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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真一烧好一浴锅的药浴,让三郎泡了一个时辰,又配上内服药丸,三郎直觉得头脑清凉,胸腹间温热,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精神大好,去到茶馆里吃茶听消息。
现在茶馆里谈论的,全是这次打仗的事,但人们已经没有了昨天的兴奋探奇,而是多了恐惧惊惶。
原来,鬼子已经开始侦缉搜捕可疑分子,镇上开来了三百多东洋兵,已经抓了二三十人,某某孤寡老头六十多岁了,被搜出一只锈得不能用的鸟铳,也被捉了去。……,……。
鬼子这是发疯了,三郎暗暗忖度,担心老虎山的新营地会被鬼子侦探到。
到了半上午时,侦缉队长在苏雪中和王照辉陪同下,带着几个喽啰大喇喇闯进茶馆来。
侦缉队长叫徐倪三,白惨惨的一张瘦削面孔,一双精明灵动的眼睛,永远不停的四处观察搜索,就如猫狐一般贼贼的疑虑警惕。
徐倪三先让喽啰在茶馆门口贴上两张告示,一张安民告示,一张搜捕告示。
这才扯嗓门喊话: “四乡八邻的街坊乡党,你们都是过日子的人,咱们宜兴出了这通天的大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在这里说,如果有谁看到形迹可疑的人,陌生人,特别是操外乡口音的人,都要及时举报。知情不报的,以反日抗日罪论处。大家都是明白人,千万不要一时糊涂,东洋太君现在正在火头上,杀人是不眨眼睛的……”
门口的馄饨下好了端进来,打断了徐倪三训示。徐倪三赶紧笑呵呵称赞馄饨味道好,趁热吃了起来。
几个喽啰则是吊儿郎当的,大夸馄饨摊主懂事,把他的肩膀直拍。
那摊主慌忙巴结: “徐队长辛苦,几位官爷辛苦,吃饱肚皮好做事。这碗馄饨,是真一叔叔结善缘祈福请客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多放了几只,当不得事的。”
徐倪三早就听说了真一真二兄弟俩,喊道: “喔唷!那两个癞痢头北方侉子吗?还这么讲究嘛!早就要会会他哥俩了,快叫来问问!”
王照辉立即放下馄饨碗,跑去隔壁客栈找真一。
苏雪中寒下脸,把馄饨碗一推,说道: “徐队长,你还不如卖馄饨的懂事吗?仗着东洋人给我上眼药?”
徐倪三料不到苏雪中真是狗脸,说翻就翻,一个愣怔呆住。可也就一瞬间,迅速反应过来,现在有东洋人撑腰,你苏大帮主不也是只能听东洋太君的话吗?乖乖的跟着自己听使唤!
徐倪三笑道: “苏会长,苏大帮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东洋太君的差使,我们还是用心做才好,身不由己是情有可原,但不能不识相……”
正此时,三郎从隔壁过来,闻言笑道: “徐队长,是说我不识相吗?真一叔替我寻药去了,他妈的练功夫把自己弄伤了。”
徐倪三趁势避开和苏雪中的尴尬,转着眼乌珠子笑道: “我说你江大少爷什么好,守着老祖产吃喝玩乐哪样不行?玩什么拳头脚尖功夫?丈人家更是江南地方上的大富豪,有福不享,自讨苦吃。”
三郎看到苏雪中一脸煞气,对照徐倪三的小人得志,心知大师兄吃了窝囊气。
笑道: “徐队长,我这个少爷生就是个劳碌命,只会自讨苦吃。”
徐倪三知道三郎这是打哈哈,笑道: “江大少爷,你这里又是茶馆又是客栈的,最是鱼龙混杂的场所,要特别当心,有什么可疑物事吗?”
三郎道: “没有没有!要有的话,我早就报告给你了!”
徐倪三道: “也不是你江少爷说没有就没有,眼见为实,走!带我隔壁客栈看看去。”
徐倪三一边吃一边说,说完把调羹往碗里扬手一扔,“叮当”一声,差点把馄饨碗打破,弄得剩汤四溅。
三郎知道这货是在找回颜面,更是在给自己壮威,有东洋人撑腰了嘛!
