行礼,却被衣凰抬手阻止了。
衣凰说道:“在这荒郊里怎么会有郡主?若真让路过的人听到了可就麻烦了。”
“那……”二人犹豫了一下,方亥眼睛一亮道:“那就叫小姐,这总该没什么奇怪的吧。”
衣凰笑了笑:“不错,挺好。”
“王爷呢?”邵寅说着正要进屋,却被方亥使劲瞪了一眼,说道:“什么王爷?是七爷。”
邵寅愣了愣,继而讪讪一笑道:“对……是七爷。”
衣凰也跟着呵呵一笑,“屋里看书呢。”
闻言,二人相视一眼,大步走进屋里,果见苏夜涵正半躺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已经破旧的书籍看得正入神。
“七爷……”二人上前,小声叫了一句,苏夜涵抬头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们,正见方亥眼神闪烁,悄悄地瞥向他。
苏夜涵搁下手中的书,问道:“有什么事?”
邵寅正色道:“七爷,阿史那琅峫暂将人马驻扎在了后山,那里树林较密,不易被发觉。可是那里毕竟距离农舍太近,而且以琅峫的细心,迟早会发现军中少了三个人,到时候若是再下山来农舍查探,只怕不容易骗过他第二次。”
“还有就是他们军中有两个人言行举止有些怪异,似乎知道我们的身份,却迟迟没有揭发我们,属下担心只怕他们是别有用心。”方亥接过话说道。
衣凰从屋外走进来问道:“那两人今天有拉肚子吗?”
二人不明所以地看了看衣凰,茫然地点点头。
衣凰不由得挑眉一笑道:“他们不揭发你们,不是不想,不是别有用心,而是不敢,他们都中了我的毒。”
说完不管二人惊讶的目光,朝着苏夜涵说道:“七爷认为,阿史那琅峫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
“撤回。”苏夜涵语气平淡,“青芒和冯酉已经从并州打听到了消息,何子他们带着楼陌均逃离时,故意让并州的守兵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现在逃犯已经逃从并州,消失无踪的消息已经传进了章州城,相信阿史那琅峫最迟不出今晚就会得到消息,等他们确认了消息,明日一早差不多就会动身返回突厥。毕竟过了并州就是东昌了,他们再追下去只怕就回不了身了。”
“啪啪——”衣凰轻拍手掌,“七爷真是好心思。”
邵寅问道:“那照这么说,我们不用急着离开了?”
衣凰摇头,“不,要离开。琅峫知道了高靖瑶的事,不见得不会再去细查,应该就是今晚的事,若是高靖瑶不在府中倒是好办,但若是她已经回府,或者跟府中的人有了接触,我们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所以,就在今晚,所有人收拾好东西,我们可能会随时动身。”
邵寅二人看了看苏夜涵,见苏夜涵点了点头,“就听小姐的。”
一句话噎得衣凰一愣,一时间似是没反应过来,倒是邵寅二人低头偷偷一笑,应声道:“是,七爷。”说罢连忙退出了房间。
衣凰朝苏夜涵撇了撇嘴,冷着脸色说道:“七爷倒是适应得挺快。”
“小姐过奖。”苏夜涵倒不谦虚,不冷不热地应了句,饶有兴趣地看着衣凰并不好看的脸色,嘴角微挑。
青芒和冯酉趁着进城打探消息的时候,多买了些吃的,当晚的饭菜算是丰盛,一帮人最近一直忙着照顾苏夜涵以及逃避追杀,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
衣凰把饭菜给苏夜涵送过去时,他还在看下午看得那本书,衣凰不由得好奇,“是什么书?竟然让你看得这么入迷?”
“《冥行术》。”
简单地三个字教衣凰一愣,放下手中的盘子,上前从苏夜涵手中抽出书,前后翻了翻,突然笑开:“我果然没有料错。”
“什么?”
