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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将至,天空澄净如水。
窗外,槐树嫩绿婆娑,院内花团锦簇,一片生机盎然的春色。
自从岑思卿从雍德宫回来之后,便几乎足不出户,时常独坐在偏殿的书房内,思考着他所面临的危局。
此时,他身着一袭浅青宽袍,清新而素净。然而,他的容颜上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
岑思卿知道,三皇子既然手握了他的把柄,便不可能轻易地放过自己。他甚至能感觉到,三皇子此次的计划,不仅是要除掉六皇子,也是要一箭双雕,将自己也彻底株连入其中。
正在他陷入深思之际,小林子轻巧地推门而入,手持茶盘,恭敬地为岑思卿奉上清茶。岑思卿内心本就烦躁不安,他瞥了一眼小林子,眉头微微皱起,内心顿时涌起怒火。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岑思卿忽然起身,抬手将茶杯怒摔在地,并大声呵斥道。
小林子震惊之余,立刻跪在地上请罪。可他刚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便听到岑思卿当即唤来了卫凌峰。
“小林子未经允许,私闯偏殿,拖出去当众鞭罚。让所有人看看,将本殿下的话当耳边风,是个什么下场!”岑思卿情绪激动地怒斥着。
这番举动让一向沉稳的卫凌峰也感到意外,他连忙将仍在求情的小林子拖了出去。
小林子被带至庭院,他本想要继续为自己讨饶几句,但看着慢慢聚集而来的下人们,只能眼巴巴地等待着罚令。
“七殿下息怒,是小林子乱了规矩。七殿下罚的对,是小林子该罚。”小林子满脸委屈的跪在院内说道。
这时,素荷手持一条藤鞭,缓缓走到岑思卿的身旁,将藤鞭双手递到了岑思卿的面前。
岑思卿垂目看了一眼,将那条藤鞭拿了起来。他轻笑了一声,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将这藤鞭拿在手里,而不是跪着受罚了。
岑思卿拿着藤鞭走到了小林子的身后,举手扬鞭,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打在小林子的背上。
小林子疼得止不住叫喊,荣和宫的一众下人也没有见过这个场面,他们的脸上也写满了惊恐,皆不知平日里和善有礼的七殿下,发起火来竟如此可怕。
这边,岑思卿刚打了几鞭子,宫门便被人推开。
三皇子突然到来,他徐步走近,看到岑思卿正手持鞭子责打小林子,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似乎对这闹剧完全不感兴趣。他哼了一声,毫不理会,径直进入了偏殿。
岑思卿见到三皇子到来,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将鞭子交到了卫凌峰的手中,语气冷漠的叮嘱道:“继续打,三十鞭,一下也不能少。”
卫凌峰接过藤鞭,望着岑思卿独自走入偏殿,眉头不禁锁紧,忍不住已经开始担忧。
殿外,抽打声和小林子的叫唤声还在继续。而殿内,三皇子望着岑思卿,不禁发出了嘲讽之声。
“七弟心情不好,也不必拿一个下人出气。”三皇子知道,岑思卿此刻必定心乱如麻,便刻意讥讽道。
岑思卿却无心理会三皇子的嘲弄,淡淡回答:“是下人不守规矩,才不得已责罚,让三哥见笑了。”
三皇子看着岑思卿,忽然拍案而起:“哼!我看你是故意要以小林子来挑衅本殿下。”
岑思卿听言,低头回应道:“思卿岂敢,是三哥多虑了。”
三皇子走到岑思卿面前,用手托起岑思卿的下巴,目光锐利,语气冷峻:“你明知道小林子是从我雍德宫出来的,你今日之举,摆明了是想要给本殿下脸色看。”
岑思卿听了这话,唯有无奈苦笑。
想当初,小林子在雍德宫犯错被赶出来,内侍省懒得花心思再去打点安排,直接将小林子送来了荣和宫。当年的这些事,无人告知过岑思卿,亦无人问过他是否愿意。年幼的他只是眼见着内侍省送来了一个年轻的太监,又几乎撤走了其他所有下人。从此,岑思卿便落得不仅无人服侍,还要看人脸色度日的境地。
岑思卿咽下了多年的怨言,只是抬眼看向三皇子,语气平静地说道:“三哥莫要因为一个奴才,耽搁了时间,误了正事。”
三皇子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何事而来,于是他召唤了一旁的禄公公上前。
禄公公双手托着一个木盒,走到了岑思卿的身边。
“打开吧。”三皇子吩咐道。
岑思卿打量了一眼这个雕花金丝楠木盒,约莫半尺高两尺长。他伸手打开了木盒,里面竟然只放着一只白瓷酒壶。
岑思卿拿起了酒壶细看,这白瓷酒壶外观上乘,制作工艺也无可挑剔,表面如白玉一般光滑,没有一丝瑕疵。酒壶的形状略显纤巧,壶口勾勒出一圈淡青色的装饰,点缀着精致的藤蔓纹样。
禄公公退到一旁,三皇子再次走上前,将自己的计划连同这酒壶的用处一并告知了岑思卿。
“你择日,邀岑逸礼来你这里喝酒。然后用你手里的这只酒壶,好好招待他。”三皇子眼神狡黠地盯着岑思卿。
岑思卿自然知道这酒壶必定有玄机,不然三皇子也不会如此谨慎的将它装在盒里带来。
“你将酒壶打开看看。”三皇子命令道。
岑思卿将酒壶盖揭开,发现了内部的巧妙设计。虽然,酒壶的外表完整得如同一块整玉,内里却被分为了两半。
岑思卿立刻明白了手中的是何物,他将酒壶的盖子拿了起来,然后仔细的开始在上面寻找。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壶盖的一侧,他发现了一个针孔般的小孔。
“这是两心壶。”岑思卿惊讶地看向三皇子。
所谓两心壶,便是壶心一分为二,壶盖上藏有机关的阴阳壶。饮酒时,只需倒酒之人按住壶盖上的小孔,便可轻松切换酒壶的两个仓室,将壶中酒神不知鬼不觉的偷龙换凤。
“七弟果然有见识。”三皇子点头,伸手拍了拍岑思卿的肩膀,笑着说道:“既然你知道这是两心壶,那便不用我再教你,应该怎么做了吧?”
