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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宜离开后，日子就像口香糖没了甜味，形同嚼蜡。
阴阴郁郁过了些时日，林小曦开始疯狂地工作，把日程排得满满的，不让自己有时间崩溃。
宛如赏过一场绚烂的烟火，沉寂之后，一切又回到起点，她还是那个忙忙碌碌的小职员，偶尔把怀揣心底的梦想拿出来瞧一瞧，努力一阵。
十来岁时，在外婆家院子，她曾神采奕奕地和肖然哥哥描绘梦想：作为独生女，她上顶级商学院，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让父母过得风光，让奚落他们的人都闭嘴。
不知道肖然哥哥有没有信守承诺，她确是失约了。所谓的梦想，被一再搁浅，变得遥不可及。
时隔多年，那个略略庸俗的梦想便慢慢缩减成了可以量化的具体目标：她要赚钱，在江城买一套足够大的房子，接父母过来住。
看似普通，其实并不容易。
失恋后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林小曦机械地工作，开始缓缓慢慢地朝目标蜗速挪近。
又到市场部月末例会，得知亚太区的业绩极差，主要原因是本季度主推的旗舰品滞销，总监苏励决定办一次促销，重点推一推这款在其他区域卖得极好的产品。
亚太区的负责人委婉地抱怨，她们的产品线远比其他地区复杂，人手不够，根本不可能顾上所有的产品。
本来是产品经理的事，和林小曦这个小小策划员不搭界。可她的主管郭莜却地意外大度，派她去支援亚太组。
郭莜负责的北美，业绩遥遥领先，已经高枕无忧，把林小曦这个菜鸟手下扔去祸害同僚，省心又省力。
而亚太组的负责人不置可否，多半是决定了破罐子破摔。那鸡肋的旗舰品要是再扶不上墙，业绩差也认了，至少有林小曦这个外人背黑锅，若成功大卖，则可坐享其成。
苏励竟同意了。于是，只以助理的身份接过几个小项目林小曦，经验浅薄，产品经理首秀却担了万众瞩目的大项目。
那个滞销的旗舰品是美容导入仪，难怪无人问津，林小曦倒吸一口冷气。
说服客户买单，先要说服自己。当天晚上，林小曦便抱了几个关键型号的样品回家，来一轮透彻的体验，方便之后放矢地做营销方案。
吃过晚饭，她在客厅茶几摆了一摊自己寒酸的瓶瓶罐罐，电脑放在腿上，严整以待。
她谨慎举着导入仪，严格按照说明书在脸上缓缓地移动，频繁地洗脸、换护肤品，认真试用每一项功能，想到营销的好点子便立即在电脑上记下来。
隔壁不时传来雷动的欢呼，炫耀般回响在她冷清寡淡的小公寓。
真是位好客的邻居。林小曦暗暗讽刺，把导入仪的声波震动调到最高档，让呼呼作响的机械噪声，挡去隔壁的悠然笙歌。
意外响起敲门声。
林小曦只当隔壁的客人敲错门，没有理会，可清清脆脆的叩门声，声声入耳，连绵不绝。
入室抢劫？还是……
联想到隔壁主人算不上正经，来往的指不定有些三不四的朋友，林小曦一阵毛骨悚然，蹑手蹑脚踱到门后，竖起耳朵仔细听外头的动静，不敢出声。
手机突然作响，林小曦慌慌张张按了接听，生怕惊动到外头。
“开门。”清冷的嗓音。
林小曦瞥了眼屏幕上那串没有存名的号码，长长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回了声，“不在家。”
话一出口，她便用力捂嘴。
对方不客气地笑了笑，直接挂了电话。
林小曦有气无力地垂头，懊恼了一瞬，便闻门外传来漫不经心的威胁，“开门，不然明早我去请苏总关照你。”
闲适淡然的嗓音，带着似有似无的淡笑，只闻其声，却足以让人想象声音主人此刻俊眉轻挑，微微挑衅的模样。
林小曦垂着眼帘，一脸不悦拉开条门缝。
她心知肚自己目前在公司的处境如履薄冰。这万众瞩目的项目成了，她也就成了，要是黄了，她心甘情愿卷铺盖走人。可若苦心经营成了，因为和他扯着不明不白，让人曲解成借他上位，岂不太冤枉！
某人全无不速之客的觉悟，长腿一抬直接要进屋，眼看就要撞在一起，林小曦下意识侧身让开，瞟了对方一眼，敢怒不敢言。
他淡然前行，自在地走到沙发旁，舒展坐下。
“什么事，江老板？”林小曦跟在身后，微微蹙眉，干巴巴地问。
“朋友聚会，顺便路过。江皓辰漫不经心答，瞥了眼桌上花花绿绿的瓶子，盯着她糊糊的脸，面容清冷如常，微微弯起的双眸却不经意溢出了些许淡笑。
“又要去勾引谁？”他往后靠了靠，清亮的嗓音透着几分戏谑。
讽刺她刚失恋就想靠刷脸发展新恋情？
