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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莫爷爷的事情就算她不刻意关注，也能在不经意间从某一个软件上看到那条新闻，千禾的冷漠都是装出来的，她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就算是还恨着，那也是曾经养育她关心疼爱她的人，她不会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p>
千烟知道顾尧给千禾发了消息，加上莫千澈那个性子，已经在千禾身边周旋了一圈了，就算是没有出现在她面前，那也已经是挡不住了，所以她必然是要先看看千禾的反应的，结果一通电话打过来，才发现她在哭。</p>
“没事。”千禾还硬撑不愿意说。</p>
电话那头忽然多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到了她的耳边来一样，耳根都痒痒的，如初奶声奶气的在那头亲了一口，“干妈，呼呼不痛——”</p>
温如初那白白软软的脸就像是出现在了千禾面前一样，心脏都柔软了下去，眼泪又莫名的流了下来，却因为小孩子单纯的话语轻轻地笑了一声，语气都温柔了下去，“好，不痛不痛，谢谢宝贝。”</p>
“爱你啵啵啵！”如初抱着手机亲了好几口，才还给了千烟。</p>
小孩子的世界没那么复杂，在听到千烟问千禾怎么哭了的时候，小姑娘就朝她爬了过来，一定要跟千禾说几句话安慰她，一脸担忧的样子生害怕千禾受伤了。</p>
“好啦，如初都这么安慰你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别自己一个人闷着，晚上哭的太厉害，第二天眼睛要肿的。”</p>
“……”</p>
“说说吧。”千烟很有耐心，温声细语的问她，“怎么了？”</p>
这个女人好像做了母亲之后身上就总是带着一种母性的光辉，连耐心都比以前多了许多。</p>
千禾抿了抿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才闷声开口，“我就是觉得，我挺对不起裴景的。”</p>
千烟拧起了眉头，“怎么说？”</p>
“昨晚上我梦到了我的那个孩子，他哭的撕心裂肺的，一遍遍的问我为什么不要他，说他总是在被别人欺负，我才发现闭口不提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他是真正存在过的，也真实的从我的身体里被剥离了，我连想他都不敢，想让自己连着过去的那些事情一起忘记。”千禾顿了顿，“我以为忘了就可以不说了，或者是再提起的时候就不用那么难受了，结果，我对不起自己的孩子，也对裴景不公平。”</p>
“……”</p>
“至少裴景是该有知道那些事情的权利的，他一颗真心换去的都是我的隐瞒，我一开始不想说是因为我还在逃避，想到那个孩子就很难过，也不想面对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孩子的事实，后来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怕我说出来之后裴景觉得脏。”</p>
“……”</p>
“但是今天晚上我还是跟他说了。”千禾深呼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他是很震惊，但是反应也还算平静，没有追问，没有爆发，不过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能接受的男人其实并不多。”</p>
“这样的事情？”</p>
“爱上了自己的哥哥，还流过一个孩子。”千禾自嘲的笑了笑，“就算没有血缘，可在那以前我们已经是默认的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了，我的感情从任何起点看，都是跨越了禁区。”</p>
千烟觉得这个时候的千禾完全就是在贬低自己，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千禾，完全不见往日的踪影。</p>
“千禾。”千烟叹了口气。</p>
千禾声音哽咽，自顾自的说着，“下午又看到了爷爷的事情，我知道当初是我咎由自取，我不能一个人毁了莫家的颜面，我也没有资格去恨爷爷，可是现在他生病了，我也不敢回去，也不愿意回去……我不想再有纠缠了，真的……”</p>
千禾哭的有些无助，把这两年憋着的眼泪都发泄了出来似的，又重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连带着哭声都压抑了下去。</p>
“千禾。”千烟认真的叫了她一声，“你们的那个孩子不会埋怨你，当初失去他你也没有少受罪，那个时候他不过也就只是个没有成形的胚胎而已，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是他并没有思想啊，也不是你想要放弃他的，你是自己在惩罚自己，是自己制造了一个梦魇，如果那个孩子有自己的思想了的话，他</p>
