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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楼内,萧楚曦和岑思卿二人单独相会。
桌上的佳肴琳琅满目,但两人的话语却不多。尽管,岑思卿时不时温柔地照顾着萧楚曦,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表现出极佳的礼貌和关心,但萧楚曦却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情意。
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就像是一场精心排练的戏剧。
此时,在萧楚曦的眼中,岑思卿表演得非常投入,她可以感受到岑思卿似乎想要传达对她的好感。然而,萧楚曦明白,这只是他的角色,一个为了某种目的而扮演的角色。
萧楚曦看着岑思卿的眼睛,从中只看到他眼底的漠然和假装的关心。萧楚曦忽然回忆起了自己的青梅竹马,以及他看向自己时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包含情意的眼睛,在他的眼中从来不只有看见自己时的欢喜,还有想要保护的渴望、不敢显露的克制和下意识的心疼。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既热烈又卑微的一种情绪。
但这种情绪,萧楚曦不曾在岑思卿的眼中看到过。
萧楚曦凝视着岑思卿的脸庞出神,她无法将眼前之人与自己心中的那份欢喜重叠,她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渐渐消失,心中涌上了一股淡淡的忧伤,眼里也渐渐泛出了一层泪光。
岑思卿注意到了萧楚曦的变化,他主动询问道:“萧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何伤心之事?”
萧楚曦忽然回过神来,立刻尴尬的笑着掩饰道:“刚才不小心咬到了一口花椒,让岑公子见笑了。”
岑思卿听了萧楚曦的话,拿起了一旁干净的碗勺,为她盛了一碗甜汤解辣。
萧楚曦瞧着岑思卿的一举一动,心中不禁感慨:他在意自己是否伤心,他也会关心的为自己送上汤羹,这一切明明看上去都毫无破绽。萧楚曦又回想起初见岑思卿自己不慎受伤时,还有她亲近六皇子而刻意冷落他时,以及,自己因赐婚心慌意乱而口不择言质问他时,岑思卿都是如此的一副仁义君子之态。
唯一可以出卖他的,便是他的温文尔雅,是他的从容不迫,是他的一言一行都有礼有节且不慌不忙,让萧楚曦感受不到任何的疼惜之意。
萧楚曦接过岑思卿递来的碗,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汤,又抬头与岑思卿对视了一眼。这一瞬间,岑思卿感觉到萧楚曦眼中的情绪复杂,似乎既有接受又有拒绝的意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两人一时语塞,都僵在了那里。但很快,萧楚曦随即拿起了汤勺,打破尴尬,浅浅的喝了一口汤。这个举动也让岑思卿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可令岑思卿没想到的是,萧楚曦放下汤碗后,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直到他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才终于转头问道:“萧姑娘为何这样盯着我看?”
萧楚曦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然后平心定气地看着岑思卿,缓缓开口问道:“七殿下,那你,为何又要假装喜欢我呢?”
这意外的质问让岑思卿有些措手不及,他的脸上闪现一丝惊讶。萧楚曦看得仔细,岑思卿的表情分明有谎言被人戳破后的窘迫。
“萧姑娘为何会这样问?”岑思卿试图掩饰自己的慌张,但声音还是略带一丝尴尬。
萧楚曦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反而从怀中拿出了岑思卿给她的腰牌,然后面不改色地说道:“殿下这腰牌是上好的羊脂玉,可雕刻的棱角还分明如新,想必向来都仔细保管且鲜有示人。将珍藏这么多年的腰牌,给了我这么一个外人,殿下若不是喜欢我...”萧楚曦说到这里,故意拖沓了节奏,她再次抬眸看向岑思卿,然后语气略带锐利的继续问道:“...那便是有所图了?”
岑思卿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笑道:“萧姑娘多虑了。”随后,又继续解释道:“这腰牌我确实不常用,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即便是萧姑娘拿着它,也不能自由的出入皇宫和荣和宫,最多不过是能卖一个好价钱罢了。”
然而,萧楚曦并未被岑思卿的这番言辞所糊弄。她将腰牌拿了起来,随手拨弄了一下腰牌下的红色流苏,徐徐说道:“我记得殿下有一块鸾凤玉佩,上面的流苏与这腰牌的一样,都退了色却又不曾更换。我听逸礼哥哥说过,那枚玉佩是荣妃留给殿下的,所以殿下格外珍惜。恕楚曦直言,宫中所有年满十五的皇子皆会被赐予独居的宫殿,唯独殿下例外。这么想来,这块腰牌和荣和宫一样,也都应该是荣妃的才对。”
岑思卿听着萧楚曦的分析,他的眼眸不自觉地开始渐渐低垂。
萧楚曦一针见血,点出了岑思卿内心深处的隐痛,且毫不给他喘息的时间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殿下都将那枚鸾凤玉佩带着身边,今日离宫,怕是为了掩人耳目才不得已将它离身。说明,殿下将它视为至宝。” 即便是看出了岑思卿的难堪,萧楚曦依然毫无怜悯之意,反而语气逼人的故意反问道:“那为何,殿下对这块也曾属于荣妃的腰牌,却如此不在意呢?”