岑思卿仍然不敢置信,三皇子的计划竟然是如此手段。可还未等他回应,三皇子又将一个两寸高的青瓷瓶递到了岑思卿的手中。
“这是什么?”岑思卿虽然这样问道,但他自然知道,这青瓷瓶中装的必定是可以要人性命的东西。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确切的答案,他私心还是期望着,事情到此仍然可以有一线转机。
“七弟如此聪明,难道猜不出这瓶里是何物吗?”三皇子也不傻,他知道岑思卿之所以明知故问,不过是天真的以为自己可能会放过六皇子。
岑思卿看着手中的这个青瓷瓶,神色变得凝重。
三皇子知道岑思卿的心思,于是刻意说明:“你放心,这药没那么快见效。”说着,他缓步靠近岑思卿,轻声在岑思卿耳边又说道:“不过,七弟务必收好了此物,莫让自己误食了,做了冤死鬼可别怨我。”
三皇子说完,大笑着走到了门边,禄公公赶忙上前为其开门。三皇子跨过门槛,仰头看向头顶湛蓝的天空,伸了个懒腰。然后,他慵懒的打了个呵欠,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话给岑思卿:“本殿下等着你的好消息。” 语毕,便带着下人离开了荣和宫。
卫凌峰远远望见岑思卿还僵直地站在殿内,一动不动,他立刻走上前查看情况。
屋内,岑思卿一手拿着一只白瓷酒壶,一手握着一个小巧的青瓷瓶。卫凌峰一脸疑惑,忧虑地问道:“殿下,这些都是...”
“把门关上。”岑思卿打断卫凌峰说道。
卫凌峰立刻照办,然后回身,发现岑思卿终于向一旁的椅子走了过去,仿若失了魂般的坐了下来。
卫凌峰走到岑思卿身旁,他能感受到岑思卿沉默中弥漫着的情绪,于是默默地站在了一侧,不再多言询问。
岑思卿看着手中的东西,思绪飞转。他清楚,眼下已无力扭转三皇子的决定,但他不能就这样杀了一向真诚待他的六皇子,也无法明知是陷阱还义无反顾地中计。
岑思卿思索着,他需要想一个法子,既可以保住六皇子,又能令三皇子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忽然,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有了一个决定。
“三哥,你放心。我定不会令你失望的。”岑思卿拿起了手中的青瓷瓶自语道。然后,他又侧脸问守在一旁的卫凌峰:“小林子如何了?”
卫凌峰俯身,小声禀报道:“身上挨了三十鞭,心里却受不了这个委屈,早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岑思卿听言却不在意,也不再追问。
就在此时,二人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叩门,并通传道:“殿下,泰安宫的人来了。说是六殿下有话带给您。”
岑思卿听到“泰安宫”和“六殿下”这几个字,不知为何已然心虚,心跳不禁加快。他慌张地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卫凌峰,并悄声叮嘱道:“你把这些东西放到书房,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卫凌峰点头,接过东西即刻走向书房。
岑思卿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开口对门外的人说道:“进来吧。”
殿门被推开,走进来了一位宫婢,行礼道:“奴婢泰安宫掌事宫女莲月,给七殿下请安。”
岑思卿抬手示意她起身,并温和地询问道:“可是你们六殿下有事找我?”
“回七殿下的话,马上便是清明了,六殿下想邀您来泰安宫一起赏花饮酒。”莲月说着,将一纸信函呈给了岑思卿。
岑思卿将信纸展开,只见上面清秀的写着两行字:
瓮间佳酿等君至, 共饮清明赏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