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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玄清大师外出游历,自此再也没有回过兹洛城,甚至连衣凰都不知道他的踪迹,三年来,衣凰走过很多地方,希望能找到他,却每一次都晚了一步,刚到达玄清大师可能出现的地方,他便又消失了。如此反复,后来衣凰似是想明白了,便不再找他,只是随时关注着有关玄清大师的消息,以确认他尚且安稳。
看了看衣凰略有失落的神情,苏夜涵出声安慰道:“玄清大师素来喜好自由,这是众所周知的,你拜他为师这么多年,想来也该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在离开之前,时常带着你一同出游。”
衣凰心里明白,只是每每想到师父年事已高,却还要一个人在外独自生活,总是不由得一阵忧心。听得苏夜涵的话,她不禁微微撇撇嘴道:“王爷倒是对我的事很了解。”
苏夜涵轻笑,“整个都城中,有谁不知清尘郡主年纪轻轻就游遍南北?手中的宝物不计其数,熟知各地民俗风情,对于天朝各处各地的优劣更是了如指掌。我知道的这些,不过是众人皆知的。”
衣凰淡淡笑了一笑,便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做着,半晌一言不发。
远远望去,青芒夫妇房里的灯已经灭了,邵寅和方亥分别守着农舍的后院和前门,大有彻夜不眠守护的意思,衣凰看了心里不免升起一股欣慰。
所幸,这位淡泊如斯的王爷还懂得保护自己,看着他们几人的尽心尽责,想来也是跟随了苏夜涵多年,忠心护主之人,想必苏夜涵即使再怎么与世无争,也明白自己生于帝王家,就算犯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所以才会悄悄收服了一批护卫。
只不过,他们似乎与寻常的护卫大有不同,相较于宫中那些死板的侍卫,何子等人行事潇洒来去自如,对苏夜涵亦非职责之意,而是心悦诚服的服从。虽然苏夜涵对他们亦是少有条令约束,他们却一向懂得有所为有所不为,从不会做出什么教苏夜涵为难的出格之事——至少,目前还没有。
“在想什么?”苏夜涵看了看衣凰似笑非笑的眼角,出声问道。
衣凰搁下手中的九死还魂草,边起身走到花草园旁边说道:“在想这间农舍的主人会不会就是师父。以往他也总是在我找到他之前就会消失离开的,我想也许这一次也不例外。看这满园的草药,王爷你是再次有福了,至少不用担心伤口用药的问题,我刚才仔细看了看,治你的伤所需的草药这里几乎全都有,看来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一阵子,等你的伤好了再走也不迟。”
“那倒是好。”苏夜涵脸上并无欣喜之色,“那还缺的是哪一味或者哪几味药?”
衣凰不禁皱了皱眉头,写着眼睛看他,“为什么你听人说话注意的重点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为什么你在乎的不是我们暂时安全,可以安心休息一阵子什么的?”
苏夜涵便微微笑了笑道:“那还请郡主告之,我的伤还要多久才能好?”
衣凰这才挑起嘴角道:“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左右,这要看王爷你是否配合我这个大夫——”
顿了顿,复又道:“至少,别妄动什么坏心思,以王爷现在的伤势,最好不要再有任何对伤口愈合无益的举动,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这伤会不会给你留下什么不好的后果。”
苏夜涵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淡笑着看向衣凰,衣凰忽的扭开头,转身朝屋里走去,“王爷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在这里吹风受冻同样于伤口无益。”
回身看了看她的背影,苏夜涵并未立马起身,眼角掠过一抹深思的笑纹,轻轻地捏着那些被衣凰从他手中取出的莲子,仿佛上面还带着衣凰手上传来的温度。
农舍后方约莫两里路外,有一座山林,山上树林茂密,至此深秋时节仍然浓密无比。
夜半时分,差不多刚过丑时,夜色正浓,夜风吹来,不禁一阵寒意撩人。
一点亮光出现在林边,停了片刻后果断走进林中,脚步小心谨慎,走得并不算快,一路小心着四周。就这么沿着林中的小道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眼前陡然一亮,出了树林,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块平地,在灯笼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地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高高矮矮成株成片。
那人嘴角拂过一丝满意的笑意,蹲下身正欲伸手去摘面前的那株直立的掌状复叶的草药,却在指尖触及叶片的瞬间骤然转身,看到身后的人影不禁一怔,一扬手,指间的金针就要射出。
突然随后跟来的人影开口淡淡说道:“是我。”
“是你?”
二人举着灯笼慢慢走近,待看清对方的面容时,衣凰不由得一皱眉,沉着脸色道:“你身上还有伤,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苏夜涵面无表情,声音清淡。
衣凰的眉不禁皱得更深,待看清他手中的担心时却忍不住挑起嘴角一笑,“我走到树林里才想起自己忘记带竹楼了,你倒是帮我把她取来了。”
“我看到你没带,所以就给你送过来的。”苏夜涵的声音依旧平静无奇,微微有些低沉。
衣凰把手中的灯笼举近他面前看了看,立刻将他拉到一旁的石块旁,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不许乱动,那里也不准去。”
然后不管苏夜涵答不答应,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竹楼,转身走向那片花草。
身后苏夜涵并没有反驳她,似乎这一路走来有些疲惫,静静地坐在石块上,看着衣凰忙前忙后地踩着草药,他看不到衣凰的表情,却能想象出她一副严肃谨然的样子,摘过一株草药仔细闻了又闻,看了又看,偶尔还会放进嘴里尝尝,看得苏夜涵在一旁忍不住皱眉,继而又渐渐淡开。
他相信,以她的聪明机智,还不会傻到没有把握就乱尝草药的地步。
看着衣凰把一大把药草扔进竹楼里,苏夜涵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三七,补血第一,为草药中之最珍贵者,所以古人习惯叫它‘金不换’,止血,散血,定痛,对你的伤很有好处。”衣凰说着,手上的动作片刻不停,又采了好多放进竹楼里。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草药?”