衣凰笑道:“这本《冥行术》是我师伯玄止大师写的,我小的时候看过一些,只是那时候看得不是很懂,就没有把它看完。我八岁那年师父让我把它抄写了一遍,抄完以后就留在了师父那里,所以这《冥行术》就只有两本,一本是师伯亲手写的,另一本就是我抄的。看来这间屋子之前的主人,正是师父没错了……”
话未说完,就看到苏夜涵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衣凰心里毛毛的,问道:“你笑什么?”
苏夜涵摇头道:“我刚才还在想,为什么内容这么精辟的一本书,字却写得——”
他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衣凰却已经黑了脸色,把书往身后一背,沉声道:“看来七爷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应该不需要我喂了。”
苏夜涵不由得挑起浓眉微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字的?小小年纪就写得如此一手的好字,一定下了不少功夫吧。”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衣凰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面上却还是绷着脸,借着坐下的时候把书扔到了一旁,“谢七爷夸奖,不过今晚这饭七爷还是得自己吃。”
苏夜涵也不犹豫,端起粥碗就往嘴边送,衣凰盯着他说道:“七爷就不怕我在里面下药?”
苏夜涵反问道:“你会吗?”
衣凰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苏夜涵吃完晚饭后便睡下了,衣凰对四人交代了一些什么,在院子里采了许多草药收拾好,交给青芒吩咐她保存好,之后在前院静静坐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估摸差不多了,便随手拿了些东西带在身上,朝着后山走去。
月光虽然不够明亮,却已经够照路了。衣凰一路踏着月光不紧不慢地走着,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进了树林,她没有按照前一天的原路走,而是挑了最密的一片丛林,一进去就没了月光,她走得很是谨慎小心,脚步也慢了下来。等她到达昨天采药的地点时,那两人早已在那里等着。
二人一见衣凰,连忙迎上,说道:“姑娘,我们没有透露你的行踪,你赶紧把解药给我们吧,十二个时辰就快到了。”
衣凰看着他们巧然一笑,缓缓说道:“我还有问题要问你们。”
“您问。”
“你们的军队就驻扎在这山里,没错吧,琅峫将军在哪?”
二人一愣,“你找将军做什么?”
“呵呵……”衣凰轻声笑了笑,“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我那么久,我若不见他们一面,只怕不合礼数。”
话音刚落,就从林子里传出一道爽朗的笑声,接着走出一名男子,身后跟着大队人马,手中的火把顿时照亮了四周。来人正是阿史那琅峫,他夜狼一般的眼眸紧紧盯着衣凰,像是在打量什么稀世之宝,衣凰嘴角含笑,镇定地看着他。
“你不怕我?”琅峫略有惊讶地问道。
衣凰答道:“我为什么要怕你?”
“你不怕我杀了你?”
衣凰斜着眼睛看了看他,骤然就想起苏夜涵之前说的话,不禁脱口问道:“你会吗?”
“哈哈哈……”琅峫又是一笑,“我为什么不会?你可是天朝的人,天朝之人全都该杀。”
衣凰叹息道:“果然是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的琅峫将军,看来对将军来说,要杀一个人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儿,是我估料错了。”
琅峫不由得眸光一紧,问道:“哦?那你估料的是怎样的?”
虽然他明知道这是衣凰故意下的套,他还是忍不住往下跳。这个女人眼中有寻常女子所没有的精光,那么引人入胜,他也不例外。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了,他也不怕她会耍什么花样。
衣凰说道:“我以为将军至少会先询问我一番,查查底什么的,若我不肯说,就严刑逼供,这样我就可以死不开口,还有机会多活些时日。”
琅峫听了这话,心情不由得大好,向衣凰走近了两步,“怎么?我看你可不像是怕死的人,否则也不会明知我军队在此,还敢孤身进来,如此不慌不忙。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说说吧,你是什么人?”
衣凰眨了眨眼睛,嘴角溢出一丝清凉的笑意,轻轻开口说道:“慕衣凰。”
闻言,饶是琅峫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一阵怔愕,紧盯着衣凰看了半晌,方才低声一叹,“天朝清尘郡主慕衣凰……今日得见真是我阿史那琅峫的荣幸。”
“将军过奖。”
“那这么说,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就是天朝的九王爷涣王?”