不会希望自己的妈咪过得那么难受的。”</p>
“……”</p>
“还有，你跟莫千澈从始至终就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这世界上有很多奇妙的缘分而导致的感情，你对他的感情也就是因为本身就不是血亲，所以才会渐渐的变得微妙，只是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变本加厉了而已，你阻止不了外界的流言蜚语，又何苦让自己活在自我世界里的流言里面呢？”</p>
“……”</p>
“莫家长辈我不了解，但是我知道他们一直都是真的关心你和心疼你，当初的事情莫爷爷或许很绝情，但是也可能是在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就算是他们经历了很多大小事情，可也会在突发事件面前手足无措的，或许那个时候在名声和孩子面前，你觉得他们选择了颜面名声，但是也没有办法了啊，你想要留下那个孩子，是因为母爱，可以放弃一切，可你自己的名声呢？和孩子出生了之后呢？”</p>
莫家两兄妹都是倔脾气，只要一个不愿意说，另一个肯定也是不愿意提的，但是莫千澈也提到过，在孩子检查出来之前，两个人根本就不知道有孩子的存在，他在逃避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千禾也在纠结和痛苦之中，或许那一段时间两个人的经历根本就不适合让孩子留下来。</p>
这样听起来很残忍，可就是事实，千烟骂过莫千澈没担当，可针始终没有扎在自己身上，她没办法对那个时候的他们感同身受，就像是她跟温南的那一段感情一样，若非阴差阳错，最后也不会有一个善终的。</p>
“千禾，你把所有的痛苦都当做理所当然，觉得是当初咎由自取才造成的，可是两个人的相爱本来就没有错啊，外面的流言蜚语你制止不了，那些舆论也真的会毁灭一个人的。”</p>
千烟顿了顿，“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选择保全你，我不能让我爱的人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痛苦，甚至郁郁寡欢，就算最终能让事情完美解决，那也只是伤口结了痂，苦尽甘来纵然没错，但是风霜可以抹去，言论永远抹不掉，始终都会有人把那些事情一遍遍的翻出来在背后窃窃私语的。”</p>
千禾的呼吸都凝固了，五脏六腑像是针扎一样的疼。</p>
她哭的是自己的孩子，哭的是爷爷奶奶晚年自己却不能在身边，也活在过去的痛苦之中。</p>
在听到千烟说莫千澈醒来了回国了那一刻，她是真的很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可是之后侵袭而来的疼痛就是数以万倍的，很久之前他朝自己扑过来的画面还在眼前，无比清晰。</p>
她爱过他，也恨过他，但是在看到莫千澈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的时候，所有的感情都变成了祈祷和眼泪，千禾曾经握着他的手一遍遍的求他快点醒过来，也看着那张脸哭的泣不成声，可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p>
就算是恨着，她也不想就这样完全的失去他，那是自己刻骨铭心的爱过的，怎么舍得他就那样离开了呢。</p>
“我以为，你跟裴景在一起之后会对过去的事情看淡很多，至少不会再困扰了，结果……”千烟绵软的声音传来，叹息了一声，“你太压抑自己了，也不敢真的完全让自己释放出来。”</p>
千禾跟千烟不同，她忍受不了孤独，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感觉到无边的空寂和绝望，像是天黑了就不会再亮起来一样，或者会觉得黑夜格外的漫长，因为她失去的太多了，而且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还什么都抓不住。</p>
她拥有过万人羡慕的温暖和关怀，所以在被抽离之后才格外的难过，而千烟是已经习惯那样的孤独，所以有没有对她来说都已经是无所谓了，千烟知道是这样，也就更希望千禾身边能有一个人能陪着她。</p>
可是，千禾是真的倔，硬逼着自己放下跟一点点的割下自己的肉没有差别，到最后就只是用一副骨架在寻求自己所谓的温暖而已，她所付诸的灵魂都在另一个人身上。</p>
千烟想说千禾对裴景的喜欢可能也就仅仅是喜欢而已，莫千澈占据了她生命中大部分的时间，也占据了她所有的爱，不管甜蜜还是痛苦，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提醒她还有那么一个人，曾经还有一段无法放下的过往，她不过就是把那些事情给藏起来了，没有真正的解脱。</p>