“农舍里有那么多罕见的草药,总不可能是凭空产生的吧,而这附近就只有这一座山一片林子看着有些独特,像是藏了什么秘密宝藏的样子——”衣凰说着走到苏夜涵身旁,递给他刚刚一株采来的三七的根,说道:“吃了它。”
苏夜涵皱了皱眉。
衣凰狡黠一笑道:“生食三七的根对于外伤止血愈合有很好的功效,你若是想早点恢复就听我的吃了它,再说,这也算是对你私自外出的警醒……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折腾我要多费多少心思?这树林山路可不是你一个受伤的人能随便走来走去的。”
闻言,苏夜涵接过三七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了,看得一旁的衣凰忍俊不禁,扭过头去偷偷一笑道:“看来你还算懂得配合。”
苏夜涵轻声咳了一声,在衣凰转身走回那片花草时,开口说道:“你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
衣凰一愣,挑了挑眉道:“我一个人出来,若真是遇上了什么事,倒还好脱身,可是……”
话未说完,她突然声音一顿,再转身,苏夜涵已经走到她身后,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一只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了衣凰的一只手腕,低声道:“有人。”
衣凰点了点头,她也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与苏夜涵相视一眼,迅速灭了灯笼,两人一同小心地走到一旁较为浓密高大的草丛中隐匿起来。
片刻之后,树林里传来几声低声的交谈:“奇怪,刚刚还有灯光的,这一眨眼跑哪里去了?”
“一定会是他们发现了我们,所以躲起来了。早说了叫你小声点,你还是弄出那么大动静……”
“应该不会啊,我已经很小声了。”
“放你娘的屁,你一路上去踩那什么草,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你小声点,你说话的声音才叫大呢……”
细细听来,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衣凰稍微放心了点,却不料接着听二人说道:“算了,看来他们刚刚逃走了,我们赶紧回去禀报将军,让他派出人马搜寻这片林子,天这么黑,他们肯定走不了多远,说不定能把他们找出来。”
另一人似乎有异议,说道:“那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就失去了活捉他们抢功了机会?”
“啪!”一人轻哼了一声,似乎被另一人抽了一巴掌。
“你傻啊!现在回去禀报,若是抓到了人我们还能有提供重要消息的功劳,若是一会儿晚了让他们跑了,我们可是连这点功劳都没了。”
此时二人已经出了树林,站在苏夜涵之前坐的那块石头旁交谈着。
另一人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反正就凭他们两个想抓人也不太可能,便点点头,说道:“那我们赶紧回去。”
二人说走就走,片刻不停留,衣凰看了看身旁的苏夜涵,将竹楼交到他手中,苏夜涵反手紧紧拉住她,皱起眉,衣凰便冷然一笑,小声道:“放心,就这两人还伤不了我。”
说罢挣开苏夜涵的手,闪身出了草丛。
那两人刚转身正欲离开,却不料眼前一道人影一闪,二人立刻如见鬼了一般,紧紧靠在一起,颤声道:“这……这是……”
“是你们要找的人。”一道冷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得二人张嘴差点叫出声,却不想刚一开口便被塞进一颗味道苦苦的药丸,二人来不及反应,一骨碌就咽了下去。
待二人回神时,衣凰已经稳稳站在他们面前,嘴角笑意清冷凌厉,看得二人汗毛直竖。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问道:“你……你给我们吃的是什么?你是人是鬼?”
“也没什么,不过是些能让人穿肠的毒药。”衣凰看着二人惊慌的模样,冷声一笑继续道:“怎么?刚刚还在找我,现在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哎呦,姑娘饶命呐,小的并不知道您是谁啊……”
“是啊……”另一人也跟着附和道:“我们只是奉将军之命,在这四周寻找几个人的下落,其中就有一个受了伤的男人和一个懂医术的姑娘,我们哥俩在这树林里转了一圈,正好遇上了姑娘,听着姑娘的谈话就寻思着和我们要找的人挺像的,所以才……”
“对对……我们真不知道姑娘是此等高人啊……”
衣凰凝起纤细的眉,沉声问道:“你们不知道你们要找的人是什么身份吗?”
“不知不知……小的是奉命行事,不敢过问太多……”二人正欲接着哭诉,一瞥见衣凰沉冷的脸色便慌忙收了声。
衣凰沉,吟片刻,问道:“你们将军是谁?”
“这……”二人面露难色,但一见衣凰冰冷的眼神,又不禁想起刚刚服下的毒药,便忙道:“是琅峫将军。”
闻言,衣凰不禁怔愕道:“阿史那琅峫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