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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有点不信:“用纸把牢门打开?”
萧萧疯狂点头,双眸充满了炽热。
“好,我满足你。”他真想看看,怎么用纸把精钢铸造的牢门打开。把半本《不平回忆录》从牢门的小洞口轻轻甩出去,不偏不倚的钻进对面牢门。
萧萧抄手接住,心里暗暗佩服。不是因为萧离的准头,这准头学过两年功夫的人都能做到。而是这纸做的书,半空飞来连书页都没有颤动一下。内行看门道,可见对方功力修为,随手为之便暗合天地守静之道,不愧是道门前辈。
萧离听到纸张撕裂的声音,小小门洞也看不到他在干什么。滴答滴答的水声,忽然让他听了有些心烦。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是很清楚,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压在心头,难受的有点想要发泄。
他闭上眼睛,数着那一下一下的,滴答滴答的水声。《不平回忆录》里,不平道人记载了一个入静观心之法:凝神听心,心动神动,让意识沉浸在心跳的节奏中。
他让心神沉浸在滴答滴答的水声中,不过片刻而已,脑海中出现奇妙的映象:湿黑的石壁上,布满着微不可查的如蛛网般的细小缝隙,从缝隙渗出水汽,在石壁上凝结,汇聚在一个点,最终成为一颗水珠,然后坠落。水珠在空中变幻着,映着一点火光。它坠落在地,瞬间碎裂成一片片……
“前辈——”
萧离回神。
萧萧双眼泛着热烈的光,原来他把纸张分开,叠成小的四方形。
“前辈,就用这些纸,我有信心能逃出去。”
“怎么出去?”萧离问:“用纸把精钢铸造的牢门打个大窟窿么。”
“前辈没有看到么,牢门是没有锁的,只外边一个铁栓插起来。”萧萧咧着嘴笑:“以柔克刚,这是我道家专长。别说一张纸,落叶飞花也能刺破苍穹。前辈且看!”
他两根手指夹住叠成四角的纸,快如流星,只听“当”的一声,撞在牢门铁栓上。“哈哈……”他伸舌头得意的笑,那舌头还蛮长的。他双指不停,“当当”声响不停。虽然是纸,在他劲气加持下,仿佛能碎金裂石,每下都正好撞在铁栓的同一个地方,叠成四角的纸几乎碎成沫子,可见其力道。
“成了,成了……”萧萧大喜,眼看铁栓再有一分就被撞开,可纸张已经用完。“啊——”他大叫一声,显是极其悲惨。
萧离完全明白他的感觉。这个地牢确实坚固,唯一的出口也只有这扇门。不过这扇门是精钢铸造,完全嵌入山体石壁内。唯一的软处,便是外面的铁栓。其实也不是软处,这样牢房无需上锁。只有门上一个小洞,这世界没有人会有那么长的手臂,可以伸出去够着铁栓把它拉开。
“前辈呀,你也想想办法呀。”萧萧有点埋怨。
萧离提起手掌,用上空灵一式,满聚天地之气,一掌打在门上。
嗡的一声,这地牢封闭做的很好,回声持续不绝,让人耳膜鼓荡,说不出的难受。
萧离的手被反震的抖个不停,牢门却只是晃了晃。萧萧惊叹于他这一掌之力,却也更加绝望。
回声渐止,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嗒嗒的滴水声异常刺耳。
灵光乍现,萧离伸手出门洞,张开五指做了个招手的动作。不远处那颗即将落地的水珠像有了灵魂似的飞到他手心处,悬浮在那里,映着一点火光微微舞动,很是好看。
“前辈,高招呀。”萧萧佩服极了,只有还虚境界的修为才能做到这一点。其实萧离远不到还虚,不过是修习《大涅盘经》,在看了《不平回忆录》关于空灵一式的详解,运用起来有了还虚的气势而已。
萧离暗叫一声“去”,水滴如精灵般飞向萧萧那间牢房的铁栓。
“当”的一声清晰悦耳,铁栓微不可察的移动了一丝。滴水可穿石,滴水也能撞开铁栓。萧离心念一动,又一颗水珠还未滴落地面又被抓过来。一声清脆,同样撞在铁栓上……
“咣当”一声,铁栓掉在了地上。
萧萧双眼泛光,用力一推,精钢铸造的牢门夹着沉闷的声音缓缓露出一条缝。他没有把牢门完全推开,他有这个力量。许是关了太久,反而对自由产生了恐惧,于是从那条缝小心翼翼挤出来。望着四周,似是第一次看到地牢的样子。确实是第一次,他重伤晕倒,醒来已在牢房内。