林小曦摸了摸黏糊糊的脸，眸中闪过一瞬的羞赧，立即恢复满不在乎，冷冷逐客，“关你什么事，出去。”
江皓辰微微惊讶，从上到下扫了她一身，淡蓝色家居短袖短裤，长发随意往后一扎，一张小泥人脸，有点滑稽，有点惨不忍睹。
女为悦己者容，小姑娘到底有多不悦他？这样就敢来开门，还摆出一副落落大方的表情，真让人火大。
他有点点怀念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姑娘，直白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最终满足地落到她莹润纤长的腿上。
可惜，一条长长窄窄的疤痕醒目地爬在她左侧膝盖，极不和谐地打破整体的凝白质感。
江皓辰眸光刚亮了亮，便瞬息消沉暗淡。那丑陋的疤痕仿佛在咧嘴狞笑，尖酸刻薄地提醒他当初的“罪行”。
他待林小曦，确实疏忽了些，才给了别人机会。
“我有正事，别影响我，别让人家太扫兴，去吧。”林小曦冲隔壁努了努下巴，抱过电脑放在腿上，暗暗腹诽，刚刚想起找到的一个卖点，被他一搅，灵感全无。
江皓辰浅笑不语，漫不经心倪了她一眼，继续安稳自在地占着大半沙发。
这通情达理的话，从她口中出来，音调被越抬越高，越听到后头越觉变了味。要不是为了顺便路过她家，谁会答应来这无聊的聚会。小姑娘真不善解人意。
“我来吧。”默了片刻，他淡淡道，单手拎开电脑，微微蹙眉瞥了眼她黏糊糊的指尖，掩饰他真正的目的：那双透白纤长的腿被盖了大半，碍到他了。
林小曦错愕，使劲地眨眼，难以置信地瞅着对方。高高在上的江老板，竟主动屈身当她秘书？
愣了片刻，她眼神亮了亮，眸底闪过一丝俏皮的浅笑，板起脸不紧不慢道，“卖点一，操作简单到每天只要半小时以上，便能拥有剥了壳的鸡蛋般细嫩的皮肤。”
某人罕见地听话，修长漂亮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卖点二，外形时尚，看着也能让你心情美美，皮肤靓靓。”林小曦开始拖长尾音。
“卖点三，价格漂亮，只需一台普通冰箱的价格，便能拥有这台小身材大能量的神器。”林小曦瞥了眼手中小巧的美容导入仪，不屑地甩到沙发上。
江皓辰淡然抬眸，玩味的目光落到一触即发的林小曦身上。
林小曦气鼓鼓道，涂脸要半小时一小时？人家每天加班到夜里，还要匀出宝贵的睡觉涂脸！
林小曦干笑不语，外形漂亮？
林小曦激动地炸毛起身，几千软妹币就这点小东西？怎么不去抢啊！
末了，她微微气喘，虚脱地坐下。对面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小秘，却巍然不动，漂亮的眉眼噙着淡淡的笑意。
林小曦有些扫兴，窥了眼对方，不甘心地冷嘲热讽，“脱离需求的破设计，让人家怎么去卖！”
“就是！”江皓辰轻轻挑眉，如小调般婉转悠扬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是附和，还是反语。
林小曦错愕，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拨了电话，清冷道了句，“马上滚过来。”
门没有反锁，一分钟不到，一魁梧高大的男人大步流星迈进她的小公寓，戏谑不羁地笑，“江老板可真会扰人雅兴。”
林小曦回眸，视线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愣了愣，大眼瞪小眼。
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扰人邻居，竟是黎谨，研发部的老板。
一时难以消化。
足足好几秒，对方保持高度惊诧，直直盯着她的脸，林小曦倏地反应过来，拔腿奔进洗手间。
镜中的人，一张黑乎乎的脸，没了水分的面膜像干涸的田地，一有表情便掉渣。她刚才顶着这幅尊容在江皓辰面前大放厥词就罢了，还在生人面前大大方方露了面。
欲哭无泪。
仔仔细细抹干净脸，她小步踱着，怯怯地走回客厅，离沙发一米开外，愣愣地站着。
“原来是市场部的小美女，难怪啊。”黎谨坐在沙发上，远远眺了她一眼，又意味深长地朝江皓辰点头，尾音拖长。
林小曦抬眸窥了窥，尴尬地扯扯嘴角，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淌下，一碰便一手汗。
一定是地暖温度太高了，她暗暗开脱，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