涣王?衣凰凝了凝眉,看来他还不知道那人是苏夜涵,“确是天朝王爷。”
她并没有明说是哪个王爷。琅峫倒也没有在意,呵呵一笑道:“你刚才不是说要死不开口,拖延时间吗?”
衣凰叹了口气,“可惜,衣凰现在才明白,以将军的性格,不管衣凰说不说都逃不了死路一条,既然如此,我又何苦要受那皮肉之苦?还不如爽爽快快来的好。”
琅峫眼神一正道:“很好!我就是喜欢聪明的女人,现在我倒是有些舍不得杀你了。倒不如你跟我回突厥,若是这一路你能服侍得我高兴,说不定我会让你做我的王妃。”
衣凰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衣凰不能这么做,就算我不顾及自己,也要想想我爹,若我真的背叛了天朝,我爹可就没命活了。”
“可是,你现在没有跟我谈条件的理由。”琅峫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所以,衣凰就只能以死谢罪了。”衣凰刚一说完,手中一道刺眼的光一闪,一柄匕首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周围众人全都大吃一惊,琅峫也是脸色一惊,他本以为衣凰只是吓唬他,不想她手下片刻不停,挥刀就要刺下。琅峫来不及思考太多,一个箭步冲上前,右手捏住衣凰握着匕首的手腕,却没想到衣凰看着娇弱,手上的力道倒是不小,眼看就要阻止不及,琅峫目光一寒,伸出左手死死抓住了匕首的刀刃,顿时鲜血顺着匕首的柄滴落在衣凰的手上。
衣凰看着眼前这个目光深冷,高大伟岸的突厥男子,有片刻的恍神,瞬间便又恢复了理智,松开手里的匕首后退了两步。
“将军!”身后有人惊呼一声,就要上前,却被他挥手拦住,继而抬眼看向衣凰,看到衣凰嘴角那一抹自信得有些妖冶的笑,目光中泛起深深的探究与疑惑。
就在此时,有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一大批手持长剑的黑衣人涌进来,为首那人对琅峫行礼道:“将军,农舍里没有人。”
琅峫浓眉一紧,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答道:“属下奉命带人前去埋伏在农舍附近,估计着这女人进了树林便倒农舍里搜人,可是屋里的人像是突然蒸发了一般,全都不见了人影。”
琅峫眸光不由得寒冷下来,蓦地,他侧身去看衣凰,衣凰毫不惊慌,淡然回应他的目光。
他神情一怒,上前一步移至衣凰面前,伸出右手捏住了衣凰的咽喉,冷声一字一句问道:“这些都是你的安排,是不是?”
衣凰淡笑道:“将军现在最好不要动怒,动怒只会加快毒液在体内的蔓延。”
“毒?”琅峫一怔,突然看了看受伤的左手,在火把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流出的血是黑色的。
刚才那把匕首上有毒!
这时有人宽刀一抖,就要朝着衣凰砍来,琅峫见状,松开了捏着衣凰咽喉的手,顺势拉过衣凰往旁边一闪,躲开了那人。
琅峫的眼神冷到了几点,脸色阴沉,身旁的人见他刚刚又救了衣凰一次,全都不敢再上前,只听他道:“这个女人伤了我,她的命就必须交给我。”
话音一落,“唰”的一声,衣凰只觉眼前一亮,琅峫手中的长剑直直指着她的胸口,衣凰伸手捏住剑尖,缓缓道:“将军最好想清楚了,我下的毒就只有我能解,若你现在杀了我,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这种毒可等不及你赶回突厥,现在不管你是说话还是走动,只要是浪费力气的举动,都会加速毒药渗入五脏六腑。”
“你这女人,果然够狠!”琅峫说得咬牙切齿,却还是收了手中的剑,“我可以不杀你,只要你能解了我的毒。”
衣凰爽快地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