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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真楼内。
陈长安小心翼翼地站在黑暗里,等了一息。
他以往登上过九层,知道通真楼每一层的景象都是一息过后,才会从幽暗里显现出来,九层皆是如此。至于之上的景象如何,他境界低微,当初九十九级台阶只走了一半,也就无从知晓。
陈长安吸气凝神,等了一息。
呼吸一瞬,弹指之间,看似很短,却足有六十刹那,九百生灭。
三十刹那,陈长安心神一动,眼前虚空中,虽然无法看见,但能清楚感受到有无数透明丝线,朝着他疾驰而来。
细若游丝,动如疾电。
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丝线一刹那间便缠绕周身,要朝着体内窍穴扎去。
九百生灭,盘踞神阙的半枚符篆猛然一亮,光纹流转,一股玄奥的力量自神阙内涌出,周身窍穴,三百六十五处游丝,尽数没入神阙符篆内,而缠绕在四周的透明游丝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妄动,根根回转,旋即消失于虚空之中,再无声息。
一瞬过后。
并未等来光明,眼前依旧是幽深的黑暗。
陈长安苦笑了一下。
方才符篆亮起的电光石火间,他担心会有人窥破自身隐秘的同时,也清楚这次登楼要出现古怪了。
果然,眼前的黑依旧是黑。
历来通真楼里,不可见,便不可闻,便不可察,便不可动。只能停在原地,等着被通真楼给扔出去。
一旦他在这里就被丢出去,就算上午的文试发挥再怎么出色,学宫也不可能给出甲字评等。依照规矩,不是甲字评等,根本就争不了乾榜,到时候别说甲子名号,就连甲寅都保不住。
这可真是要命啊。
此时,学宫其他人已经鱼贯而入了。
在陈长安眼前是幽深的黑暗,此刻在其他人眼里,却是一片极其明亮的天地,一眼望去,远远无法看到尽头。广袤的好似没有边际的空间里,周围除去他们这些学宫修士外,什么也没有。
第一次入楼的自然一脸震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边赞叹修真世界手段玄妙一座楼内竟有如此景象,一边朝着远处走去,想着能不能找出这方天地的边界,看出点什么不同来。每次入楼不缺这样的新奇之辈,可五百年来,却从未有过一人能走到过尽头。
其他人见怪不怪地看了眼,不再理会,只用心感应通真楼的指引,朝九十九级台阶的方向快步赶去。
一层之内,大家境界相同,修为一致,想要在通灵石碑上的排名更靠前些,就得快人一步进行攀登。
许多觉灵九层的修士,这个时候心思都落在攀登阶梯,争取前十八个甲字评等,自然没有人注意到最开始就进楼的陈长安,此刻依旧留在原地,寸步未行。
陈长安站在黑暗里,无法动弹。
他能感受到四周越来越强的压力,一旦承受不住,通真楼立马就会将他丢出去,结束境界测定。
出去之后,大抵是一个死字了。
陈长安不想死,可如今不可见,不可闻,亦不可动,别无他法。
想了想,他内视神阙,看着那半枚吞噬游丝的符篆,轻轻叹了口气。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体内这半枚符篆恐怖而强大,就算不是传说中的先天至宝,也相去不远。
身怀这等隐秘,便如稚子怀金而行于闹市,往往一个不慎,遭人窥破玄机,就会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因此明明身怀重宝,除去平日修行灵力外,陈长安一直不敢动用分毫。
可眼下这般境地,想要破开眼睛黑暗,继续往楼上走,拿到学宫前十八个甲字评等,就只能指望这个无故震开那些游丝的符篆了。
没法子,动用这枚符篆或许会被人窥破他身藏隐秘,或许会身遭反噬,但不动用的话,出了通真楼,就会立马被听雨楼主人林玄机随意捏死。
一想到她指尖几次翻涌的灵力。
陈长安就眼神冰冷。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道理更要靠谱些。
一咬牙,直接运转神阙穴内的灵力,尽数朝符篆的纹络上涌去。
三天来,陈长安每晚靠着符篆窃取天地灵力,看似修为一路暴涨,短短数日便步入觉灵巅峰。实则他很清楚,当初差点一眼就看死他的符篆绝非善种。落入神阙内的灵力被反复剥离后,其实并没剩多少,大部分都落入了符篆体内。好在天地灵力足够精纯,他凭借窃灵,与符篆已经维持了一个微妙平衡,符篆的灵力反哺倒也足够,彼此相安无事。
如今他主动将体内灵力运转到纹络内,便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虽然细小,但湖面依旧泛起了层层涟漪。
符篆上层层白光亮起。
随着灵力的不断汇入,陈长安魂一阵恍惚,整个人好似飘飘荡荡,不觉到了一处空无一物的不可知之地。
周身宇内,一片苍茫。
下一刻,陈长安心有所感,抬目望去。
无尽的虚空之中,一双幽深的眸子,缓缓睁开,璀璨的金色神光自那双瞳仁里亮起,带着亘古玄奥的威严,冷冰冰地俯视着他。
四野之内顿生千卷狂涛,万道雷电。
只看了一眼,如同第一次一般,陈长安神魂一震,旋即千箭穿心,万刀凌迟的剧烈痛楚瞬息遍布周身,一眼之中,三千六百种刑罚在他体内一一而过,周身窍穴刹那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陈长安痛不欲生。
却又痛不能死。
他死死咬住牙齿,抬眸直视,没有发出一丝哀嚎。
轰!
一股巨大的威压自九天轰然而落,好似将陈长安戴上沉重的枷锁一般,他的身子被一点点压弯下去。
凡俗蝼蚁皆是罪人,也敢直面神明?
陈长安头颅低垂,浑身血流如注,身弯如弓。
模样比第一次要凄惨百倍,疼痛更胜万分。
他强撑着颤巍巍的身子,明明摇晃如风中枯草,却依旧不肯弯下膝盖,跪地求生。
人下人陈长安,一直以来在那些大人物面前都小心翼翼着,溜须拍马,笑脸迎奉。他是想活着,想能够安心修行,修真世界,谁不指望着能够长生不朽,人间无敌?
可要他跪着求活?
陈长安在问心之后一直憋着的不甘,猛然爆发。
一念之间,牢笼被他撞破,枷锁被根根扯断,他瞬间挺直身子,睁着血流不止的眼睛,再次仰头而视。
虚空中那双金色眸子依旧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
威压更盛。
陈长安森冷冷地看了一眼,艰难伸出右手,然后,比了个中指。
都是狗屎。
滔天神威顿时化作九天玄雷,带着撕毁一切的威能,倾数而下。
心知是站不下去了。
在这片不可知之地里,陈长安张开双手,整个身子朝后倒下。
就算是神魂破碎,也不跪。
他幽幽地想。
玄雷砸落,神威如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