“你傻了?”萧离喊他。
“哎呀,一时兴奋。”萧萧反应过来,抬脚踢开牢门铁栓,再一脚踢开沉重的牢门:“一朝脱困,飞龙在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看见萧离的时候,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心想:他绝不该这么年轻,说不定是个左道旁门,专修那种阴阳调和的秘法。想到这里眼神中多了些玩味儿,也有些艳羡。
“前辈,你……”
“我不是前辈。”萧离说:“我若是前辈,也不会困在这里。我姓萧——萧离。”
“哦,我们还是一个姓。”他不怎么信,眼前这孩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就算生下来百天就开始练气,也不该有现在的修为。他忽地想到一种可能,但那是不应该的。苏家和神宫的关系,神宫和天都的关系,如果萧离是天都人,不该被困。
地牢的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正好有气没处撒呢。”萧萧恨恨说着,上前就要和来人动手。
萧离站在原地,他也有着和萧萧一样的怒气,但来人是渊月和耀辰。
萧萧握紧拳头,走上前去:“你们知道我是谁,敢这样……”
耀辰毫无花哨的一拳,直接而又果断。萧萧直飞出去撞到石壁,然后落在地上,就像一条死狗。
“君山一脉的传人。”耀辰看着死狗一样的萧萧:“你是萧萧?”
萧萧站起来,擦掉唇角的血,没有回答——这人太厉害了。
萧离看着渊月。
渊月冲他使了眼色。萧离心里骂:妈的,完全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萧萧走到萧离身后,低声问:“前辈,怎么办。”
萧离说:“你走吧。”
“我走?”
萧离说:“总要给我个面子吧。”
他能有什么面子?
渊月马上说:“好!”
耀辰看她一眼,想想还是没说什么。
萧萧低着头,心里憋着气,可又不能怎样。当场这三人,无论什么恩怨,都不是他能插手的。
“还不走?”萧离冲他说:“难道要留下来看戏。”
萧萧低着头,咬着牙,内心很矛盾。他觉得自己留下来确实帮不上忙,可就这样撇下萧离,又太够义气了。
耀辰没有拦他。到门口时,他停下,回头:“前辈,你有什么让我去做的。”
萧离大笑:“谁是你前辈,我姓萧,你姓萧,我们是兄弟。”
萧萧一股热气冲到头顶,转身没入夜色中。
耀辰也笑了:“兄弟?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和他做兄弟?”
“不必知道。”萧离说:“就像我不必知道你是谁,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谁。”他摆开架势,一副拼命的样子。
渊月见他这个架势,便说:“大宗说了,他只要人,死的活的都可以。所以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萧离说:“跟着你走,我愿意。跟着他走,不行。”
耀辰冷冷看着他:“好,你很不错。小雅的孩子,果然和她一样有骨气。给你个机会,接得住我一拳,就活着带你走。若接不住,就带走你的尸体。”
他说干就干,话音没落,拳头已经砸了过来,连渊月都没来得及阻止。
“怕你么?”萧离大喝一声,纵身而退,身子贴在石壁上。
拳头夹着破空的声音,那一刻四周的火把随之摇动差点熄灭。这一拳足有千斤的力道,萧离双手抱圆在胸前,空灵一式顿时把身周的天地之气尽数吸了过来。
耀辰心想:硬碰?小子,你是太高估自己,还是太瞧不起我呢。他将功力催到极致,知道这一拳萧离是接不住的。能接得住他全力一击的人,虽然不算少,却也不能算多,但萧离肯定不在其中。他并不想打死这小子,毕竟是小雅的孩子,只是想教育一下年轻人:任何时候都不要过于相信自己的实力。
哪知道,就在拳头已近时,萧离突然转过身去,背对耀辰。
找死!