徐倪三起身说道: “味道不错,走!隔壁看看去。”
有两个侦缉队员站起想跟去,徐倪三骨碌碌的眼一瞪,说道: “你几个慢慢吃,等着!”
三郎知道他的小心思,领着徐倪三到客栈,往他口袋里塞了五块大洋,笑着说: “徐队长和兄弟们辛苦了,一点小意思,拿去吃茶。”
徐倪三道: “我和我的弟兄们都变成了美女?用樱桃小嘴吃茶?听说你家来了外乡亲眷,这个非常时期,可要仔细弄明白了。”
三郎料不到这家伙抱上东洋鬼子大腿,狂得忘了自己是什么货色了。
笑道: “刚才那一份,是给兄弟们的,徐队长你的一份,在这儿。”
徐倪三口袋里又多了十块大洋。
三郎道: “徐队长,那父女俩,是我家在上海的二个亲眷,他们听说我爹过世,特别来悼亡的,已经在镇公所报备,只等照片洗出来,立即登记居留证。”
徐倪三敲竹杠大洋到手,侦查的动力也就失去了,笑道: “江少爷,我知道你是规矩人,做人做事很上得了台盘。今天就不再浪费时间了,我也知道你这儿没问题,但架不住有人检举揭发啊!我只能来例行公事,你自己小心点。”
徐倪三拿人的手短,暗示三郎有人在使坏。
三郎故作轻松道: “谢谢徐队长提醒,有些人明面上斗不过我,只会使些煽阴风点鬼火下作把戏,本少爷不怕。和我玩阴的,有的是他哭的时候。”
三郎说着时,顺手指了指隔壁的王照辉。
徐倪三暗笑: 他妈的一个黄毛小子,毛没长齐吹牛逼,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这一套想镇住我,也不嫌自己太嫩,苍蝇戴上大粟壳,充大头。
徐倪三笑道: “江少爷年轻有为,我徐某当然是晓得的。”
徐倪三一面说,一面走回隔壁茶馆,继续说道: “你这里人员杂,耳朵竖着点,眼睛放亮点,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报告,不要等出事受了牵连,后悔也晚了。”
徐倪三走后,三郎心想: 王照辉肯定还会使阴招,须把龙梅留下的间谍工具处理了,鬼子找到一把破鸟铳,都会大动干戈抓人审问。如果龙梅留下的东西被鬼子搜着了,老子不被剥皮抽筋才怪。
三郎正想得走神,一声咳嗽惊醒了他。抬头看,见是坐在角落里夏耀祖的坐探,表面职业是经营蚕桑业,看样子是有事。
三郎微微摇头,以示拒绝,自己的隐患还没解除呢!
回到新房,三郎撅腚伸脖子钻床底下,一看,龙梅留下的坏电台还在,那个长条形皮箱,不见了!
里面那把枪,可是全日本及全世界最高级的狙击枪。如果被日军侦查到了,寻摸到自己头上,后果就太可怕了。
三郎愣怔着想了想,决定去周不二那儿征询意见。
周不二见外面形势风声鹤唳,也正想找三郎落实心里的疑惑。见三郎急冲冲来了,悠然笃定的笑问: “终于忍不住了,是不是为了你在县城捅破了天,过来讨主意了?”
三郎知道瞒不过这个贼祖宗,坦然道: “打县城,确实是我牵头安排的,但我现在找您,不是为了这事,我是想请教您另外一件事。”
三郎的几句话,听在周不二耳中,犹如惊天炸雷,饶他有超级的镇定功夫,也差点把手中捧着的茶壶,哆嗦到地板上。
“你牵头?还安排?几万人的队伍,多少猛将悍将,会听你的调度?”
周不二被彻底惊倒,看三郎的眼光,像是看妖怪。
三郎不理他的惊诧,说道: “周伯伯,如果我们这客栈和茶馆进贼,能逃得过您的耳目吗?”
三郎才说完,房门即被猛的推开,周雅芳进来直视三郎道: “喂!我们来了茶馆就招贼! 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再说,小心我教训你,即便是在心里想着我们是那个什么的什么,也要小心让你忆苦思甜。”
三郎见周雅芳毫无预兆的破门而入,惊得心口一紧忙站起,急转头看,是一个斗志昂扬的胸脯在起伏,就挡在鼻子尖上,上衣解开的第一粒扭扣下,只见一片丰满柔润的雪白,中间的一条诱惑人的乳沟,分出了二边的二只粉嫩的玉兔。这贼婆的胸脯出妖怪了!女扮男装的时候,怎就一点也看不出来呢?难道她这鬼胸脯,是两只气球,可以充气放气?
