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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帝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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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给天启帝施针,岳恒以真气灌入他百会穴,一番倒腾,却不见一点起色。

    岳恒说:“王爷,请以真气入涌泉,贯通气海。可使得陛下气血不滞。”

    太子眉头一皱,看向萧离。

    萧离说:“你该清楚,他这副身躯,能否容得下你我的真气?”

    岳恒说:“请王爷一试。”

    萧离双指点出,一股真气自天启帝涌泉穴入。心想:只要我稍稍用力,便可震碎他的心脉。可又不愿意这样做,未免小人了些。只是真气涌入,却发觉天启帝的身体就像个没底的空桶。真气入体,便不知道露到哪里去了。

    萧离一惊收回真气: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岂非都应该是死人。

    “岳兄。”萧离说:“你这样是白费力气,就算你我都是神游,也没这个能力。”

    岳恒又怎会不知。

    太医也说:“岳将军停下吧,陛下这身子,要用针灸封穴,才能稳住气血。”

    岳恒收回真气,问:“陛下的身子好生奇怪……”

    太子立刻说:“岳将军不要多言,先让太医施针。”

    八十一针,即便应了佛家渡劫之数,天启帝还是没有半点起色。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短。

    厉王凑到萧离耳边说:“老头子看着不大妙。”

    太医施完针,萧离拉太医到一边,说:“我方才试过,陛下经脉早已萎缩干枯,照理说不应该是个活人,为什么会这样。”

    太医脸都绿了:“王爷,我实在不知呀。”

    太子说:“老四,别说胡话了。父皇身子向来很好……”

    这时天启帝好像很辛苦的吐出两个字:“昭——妃——”

    太子说:“昭妃在外面。”

    天启帝努力的叫出声音,好像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昭——”

    太子转身说:“老三,老四,随我出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跟着走了出来。

    快到外厅时,太子轻声说:“父皇突然这样,为稳固朝局,我想就先瞒着。你们的意思呢?”

    厉王说:“理当如此。”萧离也点头,心里却想:你明日就要登基称帝,还怕什么朝局不稳。

    三人来到外殿,太子对众人说:“父皇突感身体不适,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

    厉王低声说:“父皇像是要见昭妃?”

    太子说:“等父皇稍好些再说。”

    众人纷纷散去。金奢狸和花惜留在最后,迟迟不愿离开。萧离跑过去,金奢狸低声问:“怎么个情况?”

    萧离说:“老皇帝怕是要不行。”

    金奢狸瞪大眼睛,这事太突然,她一时也没能反应过来。

    萧离说:“路上小心,回府后不要出来。让金歌谨慎些,陨星弩架着。管什么风吹草动,就是一只母猫趴在墙上叫春,也给我射下来。”

    金奢狸说:“这么严重么?”

    萧离摇头,他只是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加上沈川的告诫,诸葛惊鸿莫名其妙的话,心里总是有种不安。送两个大美女出去,忽然看见天机阁上一盏白色的大灯笼,漆黑的夜色中异常显眼。

    厉王这时走过来,叹一声气:“老头子的身体向来不错,说倒就倒。这人呀上了年纪,真就是风雨难料。”

    萧离心道:他那个身子,经脉枯竭,连先天真气都聚拢不住,和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分别。照理说,早该死掉了,真是奇哉怪也。

    厉王又说:“等老大登位,我也要去做个藩王,就要个一县之地,够吃够喝,也像你一样逍遥自在。”

    逍遥自在?

    萧离轻笑一声:“你以为我就真的逍遥自在么?”连大权在握,执掌天下的老皇帝,尚不能逍遥,何况是他。又想:也许只有像大智禅师那样的人物,才可以逍遥,可以自在。人间之巅,隐至山林无人敢问,没入红尘无人敢惹。即便大权在手,挥兵百万,又怎及得上神游妙境,超凡入圣。

    厉王也看到了天机阁上的那盏白灯笼,惊声道:“白色灯笼,诸葛先生什么意思,难道是老头子命数到了……”

    他话刚落,岳恒便急匆匆跑了出来,沉声道:“殿下,陛下可能……”

    厉王一愣,便赶紧冲过去。萧离反身朝外走去。太子喊道:“老四,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去哪儿?”