岑思卿沉默片刻,稍稍平复了心绪,然后无奈一笑道:“我以为,今日萧姑娘设此宴席是为了答谢,未曾想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说完,他站起了身,眼里带着不屈,但声音中却有一丝委屈地情绪。他看着萧楚曦问道:“思卿自认为从未得罪过萧姑娘,不知萧姑娘却为何如此敌视我?”
萧楚曦见岑思卿抱屈,心中泛起一丝同情。但很快,她又在内心告诫自己,切莫被眼前的表象所欺骗了。
但萧楚曦不知的是,岑思卿问出这句话时,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岑思卿也未诓骗萧楚曦,他确实不明白,为何自己为萧楚曦做了这么多事,却始终未能得到过她的认可。
明明六皇子只需要站在那里,便可享有所有人的赞誉和信任。而他用尽全力,却换不来一丝的信赖。岑思卿苦笑一声,转身默然地向门边走去。
“七殿下,请留步。”萧楚曦意识到岑思卿打算离开,她立刻起身开口喊住了岑思卿。然后,上前恭敬地赔礼道:“殿下若是觉得楚曦刚才的话说得不对,冒犯了殿下,那请殿下赐罪,也好让楚曦安心。”
岑思卿停下了脚步却未回身,只是站在原地,背影有几许落寞。他轻叹一声,然后声音略微疲弱又带着几分自嘲地说道:“萧姑娘说笑了,今日来的不过是瑞京城中的岑公子罢了,而非皇宫中的七皇子,我何来权力赐罪他人?”
听到这样的回应,萧楚曦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沉闷。这时,她才终于看清了岑思卿的无奈和失落。
然而,此刻已然有些迟了。岑思卿已经伸手触及房门,即将沮丧离去。
“岑公子!”萧楚曦立刻换了口吻的再一次喊住了岑思卿。
这一次,岑思卿终于回头。他望向萧楚曦,眼里满是惆怅。
萧楚曦走近,再度对岑思卿道歉,并直言不讳道:“岑公子大度,不与楚曦计较。但楚曦并非真心要令公子难堪,而是想以这激将之法,引得公子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眼下看来,是楚曦手法拙略,过于唐突了,还望岑公子莫怪罪。”
萧楚曦的这番话说得敞亮且诚挚,令岑思卿心中的郁结也有所疏解。
"萧姑娘,你又如何知道我所说并非真心实意呢?" 岑思卿问道,尽管他也明白,自己今日的言行并非完全诚心诚意。
萧楚曦见岑思卿还是不肯坦诚,便主动表明:“楚曦听闻,岑公子府上家大业大,岑老爷子嗣众多,却独独偏爱二公子,一心想将家业传承与他。不想,二公子外出至今音讯全无,令人唏嘘。可如此大的家业,又岂能轻易断绝?”
岑思卿听着萧楚曦的叙述,心中顿悟,立即明白她所言之意。
“如今,岑老爷最合心意的继承人有两位公子。”萧楚曦继续说道:“这岑三公子乃是嫡长,虽言行有亏、品性不端,却有岑氏上下宗亲支持。而岑六公子虽然非嫡子,却正直善良、性格醇厚,也是岑老爷有心栽培之人。唯独你,岑家的七公子,出身显贵又聪慧过人,却即不得宗亲扶持又不被岑老爷器重。若换做是我,也难免心中不平。”
听到这里,岑思卿不再回避,坦然问道:“萧姑娘的故事,岑某听明白了。只是不知,萧姑娘提及此事,是有意为我救困扶危?还是,只是为了讥讽挖苦我一番,寻乐而已?”
萧楚曦走到岑思卿面前,眼神坚定的看着他,说道:“萧氏一族虽比不上岑家,但在地方上也有一些声望。楚曦谈及此事,不过是想告诉岑公子,楚曦感谢公子之前为我做的一切。如有幸得机会报答,楚曦亦愿意竭尽所能,助岑公子一臂之力。”
萧楚曦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令岑思卿感到困惑。他不确定萧楚曦是在故意试探他,还是真心想要报答他。
最终,岑思卿还是选择谨慎地谢绝:“萧姑娘的好意,岑某心领了。”
“岑公子是信不过我,以为楚曦还在试探吗?”萧楚曦看出岑思卿有所犹豫,直截了当地问道。
岑思卿感到自己内心的思绪,今日全部都被萧楚曦知晓得明明白白。他顿感局促,一时无言以对。
然而,就连岑思卿此刻的心情,萧楚曦也洞悉得一清二楚。她再次对岑思卿重申道:“请岑公子相信楚曦,楚曦定不负岑公子所期。”
虽然今日所发生之事,都令岑思卿始料未及。然而,岑思卿寻思一时,终归还是点了点头。
可他刚看到萧楚曦释然微笑的面容,视线又被萧楚曦别在腰间的玉箫吸引了。
岑思卿见过这支玉箫,萧楚曦每次出现的时候都将它带在身边。他发现,玉箫上刻着的字被重新填上了金漆。岑思卿假装不在意的靠近萧楚曦,仔细的看了那玉箫一眼。
上面是泛着金光的两个字,施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