耀辰可不想真打死他,更不想带着他的尸体去见水月大宗。于是拳头一偏,重重打在石壁上。同一时刻,萧离双掌也打在石壁上……
轰的一声,渊月还没闹明白是怎么一出戏,就见石壁破裂开来,一股巨流狂涌而出,一下子把耀辰冲到自己脚边。水就像开了闸一样,从破开的石壁处冲出来,眨眼灌满地牢,把耀辰和渊月冲了出去。
耀辰噗噗吐出两口水,天都的人有个弱点,就是基本都不会水,会水的也仅止于狗刨。
“他是故意的。”
渊月眨着美丽的大眼睛:“好像是的。”
夜色下河水静静流淌,偶尔一块浮冰飘过,泛起诡异的光。
萧离脑袋钻出水面,吐一口水出来,深吸一口气。河水冰冷刺骨,每一个毛孔都像被针刺入般的痛。果然,就像他所想的那样,地牢是紧靠着河道的,否则不会有一直不停的滴答滴答的水声。并且石壁也不会太厚,因为他看到萧萧离开的时候,背部全是湿的。若是太厚,怎么可能渗出这么多水来。
赌一把。
人生太多时候需要赌一把,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他赌对了,可也不敢上到岸边,就这样浸在河水中,随着河水的流动漂浮。两岸的景象愈发熟悉,他看到熟悉的树木,熟悉的房舍,熟悉的石桥。清楚前方河道转过一个弯,会分成两条岔道,其中一条不过两里水路,就是自家的小酒馆。
胖屠站在苏府门口,抬头望向夜空,低声自语:“神游,不过游了一盏茶功夫。还以为这么多年不见,有多了不起的进境。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我杀了这么多年的猪。水月大宗,嘿,好大的名气。”
“嘿,胖子,你好大的口气。”看门老莫从阴影里走出来。
胖屠说:“老先生,若有十年,水月大宗也拿我没办法。”
老莫点头,眼前这个胖子实在太让他惊讶。刚入合道,便能神游,虽然只是片刻。但仅此一点,便知这胖子的悟性和天资。不过怎么看胖屠,都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人。他的确老了,眼睛还没花。一个人的根骨怎么样,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你应该知道太平镇的规矩。”老莫说:“第一,不能杀人。第二,合道以上不能动手。”
“若非要动手不可呢?”
老莫手中木杖“碰”的一声敲在青石板的路面上,胖屠头顶旋即出现一只淡淡的巨大掌影。
“遮天阵!”胖屠说:“它挡得住水月大宗?水月大宗已不在天都十老任何人之下,甚至超过他们。而你这个遮天阵和当年比起来差太远了,仅靠着三千魔卫,和你这个半只脚踏入神游的老头,怕是连七成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
“能唬人就行,这世上又能找出几个水月那样的高手。十年后的你,或许可以与他一争长短,所以你要小心些,要活到那个时候。”
他是有所指的,胖屠明白他的意思。
老莫刚走,苏府的门开了,苏万全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苏万全有些感慨,两人同住一城,距的也不甚远,可这许多年来,却是极少见面。即便街上偶尔遇见,也只当是陌生人擦肩而过。
“并不太久。”
“自从小雅嫁给我后,我们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胖屠上前两步,凸出来的肚子晃动着:“你可知道原因?”
“不知道。”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你。”
“你会么?”苏万全看着他:“我这一生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明儒,一个是你。可我好像已经失去你们很久了。而且我也相信,你们的朋友也不会太多。”
“你该非常了解我。”胖屠抚摸着腰间的屠刀:“对我来说,天地之间无不可杀。”
苏万全眯了下眼睛:“我相信。”
胖屠说:“我还不想杀你,所以你别逼我。”
“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高兴。”
“南风。”
“南风?是呀,我第一眼看到她,那感觉就像又见到了小雅。”
胖屠没再说什么,聪明人不需要说的太多,心里自然会明白。苏万全是个聪明人,远比看上去要聪明的多。
他不喜欢这样的人,懂得掩饰自己聪明的人,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