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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姨娘在一边看到卫芠跪下了,也不敢在主母的院子里就骂卫芠,就道:“清荷姑娘你评评理!今个儿咱们六姑娘身边的白露去大厨房给自个儿姑娘端饭菜。你可知道瞧见了什么?”
“嘿!”菱姨娘一拍手,啪的一声听得看的人都觉得手麻,然后继续唠叨,“七姑娘身边的立秋寻厨房里的妈妈多要了一份蛋羹!咱们六姑娘,两个月前滚下了水,这会儿还没回过魂来,还每日去学规矩。白露心疼姑娘辛苦,就想也找妈妈要一份蛋羹,可没想到人家不给不说,还奚落咱家姑娘!”
“都是姨娘生的,我就想知道,这四房里还有没有规矩了!就这么给一个不给一个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规矩!”菱姨娘说得是口干舌燥,恨不得这会儿就进屋去问问四太太了,到底还是不是当娘的,心疼不心疼自个儿女儿了。卫芠再不济是从她这个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可也得叫她嫡母一声母亲!
要今日只菱姨娘一个人,四房的梁氏说不定要么忍了不搭理,要么直接让人把人给撵出院子里去。横竖这菱姨娘不讲理也不是一回两回,搭理她反而是给她长脸。
可如今四房的一个姑娘跪在那了,就是出来打发菱姨娘的清荷,也不得不退回屋子里去,把此事儿说给梁氏听。
梁氏在屋子里看书,手里还卷着一本杂记,也没睡着,哪没听见外面菱姨娘的吵闹,只听得六姑娘跪在外面了,才讥讽的翘了翘嘴角,“失了魂,倒是聪明了。”
要还像以往那样,跟着自个儿姨娘来胡闹,要传出了四房,就是她不管,也有人会借老祖宗的手来管的。
这会儿跪着了,梁氏倒还真不能不搭理,这让个主子给个姨娘跪着赔礼,可不是卫家的礼数。
不管梁氏心里怎么想如今的卫芠,因卫芠在外面院子里跪着了,菱姨娘在那闹着一碗蛋羹的事儿,她也少不得要处理此事。
好在就在梁氏打算让身边的丫鬟去把七姑娘卫蕉叫到院子里来说说那一碗蛋羹的时候,卫七姑娘自己来了。
四房住的地方,于整个卫府而言是最小的一块儿。一是四老爷至今还是举人没个官身,在前面三个进士出身的哥哥面前没有地位,二是四房的人少挤一挤也住不了多少院子。
菱姨娘来主母院子里闹人,从出院子之时,住对面的玫姨娘就知道消息了。对着菱姨娘这种喜怒表于面之人,就只在院子里跟卫芠拉扯时漏出的那一言半语,就能让枚姨娘知道这回闹事儿的始末,因此便早就告之了七姑娘卫蕉。
说来七姑娘卫蕉只比六姑娘卫芠小上两个月,然而为人处事却要比卫芠强上许多,加上自己姨娘还帮着梁氏掌管四房的内务,因此在四房里也算得上颇得人心。
这得人心具体表现在卫蕉一进院子,就有婆子上前将菱姨娘为什么闹的事儿说了出来。
卫蕉只先拿出二十个铜钱塞给报信儿的婆子,对着人笑了笑,这才严肃着一张脸走进了院子里,路过跪在地上的卫芠之时,也只是眉头一皱,随后就无视了前面的菱姨娘,只与守门的丫鬟叫道:“女儿来给母亲请安了,还望阿雪姐姐通报一声。”
卫蕉的礼是没得说的,又因素来跟梁氏亲近,因此这话才说完,里面的丫鬟清荷就捞开了帘子出来,对卫蕉道:“原来是七姑娘来了,太太正说到你呢,还请进去说罢。”
这是对卫芠完全不一样的态度,卫蕉只回头看了跪着正在抹眼泪的卫芠一眼,就与清荷道:“那我先进去了。”
等着卫蕉进了屋子,清荷才道:“六姑娘也起来罢,太太屋里有请呢。”
要跪着的是卫蕉,清荷必然还要亲自去请起来的,可换了卫芠这个想来不讨人喜欢的,清荷也没那份心,也只把梁氏吩咐的话说了就说了,只等人进去。
卫芠也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在外面跪着,到底是嫡母已经发话让自己进屋了,只进门去给嫡母和七妹道个歉,也好把今日的事儿给了结了。
可菱姨娘却不是个消停的,见得卫芠要进屋了,就闹着道:“那我呢,太太可是叫我进去了?我们姑娘失魂到这会儿都还没好,可要是吃亏了就白吃了!”