    萧离说:“我去天机阁。”身形一晃,人已在半空,一式天龙舞,伴着龙吟之声消失在夜色。值守的羽林卫即便没有看到,听这声势也知道是白日里那个狂横无比的凉王。

    萧离刚落下,就听到诸葛惊鸿说:“你来了?”

    萧离推门进去:“前辈知道是我?”

    诸葛惊鸿说:“我虽失了功力,但境界还在。不然大智怎敢自诩第一人,他当年一步合道之时,我已是神游。只是气海碎了,无法天人交感,可境界感悟还在。当年天纵之才,只有那人胜我一筹。”

    萧离心下惊骇,果然,诸葛惊鸿并非无双国士那么简单。

    诸葛惊鸿问:“天启没了?”

    萧离说:“怕是挨不到天亮。”

    “那你应该守在床前,来见我是何意?”

    萧离说:“前辈见多闻广,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特来请教前辈。”

    “说吧!”

    萧离说:“方才我为天启帝输真气,想要稳住气血。却发觉他经脉枯竭,真气入体犹如散于天地,不似活人。”

    诸葛惊鸿一愣,说:“前些年我见他时,他的身体已经不好,今年恰逢甲辰,荧惑守心,主帝王血光。方才我观天象,帝星陨,人王崩,这才挂起一盏白灯笼。天机已成,结局注定,非是人力可扭转。天启想退位,让太子来挡住这一劫,终是不可得。”

    萧离压根儿不信所谓劫,天定之数的说辞,那等于承认有摆弄命运的神,

    诸葛惊鸿很可能知道天启帝究竟怎么回事,只是不愿说而已。

    皇城里传来一声悠扬钟鸣。

    这是丧音。

    接连的钟声响起,传遍整个圣京。

    天启帝——崩!

    太子以继国之君的身份,在钟声响起的时候,成了皇城的主人。

    羽林卫调动频繁,几乎把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武威侯听到第一声钟鸣时,就已下令巡防司戒严圣京。

    金奢狸还未回到王府,听到那一声钟鸣,整个人都变的紧张起来。来圣京之前,左佑师的所有谋划都是以天启帝的心性拟定。因他料定,即便天启帝退位,新皇登基,这天下还是天启帝说了算。可现在天启帝说没就没,谁能料到明日风雨。

    想到这里便对车外的金歌说:“不要回府了,我们出城。”

    还未走到城门,金歌便来回报。巡防司的人已把城门封住,任何人不得进出。

    皇城内也是一样,羽林卫封了宫禁,连嫔妃也不得随意走动。

    等到萧离回来,厉王将他拉到角落里,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老大不对劲儿?”

    “我觉得一切都不对劲。”萧离说。

    厉王说:“老头子这年纪,突然走了也属正常,他弄得像是被刺杀一样,把这皇城禁了,弄得人心惶惶的。”

    “你惶惶么?”萧离问。

    厉王说:“若是我的京畿大营还在,自然不惶惶。可现在我和你一样,这皇城之中无兵无权,心里没有底。”

    他们看着一队羽林卫奔出皇城,没有过多久,六部重臣以及一些开国元勋进入皇宫,武威将军打头走在最前。

    太子这时也出来,岳恒不知得了什么命令,匆匆离开。

    武威将军上来就问:“怎么走的?”

    太子看一眼太医,太医说:“陛下的身体早就空了,只是靠着滋补强行拖到今天。身体骤然失去生机,回天无力。”

    武威将军说:“难怪大哥说他拖不过今年。”又看到太子,萧离和厉王,感叹说:“也好,临走之前子孙都在,也没有什么遗憾。”

    太子说:“老将军,您看眼下……”

    武威将军说:“好在你父皇已经下了传位诏,你就现在登基也是一样。我们这帮老家伙和六部的大臣都在,你去换了龙服吧。登基大典不要办了,国丧三月,以尽孝道。”

    武威将军的资历,当朝之中乃是第一名的。虽然没有商议,但他的意思,就是代表百官的意思。太子看着萧离和厉王,问:“你们两个怎么想呢?”

