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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大苟还和鬼子有牵连,性命交关之时,这厮病急乱投医,把鬼子搬出来救命,毕竟现在是鬼子的天下嘛。
三郎大惊,听这蟊贼的口气,难道还另有奸谋不成?
说道: “升官发财,我喜欢,说吧,不要隐瞒,我这人从来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只要说清了,我保证不和你算后账。”
真二豹眼一瞪,吼道: “快说!”
大苟哪见过这样阵仗?早尿裤子了,恨不得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通通翻出来给三郎看。
这大苟小苟兄弟俩,做独脚强盗也有些年头了,在各处都有窝赃点。在宜兴的窝赃点,就是东门大街上的王复茂菜馆。
这王复茂菜馆,是宜兴县最大的饭店,在常州无锡,也能叫得响它的名号,招牌菜是“整鸭席”,“扣鸭席”,和“鱼翅席”。例如煮阳春面,一次就能端出八百碗,仅此就可想象,其规模和兴盛。
大苟兄弟的窝主,是王复茂菜馆的跑街采办,名叫徐放,这人三郎也是熟识的,头脑活络,交际广泛,做人办事极是圆润光鲜。
三郎想不到,这徐放竟会是剪径强盗的窝主。再看大苟的猥琐神气,事情也绝不会如此简单。
问道: “大苟,你刚才说,在太君面前保举我们升官发财,怎又不说了?”
大苟苦兮兮的哀求: “好汉爷,刚才是情急了,想求你们早点放了我。”
三郎见大苟指天划地的赌神罚咒,还真看不出端倪,决定诈他一诈。
说道: “大苟,这是你逼我的,叫做逼上梁山,梁山好汉都是杀人放火的英雄,即便把你杀了,也都是你的错。前些日子,老子跟东洋人学了一些手段,今天正好拿你试验,试完了你,再去儒林镇试验你的兄弟,你现在不说,你的兄弟总归会说的。”
屋内众人,不知三郎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正在猜测,汤有水福至心灵,欣喜的喊道: “快快快,大家没听三郎发话了吗?把这狗贼的裤子脱了,把屁眼露出来,咱们好慢慢炮制。”
鬼子的整人手段,是个人都听说过,凶残毒辣花样多,用鬼子的手段煅炼屁眼,大苟想也不敢想,只觉胯裆阵阵发紧阴风吹,浑身毫毛根根倒竖。
慌忙说道: “不要,不要动手,咱们算是同行,我也是替太君做事的,大水冲龙王庙了。”
三郎这一诈,还真诈对了,汤有水的配合,更是神来之笔。
原来,这大苟小苟兄弟俩,今年刚加入常州侦缉队,也就是钱有财的手下。有一次,这兄弟俩游荡到东安地方,准备作奸犯科,被钱有财逮住,吃不住痛打,做了钱有财的密探眼线。
钱有财和郭振山的恩仇,是念念不忘的。他派给大苟兄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侦探郭振山的动静,钱有财还真找对人了。前些日子,这哥俩探知,郭振山和管司令,暗中有勾结往来,大喜,这个把柄如果能拿住,东洋太君的五千大洋赏金,就到手了。
俗话捉贼拿赃,要想五千大洋,只有盯牢管司令的交通员。这一天,兄弟俩盯梢交通员跟到儒林镇,本想等天黑后动手,正巧真一路过。哥俩的四只眼乌珠子,就只看见真一沉甸甸的皮箱了,凭着多年的从业经验,这是一宗可遇不可求的大财,不顺手拿下也太不敬业了。
兄弟俩商量决定,眼前的皮箱先搞到手再说,管司令的这条线索,反正是条上钩了的鱼,只是迟早拉上岸的区别而已。
三郎听到这儿,心想: 这哥俩犯了张希北一样的毛病,贪心不足。老天保佑,不然,丈人老头倒大霉了。
还得诈他一诈。
三郎道: “大苟兄弟,你怎么认识的管司令交通员,就不想和我说说吗?”
大苟又装痴不想说了。
夏应民上前又要脱他裤子。
大苟哀嚎: “我说我说,我就知道今天会被黑吃黑,躲过了钱有财,还是没有躲过各位好汉爷,赏金咱们一人一半行不行?”
