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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雨,一下好几天。
陈长安这些天便一直窝在离州驿馆修行。
有着大红衣每日一剑的喂养,再加上他近乎不眠不休的握剑修行,他那几手自创的剑势全部趋于圆润,有了几分剑意,虽还未脱离剑招范畴,可也算略微摸到了点剑道法门的影子。
被誉为攻杀第一等的太平剑经,一直求意不求术,陈长安少去大红衣的悉心指点,就只能走一个以术入道的路子。
大红衣曾说过,此路难如登天。
可倘若陈长安能将此条小路彻底走通,等到他悟出自己剑意的那天,便可由此通玄,得悟剑道。
便是一剑贯城,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练剑勤勉,修行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京都,陈长安无法修行窃灵,便观想打磨道法,不练剑时,就将识海中那些道法秘术仔细推衍。
连山山试,还是会有着道法方面考卷的,要想拿下第一等,除去境界修行外,这些也得去争个高下才行。
馆中岁月悠静。
这一日,久雨放晴,天气极好。
用过早膳,驿丞过来说今日玄清宫有着一场斋醮,问陈长安要不要出去看看。
陈长安对此无甚兴趣,刚想回绝,大红衣却是静极思动。
于是驿丞赶紧让手下套了马车,以马夫自居的朱厌也跟着换了身衣衫,过去赶车。
原本六千里风尘仆仆的马车,已被刷洗的焕然一新,林玄机精挑细选的上等奔霄龙驹,几日休养后,隐隐长了些秋膘,也不知驿馆每日都喂了多少精细草料。
走出院子,上了马车,车内熏香袅袅,陈长安横剑于膝,明知故问,“师姐,怎么想着去玄清宫走走?”
大红衣捧书回他,“很小的时候,夫人曾带我看过一次。”
旧地重游。
陈长安哦了一声,随即又浅笑起来,“师姐,可别到时候,你又觉着景致不同了。”
大红衣知他是在说云谷的那碗面,没去反驳什么,默然以对。
马车走动。
因着三十五州乾榜齐聚,原本就是人间繁华雄城的京都,人声更是鼎沸。前些日子尚不知觉,如今随着入山日近,城内四处行走的学宫修行者,数不胜数,京都各家酒楼客栈生意也便跟着水涨船高。
最为勾魂摄魄的风月青楼,为了招揽恩客,争芳斗艳,手段齐出。其中可直通城外八百里镜湖的春簪河旁,名满京都的倚红、偎翠隔河对座。
两家不惜花费大价钱,在春簪河摆上高有五层的楼船,船上不仅有着当红头牌各院青伶,还有着卖艺不卖身的花中魁首。这般阵仗,却不收一分银钱,只需凭乾榜身份即可登船,畅谈风月,共度良宵。要是手段再高明些,便是守身如玉多年的花魁,也可婉转承欢。有着这般的噱头,于是春簪河旁,各州乾榜汇聚无数。
京都内其他一些青楼,也纷纷效仿,一时间春簪河上,春色无边。
朱厌驾车一直不紧不慢,再加上春簪河旁,许多乾榜甲字过来,边上有着不少马车和叫卖小贩,熙熙攘攘的,根本就走不快。
临水长街上,陈长安听见水声,掀开帘子,便瞧见春簪河上装饰艳丽的楼船,两岸高楼旖旎,无数红袖招摇,大开眼界。
他感慨笑道:“京都果然繁华,我在宛平府的时候,就单知道一座胭脂楼,听学宫那些人的描述,比起眼前这些,仅仅看上一眼,都觉着是天壤之别啊。”
大红衣乜了他一眼,“你是青州甲子,无论登楼还是登船,都是极容易的事情。”
陈长安呵呵笑道:“我倒是想去看一看,不过没了师姐在身边,京都这个地方,我一个人可不敢乱走的,一个楚沐风就够我头疼了。”
大红衣带着几分讥诮笑意,“想去?”
陈长安正想说话,车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尖叫,继而是一阵灵力气机波动。
春簪河各州甲字不少,说不得就是哪两位看不过眼的,为了风月之事大打出手,陈长安原本懒得理会,可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后,他开口让朱厌停车。
从车上下来,走出几步,便只见原本拥挤的街道,此刻如被炸开一圈般,熙攘的人群小贩围在两边,空出中间一块几丈大小的空地。
空地中间两匹名驹瘫倒在地,马匹旁站着服饰豪奢的一男一女。俱是乾榜甲子,齐萱萱,冯玉学。此刻两人正看着敢将他们打落下马的年轻书生,眉眼一个冰冷,一个饶有兴趣。
那书生陈长安也识得,徐家庶子,徐默。
他身边还怯生生地站着衣着干净的小丫头,正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衫。
陈长安一眼便瞧出了个大概,无非是两人当街纵马,估计是差点踩到了小橘子,这才被徐默用棋子将两匹烈驹给砸死。
冯玉学将两人打量个遍,冷笑道;“本公子的玉夜照雪虽说算不得名贵,但当初也花了一万两银子,另一匹胭脂玉雪就要贵上不少,白银五万两。”
周围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随口就是上万两的银子,虽不知真假,但仅听口气,就知道是真正的豪门大族。
“这么多钱,你应该是赔不起的。”冯玉学说着,目光落在小丫头身上,身子虽有些瘦弱,虽胜在水嫩,那张小脸的姿色也是不俗,尤其是怯生生的表情,最是惹人怜爱。
“本公子向来心善,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可以将身边的小丫头赔给我,那此事就算了。”
徐默森冷地看着他。
冯玉学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八品境的气机流转而起。
场中一时肃杀。
在他身旁的齐萱萱顾盼有神,一张二八少女的娇俏容颜,衣着是武周那边的豪放风气,外披一件薄纱,隐隐可见其圆润的香肩。她原本饶有兴趣地看着护持小橘子的徐默,等到陈长安看过来时,她似有所觉,遥遥看过来,嫣然一笑。
陈长安视若不见。
身处场中的小橘子,听得出冯玉学话里的不怀好意,小手不安地抓紧徐默的手指。
她不想徐哥哥死,也不想被赔给别人。
可坐得起几万两的马匹,又敢在京都驰骋的,非富即贵。无论哪种,都是她招惹不起的存在,一句话就能让她人头掉地,怎么会由得她去选什么。
小橘子心有戚戚地想,她才跟娘亲过了两天好日子,天老爷就看不过眼,想着要收回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