    厉王说:“当照老将军的意思办。”

    萧离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太子退到后厅,换了一身龙袍出来。这件龙袍本是为明日登基准备的,怕是只能穿到天亮。国不可一日无君,一时也不行。但天亮发丧,就要换下来。众人一起参拜,这就登基称帝了。

    拟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国丧三月。

    拟的第二道旨意便是命礼部治丧。

    拟第三道旨意却是谁也想不到:命昭妃陪守皇陵。

    武威将军觉得不妥。昭妃出身东山世家,何况还生下公主青萝。陪守皇陵,有点说不过去。

    太子说:“父皇病发之时,嘴里便是喊的昭妃。老三,老四也都听到了。”

    萧离和厉王都点头。

    武威将军也没有话说,他和东山世家颇有些渊源,并不想昭妃受这样的苦。

    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大丧的钟声响个不停,要等到太阳升起,新君升朝才停止。

    这一天,满朝皆哀。萧离也被扒下朱红的大袍,换一件黑色的五爪盘龙服。

    这一天,仿佛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已结束。

    这一天,改元天授。

    太子变成了天授帝。厉王依旧是厉王,凉王依旧是凉王。

    一切都没有变,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守灵三日,昭妃许是悲伤过度,竟然一病不起。太医回话说不大乐观。

    厉王冷笑说:“看来她不用守陵了,过些日子可以直接陪葬。”

    天授帝摇头,说:“老三老四,让他们都回吧。这些日子都累的够呛,我们三兄弟在这里就可以。”

    等两人出去,太子扶着棺木,叹息一声,低声说:“父皇呀父皇,这可是天意么?你若那么相信天意,就不该逆天而行。十年前,诸葛先生说你有血劫,你听了昭妃的话,什么以骨血应劫,害的老二惨死尸骨无存。去年,诸葛先生说甲辰大变,主帝王崩。你又听了昭妃的话,将皇位传我,以我应劫。父皇呀,你就没有想过,若真有天意,又怎能轻易躲过去。”

    他看外面的人正在散去。围着棺转了一圈,又说:“天意,哪来的什么天意。天意都是人心,即便真有,所谓帝王崩,父皇您也已经应了,做儿子还要感恩于你。安心吧父皇,我会比你更适合皇帝,真正的一统天下,王命所致,无人拂逆。”

    金奢狸偷偷告诉萧离:“我已送消息回凉州,左叔定会谋划好一切,你无需担心。倒是王府那位朋友,你要怎么安置呢?”

    朋友?

    萧离这才记起来,渊月还在府中呢?于是问:“她还在?”

    “关在房里,不吃也不喝,也不说话。”

    萧离说:“那也饿不死,等明日事了,我就回去,届时再做打算。”

    金奢狸又说:“巡防司把圣京封的严严实实的,之前你又得罪了武威侯。不知道是否特地照顾你,王府外明哨暗哨不停。”

    萧离说:“管他呢,只要你和花惜出了圣京,我一个人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金奢狸说:“怕是更难。”

    晚间入殡,三日苦撑结束。厉王一脸疲惫,萧离还好,这三日于他就如休养一样。往那里一坐,观鼻观心,神驰天地,修为上一点没耽误。

    待众人走了,天授帝便对厉王和萧离说:“明日大葬之后,就要升朝问政。你们都是朕的兄弟,这里没有外人。心里有想说的,就说出来吧。”

    厉王说:“不为别的,我那两个儿子……”

    天授帝说:“太小了,就不要去军中了。日后有的你忙,两个儿子在身边你也安心,统一税赋势在必行,老三,我想交给你做。”

    厉王不语,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不想做,可若不做,两个兔崽子说不定还要被送到军中去。

    天授帝又说:“你也不必担心,事情虽然繁琐,我会先让户部拟个章程出来。就由你督办,老四协办。”

    厉王看一眼萧离,心道:他果然要硬来,这点可比老头子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