汤有水吼道: “我们黑吗?他妈的,脱裤子,露屁眼。”
大苟慌忙说: “我说我说,我全说了还不行吗?”
大苟接着说道: “新四军来了,你们不知道吧?管文蔚和新四军是一伙的,郭振山和管文蔚又是一伙的。郭振山送给新四军几万斤米面,还有出钱出枪。郭振山手下有个护村队,有个小队长叫吴宝仁,他告诉我的,本来直接报告太君,也可以拿些赏金的,但钱有财奸得很,赏金他肯定要拿大头,我们只有想法弄到真凭实据,直接送给太君,把管文蔚和郭振山捉牢,赏金才能拿得安稳,不被钱有财克扣分。唉!都是贪心惹的祸。” 大苟说完很懊恼的样子。
三郎知道,这个大苟讲的是良心话,笑道: “你这句话,我爱听,拿一点是一点多好!还有那个吴宝仁,他就不会和别人说吗?”
大苟一脸的骄傲,说道: “不会,绝对不会,和我合伙,他还不情不愿呢。如果他能自由活动,打死他,也不会和我兄弟俩合伙的。”
三郎道: “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弄不好,让我钻了狗洞就冤了,必须要和你兄弟对口供。”
大苟连声说: “你们都是英雄好汉,我大苟所言,句句实话。你去儒林对口供好了,徐记杂货铺,那是我们的窝主,我和我兄弟说好了,在那儿碰头的。”
三郎见再也榨不出油水,向张希北一使眼色,架着大苟出去“治伤”了。
慧明和尚重重吁口气,说: “太凶险了,真一叔叔这次吃的亏,总算是吃的值了。三郎,历古至今,最可恨的就是奸细叛徒,郭先生刚刚有钱有财反水,现在又出了个吴宝仁卖主,太吓人了,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三郎的脑筋,终于松驰下来,跑到隔壁拿出一瓮酒,倒了一碗喝尽,说道: “是的,干爹说的是。同样的道理,咱们队伍上,往后第一等的要紧事,就是防止奸细特务,”
三郎说完,抬头看着真一,又转向慧明和尚,说道: “干爹,你准备点干粮熟肉,真一叔叔要立即回丹阳去。”
慧明和尚转身去了,真二道: “少爷,这事体太要紧了,我也去。”
三郎摇了摇头,说道: “这里打县城也要紧的,去抓一个蟊贼,有真一叔就行了。真一叔,除了小苟,那个徐记杂货铺,也留不得。回去和我爹说,吴宝仁身后是不是还有人,一定要审干净了。另外告诉我爹,丢的钱,找回来了。”
真一瞪圆了豹眼,见鬼一样看着三郎。问: “真的找回来了?那大的上海大码头,谁能找出拎包贼?”
三郎道: “真的,其中曲折,现在一言难尽,届时我会说明白的。”
慧明和尚进来,递给真一一个包袱,说道: “两只野兔,一只野鸡,五斤酒。”
真一道: “谢了慧明法师,少爷,还有事吗?”
三郎道: “真一叔谢谢你,你是比我还有福的福将,连阴沟里翻船,也能翻出来隐藏奸细。速去速回,打县城缺人手。”
真一走后,慧明和尚说道: “三郎,真一叔这么没日没夜的跑,吃得消吗?要不我派智聪智亮帮忙去?”
三郎道: “不用,快弄点吃的来,三点钟了,饿瘪了我。”
张希北和夏应民进来,夏应民说道: “解决了,这个大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连里面穿的衣服,都是女人的。” 夏应民说完,往桌面扔了几件女人首饰,还有一个牛角做的瓶子。接着说道: “里面是蒙汗药。”
张希北道: “少爷,谢司令和晏司令都答应了,他们今天就派联络员过来。谢司令是铁血军人,痛快得很。晏司令毕竟是军统,总是脱不了特务做派,我怕他给咱们的五个医官,另负使命。”
三郎笑道: “到了咱们手里,就是咱们说了算,明面上的特务没花头的。”
慧明和尚把熟食拿进来,说道: “快吃,三郎,队伍上的事,我见得多了,记住一条就行: 啥时候都留一手。就和打仗一样,留着后手,留着预备队。”
众人开始吃喝,三郎道: “张司令……”。
张希北忙站起摇头摇手否认,居然还会脸红,惹得大伙大笑。
三郎笑道: “听我说完话呀!我是不能出面的,这个司令,只能张大哥你担着,你在庙里坐镇。天亮后,汤有水先去三七四团一趟。宜兴城一打,徐舍镇的鬼子,肯定增援县城,就让夏耀祖趁机打下徐舍镇……”
汤有水问道: “跟他们要多少赏金?五百大洋行不行?”