一阵幽幽的暗香扑鼻,三郎又猛的激灵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是谁,是个什么场景,赶紧转移目光,可是晚了,周雅芳的二根手指象二条毒蛇,直戳过来。三郎惊得急把头后仰,眼睛要紧,心里大骂: 贼婆好毒的心肠。
周雅芳心里冷啍: 小滑头,狗眼占我的便宜,有你的苦头吃。
周雅芳见三郎后仰重心不稳,这是意料之中,当即滑进一小步,身体稍侧一靠一抖劲,同时双手对三郎腋下穴位一戳,如此一来按周雅芳的设想,三郎双臂无力,根本自己无法平衡,肯定是死狗一样转过身摔趴下,脸朝地不摔成芝麻烧饼才怪,小样!周雅芳心里笑得咯咯咯……。
周雅芳心里得意。
哪知道三郎刚和她身子一接触,立即豹子一样的纵起,落在周不二身边,说: “雅芳姐,‘那个什么的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忆苦思甜?”
周雅芳打不倒三郎,心里本就懊恼,见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大怒!举手还要打。
周不二喝斥: “没规矩,还忆苦思甜了你,叫三弟!”
周雅芳迟疑半晌,心想这滑头鬼精,实属令人无可奈何的可恨,只能暂且作罢。
“三弟,多年不见,不小心得罪了。”
周雅芳这是道歉,可她那一脸只有冷意,没有一丝歉意。
周不二笑道: “你雅芳姐的那个什么的什么,就是贼偷二字,她最烦这二个字了。”
三郎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这么冷脸烦自己,原来是自己骂过她贼婆,说道: “我没有啊,连想都没有想过。”
三郎避重就轻。
周雅芳根本不想搭理三郎,扭身回房。
周雅芳现在是女儿妆,在她扭身出门的过程中,屁股腰肢在裙子下这个款款的扭,柔润着娇娆的神韵,惹火的让三郎热血沸腾,浑身冒火。
他妈妈的,前面也还罢了,这后面怎也出妖怪了?这贼婆就是一个冰火妖魔。
周不二拍拍三郎的肩膀,说: “你雅芳姐从小吃的苦多,心思敏感着呢,在上海又跟洋人大师学了读心术,那骗人的玩意,咱中国的算命先生都会来一手。你的这个雅芳姐,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读心术?还特别告诉我,是能看穿老子的心思吗?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这父女俩这是要在这儿落户生根,本少爷有几条命会习惯了?
周不二可管不了三郎的心思,停了停,接着又说道: “你刚才问的事,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自从我和你雅芳姐来了之后,这里没有进过贼偷,是少了东西了吗?很要紧吗?”
三郎道: “少了一把枪,也许要紧,也许不要紧。”
三郎心下已经肯定是龙梅被自己奸跑时,带上走了。
他妈妈的,这贼婆和那个龙梅特务婆的胸脯,都是害死人的精品。
周不二见三郎脸色凝重沉思着,他可不知道这家伙的龌龊心思,还以为丢枪这事很要紧,心想也只有自己暗中替他追查了。
周不二故意岔开话题: “三郎,伯伯和你雅芳姐,肯定会帮你找枪的。但如果和这次打县城有关,就必须格外小心了,能把枪的来龙去脉,说说详细吗?看看我怎样才能帮到你。”
一个积年神偷如此说,等于是搭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名头,这个承诺可不是随便许的。
三郎即使是外行,也很清醒知道这一点,更知道周不二的爱护之心,但却又是偏偏不能把枪的来龙去脉说详细了,自己强奸龙梅的事,能说吗?真是急煞人。
说道: “周伯伯您放心,我知道您的意思,打县城,我用了一个代理司令替代我的,没有暴露我自己。国军那边的三省边区游击司令谢升标,和忠义救国军晏司令的三支队,都是奉了他的号令行动!我就是隐蔽幕后在施号发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