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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奉宁城杀机大盛,京都钦天鉴观星阁内,须发皆白的老监正,看着骤然亮起的星宿,微微出神。
许久,他颇有感慨道:“那位离州主人的布局落子,果然是细微处见真章。想不到陈长安这么快,就遇上王洛初和萧摇光了。”
捧卷静读的宋红鲤头也不抬,清清淡淡道:“一个气运不输白薇,一个摇光将星,都在白老你分出的一缕神魂手里,便是陈长安遇上了又如何?三年前我就觉着他这种人眼界狭窄,即使气运再佳,成了离州公子,有着那位替他布局谋划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这辈子他都注定了赢不了我。”
白家坐镇观星阁,俯仰观察世间气运数百载的白荒落笑道:“红鲤,世间万物虽说逃不离天定命数,但大道历来不绝于人。陈长安三年前就是早夭之相,可如今依旧存活,不仅如此,一身气运愈发隆盛。所谓的天定命数在他身上,早被更改了。”
万鲤朝拜,号称与五百年前大景帝后景象不差分毫的宋红鲤,翻动手中书卷,面无表情道:“白老,就算他命数更改,我也不觉着他会成为春秋主人,更不会去见他的。”
白荒落轻轻一叹,没再多言。
奉宁城内。
陈长安将染血白裘脱下,割成一块方布,包裹起刘继风头颅,看着跑到身前站定的小姑娘,咧嘴笑了笑。
他还未开口,笑容扯动体内伤势,毫无高人形象地吐了口鲜血。
神色平静地伸手抹去嘴角血迹,陈长安温声道:“既然要立一座衣冠冢,得有仇人首级祭奠才是。至于他说的那位公子,我也会帮你斩去的。”
王洛初泪眼模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
看着他吐血强撑的模样,只觉心口针扎般疼痛。
当初爷爷告诉她身世时,都不曾有过这般知觉。
王洛初手指紧紧攥起。
一身被镇压的气运再度拔升,直接破去第三道归魄符篆,只剩下把持泥丸宫的通玄秘符。
满头青丝,无风自动。
几乎下一刻,就要破开秘符,刹那成魔。
不知何故,等小石头跑走过来,同她并肩站立时,小姑娘纷飞的头发蓦然静止下来。
场上,被小麻雀破去三道秘符,气息有些萎靡的白荒落业走了过来,他冷眼看着陈长安,毫不掩饰眼底杀机,“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破甲杀人,砍头祭酒,再吐几口血,这种收买人心的手段,果然是了不起。”
陈长安对白荒落的指摘无动于衷,语气平淡,“我只不过想帮她,立一座衣冠冢罢了。”
白荒落闻言,眼神骤然紧缩,右手拈诀而动。“都吐血了还这么强撑?真当老夫不敢杀你?!”
陈长安毫不示弱,接将手里包裹丢给小石头,右手搭在守阙剑上,眼睛眯起,眸中金光再度点亮。
齐再道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
虽说陈长安单人只剑覆灭百骑勇武非凡,但这种匹夫之勇的个人武力,对于白缨突骑围城的一万人马来说,毫无威胁。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势,齐再道赶紧阻止道:“白缨突骑的游哨快到了,咱们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白荒落脸色阴沉。
辛苦蕴养的四道秘符,接二连三地被破去,甚至连院内镇压两人气运的槐树阵法,也不一定保的住,辛苦多年的心血顷刻间毁于一旦。
果然就不该让小麻雀和小石头出门。
白荒落甚至怀疑,陈长安是不是早就看破其中玄机,所以才不管不顾,说什么也要帮小麻雀立一座衣冠冢,耗费精血气力,在小丫头面前演上这么一出。
可一旦让陈长安立衣冠冢的话,小麻雀身上最后一道秘符,肯定也保不住。
到时候,小麻雀和小石头,都会跟随他步入春秋乱世之中。
白荒落现在恨不得立时动手,将陈长安拖在此处,等从风游骑过来,看他还张不张狂。
转眼看见小麻雀和小石头的眼神,白荒落终究没有动手。他冷哼一声,散开手中诀印,冷声道:“即使立衣冠冢,也不需要你去。”
拎着被白裘裹住的首级,小石头洗漱干净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开口道:“爷爷,人是公子杀的。”
白荒落顿时气急,踹了小石头一脚,骂骂咧咧道:“你个笨小子,将来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赶紧带着小麻雀跟我离开这里!”
小麻雀好似没听见白荒落的话,走到陈长安身边,抓住他黑色衣衫,没有松手。流光溢彩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神色。
白荒落眉头大皱,恶狠狠地瞪了陈长安,在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脚步在原地点了一下,抹去周围气息后,朝小巷另一侧蜿蜒小路拐去。
陈长安先前动用符篆,覆灭六品压阵的一百精锐骑兵,看似轻松,实则早已是强弩之末。
眼见着白荒落没对他出手,陈长安也不打算留在这,硬扛接下来的铁骑。他一边压制体内躁动的灵力,一边带着齐再道和小麻雀跟在白荒落身后。
七拐八绕地走了一路,出了青砖长街,再转入偏幽的小巷,走出几里外,骑哨的马蹄声这才弱了下去。
白荒落的步子这才稍稍停了下。
陈长安强撑一路,此时体内辛苦压制的气机,如山洪爆发,疯狂肆虐。再想仅仅靠着守阙上的剑意去压制,已是不可能。
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摇摇晃晃,面如金纸。
王洛初赶紧扶住陈长安虚弱的身子。
跟在身边的小石头和她心意相通,开口问道:“爷爷,他不会有事吧?”
白荒落没好气地骂道:“死了最好!不过六品境界,就以为自己世间无敌,还连累我们都得跟着逃命。”
王洛初先前就觉着陈长安亲近,如今看他满头白发,为了替自己立一座衣冠冢,不惜白裘染血,更觉他是世间唯一。
小姑娘眼眸看着陈长安,声音却是问向白荒落,“爷爷,你不能救救他吗?”
老人冷哼了一声,“我哪里有本事救得了他。再说,我为什么要救他?他都要把你抢走了。”
王洛初转眼看向朝夕相处的老人,“爷爷你真不救他?”
流光溢彩的眼眸无喜无悲,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身上气运再度拔升,声威煊赫。
眼见着最后的一道通玄秘符也要被破去,白荒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救,我救,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