三郎笑道: “开口一千大洋,他给多少,你就拿多少,完了直接宜兴城里去找我。”
汤有水: “明白你的意思了。”
三郎又对张希北道: “张大哥,这次打县城,最根本的目标,是抢军火。但要防着晏子风,防着他的特务,抽出一部分精干兄弟以防不测。谢司令正统军人,咱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另外,你让水老五,水老七,水老八他们三个,立刻下湖去,准备运输的船只,最起码要有一百五十吨的船位。我想了一下,只有船运,才能又多又快。”
张希北听得笑颜逐开,搓着手问: “少爷,这样好是好,就是有点不厚道。人家拼命打仗,咱们拼命抢东西,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三郎笑道: “兄弟们,我必须给你们上课了,听完我的课,你们就能理直气壮抢东西。这世上有一种人,老是觉得自己亏欠别人的,这种人是好人,但老是吃亏。还有另一种人,总觉得天下人都亏欠他的,成天觉得自己总在吃亏,这种人是坏人,但占便宜的,总是这种人。兄弟们,乱世做好人就是作死。有便宜不占,该打。鬼子的便宜不占,该杀!咱们都是死过几回的人了,不欠别人的。这次打县城,更是咱们良心好,把功劳光荣让给别人,打乱鬼子的部署,救了他们了,这份情,值多少钱?要我说,就是城里的军火全给咱,也不为过,因为咱们救了他们的命,咱们已经是老好人了,再不多拿点东西,会被晏谢二位司令背后笑话死了的,骂咱们憨大,哈哈哈……!”
…… ……
三郎睡下,已是四点多,鸟儿开始叫了,一声两声的开始,到五点时,晨曦中的百鸟鸣唱,就成了巫婆神棍的念咒聒噪,三郎索性起床。
洗漱找不到牙膏牙粉,气得三郎摔盆砸碗,大骂: 妈的,老和尚念经说法,也不怕口臭熏跑了善男信女。
慧明和尚听着三郎作怪,喊道: “小祖宗,锅碗替老子留几只,我还要过日子呢!”
三郎喊: “我要刷牙!”
老和尚吼: “用盐巴!”
真二轻声说道: “少爷,我去街上买去。”
张希北轻声笑道: “少爷,你耍无赖也是这么痛快,我有归属感,自豪感!”
三郎正色道: “人家都说我很绅士呢!你也快点,叫田生粮去宜兴,我先走了。”三郎从静乐寺出发,直到出了山口,那满世界的鸟鸣咶噪声,才被渐渐甩在身后的晨曦中。向东到宁杭公路,那黑黢黢的土窑墩,在淡淡的晨雾中,就是显得特别亲切。张希北昨夜如果不是在上面歇息,如果不是观察日军,如果……,真是苍天护佑真一叔。
三郎的心,感动得颤抖。
等到满天朝霞绯红时,公路边田野上,残留的丝丝缕缕薄雾,像是轻纱飘渺。草叶上凝挂的露珠,在雾的轻纱中钻石般晶莹剔透,如同星星洒大地。偶尔有一个两个劳作的乡农,在这田野中走走停停,更使得这田野,悠悠的静美广浩。
要是没有鬼子该多好。
三郎悠哉悠哉逛到宜兴城,走西门。日军岗哨看过三郎身份证,又瞄一眼三郎的脸,随即眼一闭,嘴巴带着下巴朝城里一歪,算是放行,话也懒得说。
接着又用枪刺逼住下一个,大概是看着不顺眼,一脚踢进城去。三郎边走边回头,原来这鬼子站岗,大有学问,对青壮年盘查紧,妇女老少的检查,就松些。
三郎沿街向东,很快到了城中心的蛟桥,四下张望找人。“江少爷”,一声闷雷也似的招呼声,在三郎的后脑突然响起,忙回头,铁塔也似的一个雄壮大汉,正俯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