这你呀我的,也好是没当着梁氏的面这样,不然又得是抄几卷佛经的事儿,清荷懒得搭理这浑人,就冷言道:“这本就是两个姑娘之间的事儿,姨娘还是在外面等着罢。”
谁让菱姨娘来闹,打着的旗号是为卫芠做主,这会儿六姑娘跟七姑娘都在了,自然就没菱姨娘的事儿了。
要知道进屋那两个是主子,而在外面的菱姨娘也不过是个下人。
走在门口正准备跨门进屋的卫芠心里却是十分不好受,只回头看了菱姨娘一眼,到底也狠不下心说些什么重话来,只得道:“姨娘说了这么半日,想来也是累了,不如寻母亲身边的姐姐要杯水,润润喉咙,歇一歇才好。”
要让菱姨娘再跟着进了屋子,就一把好牌都得打得稀烂,更别说此时她已经处于完全不占理的境地了。
说完这话的卫芠也没见菱姨娘脸上是什么样的颜色,只回头就进了屋子,随后帘子就被跟着进屋的清荷放了下来,彻底隔绝了这对母女。
要说梁氏今年虽已经过了三十八,可面色红润,加上衣服、首饰搭配得当,看起来说只二十七八也是有人信的。
只人长得再不显老,也掩盖不了那眉眼间的冷淡跟股子里透出的一分漠然来。但身上又带着一股书卷味,让人觉得十分的有味道。
这样的人,不论男女,其实都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来,十分差些烟火气,倒显得高傲。
因此卫芠这两个月就算是心里想着跟嫡母好好缓和一下关系,也只在见到人之后,那种想法也被压了下去。
梁氏身上那股,我不想搭理你,你最好也别来扰到我的气息太浓厚,一般脸不厚的人还真不敢轻易靠近。
卫芠才走进屋子里,还没来得及给嫡母请安,就听得卫蕉在一边道:“今日女儿身边的立秋去领饭之时,就遇着了六姐的丫鬟,因见着立秋要了一份蛋羹,那丫鬟就多问了两句。后面立秋回来把这事儿告诉了女儿,女儿就隐隐觉得不妥,本打算吃完饭之后就去寻六姐姐说说话,怕是里面有什么误会。没想到六姐姐跟菱姨娘却是早到母亲这来了,说来也是女儿的不对,之前立秋不该忙着给女儿带饭食回来,当先给六姐姐身边的丫鬟说一声,那蛋羹的钱是女儿自个儿出的,可不是厨房里的妈妈多给的。”
这话说得之精妙,让卫芠也觉得隐隐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哪不妥,只听得那蛋羹是卫蕉自个儿出的钱,只脸红到了耳根子,真是羞愧非常。
卫芠听不懂的话,梁氏与梁氏屋里的丫鬟们却是听了个明白。
就卫蕉那几句话,却是把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顺带着有告了卫芠几状,替自己身边的丫鬟洗脱了有可能被栽上的罪名。
一是说立秋忙着给她带饭食回院子里去,因此才没来得及说蛋羹是卫蕉自己拿钱买的。本各自姑娘身边的丫鬟,本就没跟对方丫鬟说自己姑娘事儿的道理,可卫蕉这么说了,就是在防菱姨娘不讲理起来,说是自己故意给卫芠身边的丫鬟下套。
二是说蛋羹是自己私下里拿钱寻大厨房买的,卫府四房人,哪一房都是这规矩,要加菜,定然是要给钱。这蛋羹,她要得合情合理,要卫芠想要,也可以自己拿钱叫大厨房替自己做一份儿就是。
三是说自己早知道这碗蛋羹会闹出事儿,显出卫芠与菱姨娘的蛮横不讲理,再来说本打算跟卫芠解释清楚的,只是没想到卫芠与菱姨娘跑得太快,没给她上门解释的机会。这一点总的来说,就是在说卫芠跟菱姨娘的小家子气来。
卫蕉说话里有自己的小心思,听在梁氏的耳朵里,却没让她觉得讨厌。
卫芠跟菱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清楚,与其有时间跟她们两个不讲理的耗,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一切都给说了个明白。
卫蕉说得明白,梁氏也听得明白,就问道卫芠,“你妹妹说了这么多,你可是还有疑问?”