莫千澈，始终是她心里的那根刺，裴景没能把她拯救出来。</p>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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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千烟叹了口气，低低的叫了她一声，“千禾——”</p>
多的话，她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了。</p>
千禾没有回应，只是将脸埋在了枕头中，闷声的哭着，听着电话那头千烟的安静下去了的呼吸声，知道她没挂电话，还在静静的陪着自己，身体里那根弦就完全绷不住了，从低声的抽泣渐渐的哭出了声音，像是被抛弃了的孩子。</p>
也许就跟千烟说的一样，她梦里的孩子只是自己的梦魇，嚎啕大哭的声音和无助可怜的话语说的其实只是她自己的而已，她才是被抛弃了的那个。</p>
……</p>
裴景回到家之后，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洗了澡也没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满脑子都是千禾说的那些话，和她悲痛绝望的表情。</p>
在提到莫千澈的时候，她的眼神有分明的不同——</p>
像是漆黑的夜里，忽然闪烁了一下的星星，在夜空中很明显，但也只是那一瞬间，随后又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因为有过光亮，黑暗才会显得更甚，像是要压下来一样。</p>
就算千禾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裴景也看得出来她的闪躲，大概是直觉，也有职业的敏锐在里面，他感觉得到千禾的痛苦除了那个孩子和那段往事，还因为那一段感情。</p>
怪不得莫千澈当初豁出命去把她救了会来，她只字不提，怪不得她只说自己有一段过往，却不愿意谈起，就连回到云城都是一再的逃避。</p>
她曾经不顾一切的爱过一个人，只是没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所以才遍体鳞伤的离开，不提不问，连有关的字眼都不愿意多看。</p>
那得多刻骨铭心呢？</p>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念念不忘，从来都不是口口声声的提起，而是一声不吭的放入心底最深的地方，那个最柔软最敏感的位置，已经给了另一个人，她可以不面对不说出来，甚至装作骗过了自己，但是事实如此，谁也不能否认。</p>
眼神从来不会骗人。</p>
裴景紧抿着唇，双手交握着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再松开手起身的时候手背上都有了青白色的痕迹，他也再克制和隐忍自己的情绪，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啤酒出来，打开就一饮而尽了，酒精才胃里窜动发酵，他却只是眉头紧锁，没有丝毫的反应，在原地站了很久。</p>
他不是不能接受千禾有一段感情，也不会觉得千禾为别人流掉过一个孩子就变了味，而是不知道千禾的那些痛苦挣扎里，到底有多少跟他有关，他又该不该说服自己放下那些复杂的想法继续坚持下去。</p>
裴景又拎了几罐酒走了出去，一个人在寂静的室内喝闷酒，脑子里回荡着千禾的话，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就算是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整理思绪收起那些莫须有的想法，却做不到。</p>
一整个晚上，两个人都几乎没有合眼。</p>
……</p>
——</p>
翌日。</p>
千禾敷过了眼睛，却还是有点红肿，眼里的红血丝也格外的明显，对着镜子叹了口气，她才认命的换了衣服，下楼。</p>
裴景没有给她再打电话，也没有发任何的消息，可能在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他也需要冷静一下，就算是千禾没有把话说的太清楚，他也知道在千禾的心里，那段过往其实才是占据了更多的，而他不过就只是一个寄托，一个依靠。</p>
说出来的话总是很残忍的，可裴景很聪明，千禾就算是不说，他也会知道，也正因为这样，千禾才害怕再跟他遇见，可是两个人是在一起工作的，她躲不开。</p>
之前她就不该因为自己一时的心动而答应，明知道自己还没有放下过往，就开始了另一段感情，奢望有一个人能拉她出来，却没想过自己连累了对方，反而是更深的伤害。</p>
千禾在电梯里低着头，太阳穴隐隐作痛，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渣一边想着到了局里应该怎么相处，现在这样确实挺尴尬的，结果——</p>
“……”</p>
千禾刚走出公寓，就愣在了原地，迎着清晨的阳光，裴景还是跟往常一样，倚靠在车身上，在她出门的位置等着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