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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场中人作何观想,陈长安硬扛下威力绝伦的剑阵,并一气震伤甲子红衣,让她甘心认输的消息,一夜之内便传遍了整座宛平府,并以青州为中心朝着大景朝全境快速扩散。
三年不动的离州红衣,一出楼就败了。
青州甲子,如今是白家那位所看好的陈长安。
所有人哗然的同时,白家那位西行的声威愈发煊赫。
世人都道她行走世间,是完美无缺的道子。所说每一句,便是人间至理,被无数人奉为圭臬。连带着白家在大景朝的势力也由此水涨船高了些,让中宫另外两家大为恼火,自然而然将这笔账记在了陈长安身上。
被大景朝最顶尖的权势所不喜的陈长安,此时尚在学宫,对此毫无知觉。
红衣太平认输后,陈长安就被大教谕宣布为此次的乾榜甲子,随后精疲力尽的他,被大宫主带回了顾南楼。
这位新晋的学宫第一等,也如之前的红衣一般,到了楼内就不再露面。
一连过了数日,关于陈长安的动向,就有各种流言传了出来。
来学宫修行的都是些年轻人,一身烟火气自然重的很,聚在一起闲聊,说多了便就有了种种猜测和流言。大宫主和夏妙嫣的流言都敢传,更何况是眼下一连七天都没见到人影的陈长安,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有的说陈长安大比结束后,就跟着宋青瓷回了京都。虽说他与宋家那位贵女身份天差地别,如今好歹是乾榜甲子,还击败了离州红衣,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得将来去了山上,就能步入洛书。这种说法最有力的证据,便是大比结束当天,有人见到宋家青瓷出现在学宫里,随后就打道回了京都。
当下有人反对,说陈长安是听雨楼主人的心头好,怎么可能离开青州。他家中父辈,花了好大一笔银子,终于从负责那位美妇人起居的婢子口中探听到,这几日曾见过陈长安深夜出入过那位的房间,每晚也能隐约能听见做那神仙活儿的美妙声音,眼下陈长安必定是在听雨楼的温柔乡里,舍不得露面了。
对于这种说法大多人表示怀疑,毕竟那位美妇再怎么索取无度,也不至于让陈长安一连数日都不露面。
也有人直言大比当日,陈长安得罪了青州最顶尖的几大势力,当场斩杀忠武将军次子,一气压下谢元佑金无咎这等青州翘楚,如今自然得缩在学宫,避免一出楼就被人暗地下了黑手,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惊世骇俗的言论,当日大红衣被陈长安击败之后,便钟情于他,留他一起在顾南楼修行,郎才女貌最为惬意。
不过这种言论还传不过两日,就被休养好的金无咎一巴掌给拍的稀碎。
金家公子心思如何,大比当日,孙春雪说的那句不可得之人,好些人顺藤摸瓜,也能猜出一二。
金无咎近些时日心情不豫。
身边有心思活络的,自忖机会难得,便开口劝道:“金师兄,就算陈长安真在顾南楼里,也没什么,离州那位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学宫这么多人,我觉着金师兄才与她最为相宜。”
金无咎没露出丝毫喜色,反而冷冷看了一眼,随手一巴掌,直接将他拍飞数丈。
那少年挣扎着爬起来,半边脸肿起老高,不去理会自身伤势,而是神色惊恐看着金无咎,不知哪句话触了霉头。
一直平和近人的金无咎似乎犹觉不解气,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动弹数下,眼里杀机大盛。
周围众人都吓了一跳,却没人说什么,都只在一旁袖手旁观。
金无咎是乾榜之人,家里的权势并不比谢、吴两家差多少,学宫的规矩是高高在上,可出了学宫,掌握着生杀大权的还是这些豪门大族,想要活命,想要活得更好,那就必须在这些世家大族面前,谨小慎微。
聚在金无咎身边,明面上大家称兄道弟,可金家给的也只有那么多,想要更多的利益,要么价值足够,要么分的人少些。因此勾心斗角处绝不会有人开口替他人求情,不落井下石就算心肠不坏了。
金无咎心底怒火莫名,正欲动手,手指又蓦然止住,转头看了看旁边不见光的一个角落,“春雪兄,你来了。”
一身粗布麻衣,手执念珠的男子走了出来。
擂台大比时争斗不止的两人,此刻毫无芥蒂,两两相见,一个笑容和气,一个神情平静。
相互看了几眼,孙春雪执珠念道:“金师兄,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何必执着于相?”
金无咎消息通灵,知道眼前之人的古怪,深深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念珠,没再多留,笑了笑,带着一众人走远。
孙春雪看着道心已蒙尘埃的金无咎背影,脸上神情不动,念珠转了数转,最后目光眺望远处九层楼高的顾南楼,声音平淡,兀自念道:“种因结果,陈长安,你躲不掉的。”
被所有人猜测的陈长安,此时正在顾南九楼,静心休养。
那日催动符篆调用三千剑气,斩下吴见陵后,已是强弩之末。后来大红衣御起的剑阵,虽有气机牵引,未伤及他分毫,可最后红衣吐血倒飞时,那股炸剑的剑气余波,不知怎么,给他留了不小隐患。
前几日一直昏昏沉沉的,倘若不是大宫主后来出手,将盘踞他体内的细碎剑意给祛除掉,仅凭他自身打磨,还需得数日苦功夫。
陈长安想起大宫主给他拔除剑意时说过的话,也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意有所指。
只听得他唏嘘道:“这些剑意还真有几分当年那位的气势,汪洋恣肆,大气磅礴。我记着当年那位红衣第一次出剑时,守阙剑还名不见经传,所谓的剑道法门,在所有人看来不过尔尔。等到她一剑贯城,生生毁去一座道学宫后,便是两山山主,也得承认剑道法门是当世攻杀第一等。后来那一剑横贯三千里的绝世风姿,现在想想,约莫是没有人再能使出来了。”
他不知道这位大宫主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对大比当日的事情只字不提,却说起这种闲篇来。
当时并不敢搭话,等到大宫主走开后,陈长安才微微喘息。
许久。
这一夜,陈长安许是前几日睡得长了,久久无眠,起身推开九楼朱窗,楼高天近,夜空中星河灿烂。
他神色不动地看着,眼眸中无数星光升起又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