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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真楼内,九楼。
场中人寂静无声。
方才出手阻拦陈长安的两人,眼见着他捏碎周然的脖子,彼此对视一眼,顿时收敛起方才的骄纵之气,咽了咽口水,悄悄后撤几步,拉开距离。
陈长安将手中了无生息的尸体扔在一边,再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神色戒备的世家子弟,开口道:“学宫规矩在上,乾榜可是学宫的脸面,既然敢对乾榜下死手,那我杀死他,诸位没什么意见吧。”
仿佛不过是在问一个寻常问题,语气平平淡淡的,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意。
不少心头狂跳,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为周然的死说上什么。
不是怕了他的森森杀机。
在宛平府这些年,也遇见不少过江强龙,一句不说,单只坐着不动,身上肃杀之气,都比陈长安这股气势要更加森冷吓人些。可那些人,懂得审时度势,多少会顾忌着他们身后的背景势力,再怎么杀机浓郁,出手之间也都留着缓和的余地。
眼前这个人就不同了,不仅毫发无损地击溃了入阶道法,面对周家庶子,说杀也就杀了,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这样修为高深,手段狠辣之辈,由不得众人不心生忌惮。
他们不敢说话,一旁颇为震惊的韩知农却是大声道:“自然杀的,无论是谁,犯了学宫规矩,都杀得。”
韩知农身旁众人也都附和道,语气比起之前要真诚的多。
陈长安也不去看他们,只是眯着眼睛朝前走出几步。
他一动,停在乾位红柱旁的世家子弟就连连退后,显然是为他气势所迫。
这些人的家世背景并不差多少,天赋根骨也不算弱,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一来自觉前十八等无望,还不如卖谢家公子一个面子,二来则是有着周然冲锋陷阵,众人也乐得看个热闹。学宫里一直都传乾榜甲寅是个废物,仗着皮囊不错,就敢勾搭上那些他们只敢私下想一想的女子,心里早就憋了团火气,当然要来亲眼看看,那张皮囊被人踩在脚下是怎样的场景。
顺风顺水时,他们或许会出手帮衬一二,但一旦形势逆转,再想他们出头,那就难之又难了。毕竟明哲保身才是道理,这种行事准则早已在父辈们的言传身教下,深入骨髓,轻易改动不得分毫。
又退了几步,先前出手的朱青丹不得不站出来,深深看了眼陈长安,沉声问道:“陈甲寅这是要对我等下杀手了?”
陈长安一脸讶异道:“师兄说的哪里话,我这点微末修为,怎么可能杀得了你们这么多人呢。”
朱丹青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一声短暂急促的声音响起,那是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他心中暗骂一声,果然是平民贱种,尽会些下三滥的手段。
两人距离本就不远,再想拈诀已经来不及了,朱丹青刚刚摆出个武道中的防御姿势,身子就再次被陈长安一掌拍飞,人在空中吐出一口鲜血。
这下是真真切切受了内伤。
陈长安眯着眼睛,笑道:“学宫规矩在上,杀不了这么多人,杀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吃了大亏的朱丹青脸色阴沉地爬起来,手指反复握紧三次,最终还是没有发作,他怨毒地看了陈长安一眼,直接放弃对楼内压力的抵抗,身形一闪,消失在九楼之中。
朱丹青一走,其他人也不再多留,纷纷跟随而去。
再不走,难道等着被陈长安像周然一样给打发走吗?
韩知农看着场中这一幕,走到陈长安身边,神色颇有些尴尬道:“陈甲寅,原本我们这些人是给你开路的,结果,什么忙也没帮上。”
陈长安脸上笑意真诚,温声道:“之前楼外的情分就已经足够大了。更何况,方才韩师弟还替我挡了周然一下,这份恩惠,长安一定铭记在心的。”
言语情真意切,众人听着心中大为宽慰。
韩知农挠了挠头,愈发尴尬,方才与周然交手时,要不是陈长安援手,自己只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他想了想,开口道:“陈甲寅,如今周然尸体出现在外面,只怕掌律大人早已震怒,我们就先出去将事情说清楚。”
“如此,就有劳韩师弟了。”
韩知农也不再客套,随即带着众人消失在九楼里。
陈长安眯起的眼睛,这才敢睁开,里面金光璀璨。
见灵真经是好用,不仅能够清晰看见灵力结构,还能找出道法的薄弱之处,可眼眸中的金光,一直遮掩不去,多少是个麻烦。这种东西,出了通真楼,还是少用为妙,一旦被人发觉古怪,以他现在身体内的种种隐秘,即使不死,也少不得被人一寸寸仔细探究。
垂眸看了看右手。
人命真是薄如脆纸啊,轻轻一捏,也就没了。
周然是如此,在那些大人物眼里,他也是如此。
回想了一下方才场中众人的神态表情,身体上的细微动作,最终轻轻笑了一下,修真世界,什么家世地位,什么人情世故,都远没自身实力来得更重要些。
收敛心神,走到乾位木柱旁,陈长安开始沉心静气,观想起上面的符篆。
一路走来,他所临摹勾勒的符篆已有八枚,随着符篆勾勒越多,陈长安就发觉相通之处也就越多,有所区别的,无非就是楼层越高,篆字笔画越来越多,纹络线条越来越复杂些。
陈长安私心猜测,也许天底下的符篆,类似于道法一途,有着基础和入纹一说,他现在所勾勒刻画的,都是同一种基础篆字所演化来的。
这种想法无处可问,陈长安也只敢埋在心底。
有着前面的符篆打底,再次描摹勾勒就要轻车熟路的多。约莫两刻钟,赶在丹田灵力消耗殆尽前,终于将第九枚符篆观想印照在了识海里。
陈长安站在石阶上,仔细感受神阙内符篆吞噬灵力的情况,能隐约察觉出,符篆内某种恐怖气息在缓慢恢复,也许有一天,等灵力蕴养足够,就会有某种东西从符篆里复苏过来。
陈长安抬起金色的眸眼,看着眼前一层叠一层的石阶,薄如花瓣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