疑问个甚?卫芠心里窘迫得要死,她早就觉得卫蕉那碗鸡蛋羹很可能是自己拿钱去买的,可架不住菱姨娘要闹腾,这会儿也只能点了点头,细声细气的道:“是女儿失礼了,还请母亲责罚。”
卫芠也只能把话这般说了,总不能把这事儿推在菱姨娘身上去,虽然这事儿就是菱姨娘闹出来的,可到底是自己生母,这种不孝的事儿她还真干不出来。
至于被罚,也无非是禁足跟抄女戒之类,只当是关着门练字了,也总比梁氏处置菱姨娘的要强。
要说梁氏还真没想到卫芠有一日会主动说认罚的,往日抄经书、禁足,一月总有这么一回,到如今她都觉得这许是都没用了。
卫芠都快十五,该寻婆家了,要再这样跟菱姨娘猖狂下去,梁氏还真担心她嫁不出去,或者是嫁出去了败坏卫家的门风。
可想着当初婆婆赐下菱姨娘的话以及后来几回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梁氏的心也淡了,只想着现在好歹也知道自个儿寻教养嬷嬷学规矩,只要面上不出差错就好。
只把卫芠嫁了,后面的卫蕉才好嫁人。至于责罚,梁氏只拿自己那双清淡的眼看可卫芠一眼,还真没打算罚。
其实大多人就这样,对于完全没看进眼里的人,只多看一眼都不愿意,更莫说其他,只不见到人就好,眼不见为净。
不过不罚,梁氏也得为这事儿做个了断,就对卫芠道:“今日之事,本就与你无关,也不过菱姨娘听风就是雨,却也好歹算是一片慈母之心。就为你妹妹亲自来我这把这件事说清楚,也对她致歉一回就罢了。”
梁氏对卫芠说菱姨娘今日的闹腾乃是听风就是雨,又说慈母之心,却是把卫芠听得心里发苦。
她就是再是穿越的,两个月的时间也找嬷嬷学了不少,这慈母之心就不该用在一个姨娘身上。把慈母两字用的姨母身上了,她算是谁的女儿?
梁氏这是承认都不想承认她了,只当她是一个姨娘生的,虽是有丈夫的血脉,却是跟她一点子关系都没!
卫芠只是以往没遇着过事儿,所以穿越过来有些懵头,可不代表着她是傻子,傻到连梁氏这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明白。
可如今梁氏话已经说了,她也暂时寻不着该怎么个回法,只得先将这个问题过滤过去了,优先考虑道歉这个问题。
她跟卫蕉之间的矛盾,估摸着原身也结了不少,就自己穿过来就因为撒谎失魂的事情让卫蕉又跪了回祠堂,今日蛋羹又为一件,还有之前两边丫鬟的吵架。
就吵闹那些事儿,在卫芠眼里看来,都不算是个事儿,只能说是两边有间隙,芝麻点大的事儿都能对骂个半天。其实也算是自己这边没理,两个丫鬟都是争强好胜不肯认输的。
这道歉,还真得道,卫芠心里想着,嘴里也利索,痛痛快快的道了歉,还反倒把人给惊着了。想来不知道为何卫芠此回失魂竟懂事儿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