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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闹花蛇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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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二在一旁看不下去,要求江上云,人不到礼到,侄儿结婚,做叔叔的,礼数不能缺。江上云则借口,份子钱不能由旁人替带,死活不掏一文,说是以后可以补上……。

    真一汇报完,三郎笑骂: “我叔叔就是个小器鬼,也就剩下这点老鼠扛枪窝里横的本事,份子钱还有后补的吗?他家的十多亩水田,本来还是我爹送给他家的呢!他妈的不说了。真一叔真二叔,这烦心事先不声张,等喜事过了再说。”

    真一道: “少爷,这样不妥吧?回来的路上,慧明法师说了,这种事情,必须第一时间让郭先生知道,结婚就是结亲,亲情不可藏私掖丑,啥事都要开诚布公才好。”

    三郎无可奈何的苦笑,道: “我那叔叔啊,家里是条龙,出门是条虫。如今我爹没了,我又不能目无尊长,这就更长他的行市,你俩就别操这闲心了。”

    真一道: “还有那些溃兵油子,去的那天夜里,路上逃掉四个,剩下一百一十九个,到了宜兴的这段时间里,由真二带着,基本上还算好。”

    三郎问: “什么叫“基本上还算好”?照实说。”

    真二答道: “大问题是没有,就是那些溃兵油子小毛病多。比如说,花蛇洞里有几个大小厅,有干燥的,有潮湿的,都要住干燥的,分不均,已经打了几次架了。还有就是吃喝拉撒,吃喝的时候争抢,锅碗瓢盆不知碰烂了多少,这也罢了。拉撒的时候还是争抢,……”

    三郎大惊: “行情变了吗?还有抢屎吃的?砸烂了多少屁眼?”

    真二笑笑说道: “拉屎不是臭嘛,晚拉屎的人,自然都跑到上风口去,早拉的人,又不能夹着屎屁股再跑去上风口。所以,言语上一冲突,都能打到屎堆里去。”

    三郎哈哈大笑,说: “刚开始,毛病总归免不了的,我和尚干爹是老行伍,他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真二道: “也真是的,慧明法师说: 架可以随便打,只要不出人命。但如果那个要是记仇生恨,就要脱裤子打屁股。痛在其次,主要是丢人现眼。”

    三郎又是哈哈大笑,说: “我猜,第一个屁股挨打的,必定是牛大壮,是不是?”

    真二也哈哈大笑,答道: “也真是的,牛大壮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占,偏还嘴不饶人。”

    真一道: “那一天吃红烧肉,牛大壮看好了盘中的一块好肉,慌不忙的低头扒拉一口饭,再伸出筷子去逮那块肉时,不见了。急抬头巡视,见其中一人正鼓着腮帮子咂巴着一嘴油,顿时火大,就把盘中的剩肉,全倒进了自己碗里。结果一桌子全打成了狗脑,慧明法师到场后,直接就把牛大壮打得屁股朝天花开满腚……”

    真二抢着说: “慧明法师我服他,硬是把半吊子打成了正吊子,他妈的不服不行……”

    三郎知道,慧明和尚那样老派军阀,下手肯定是没仁义,牛大壮该有一劫。

    但牛大壮的小气,也让三郎开了眼界,世上的小气人千等万样,如牛大壮这般的为了一块肉,呵呵,实在少见。这搅屎棍的小气,是真小人,真不虚伪,还带点儿强盗脾气,呵呵呵……

    三郎岔开话题问: “真二叔,你说去宜兴的时候,半路上逃了四个,会不会把咱们的消息泄露出去?”

    真一道: “不会,真二前面带队,我最后押队,早就防着呢,那群鸟人没啥!”

    三郎心想: 估计那四个人是被真一做了,但此时也不合适问。继续问道: “真二叔,那么那些溃兵们,成天都干些啥呢?”

    真二道: “慧明法师不愧是老行伍,带过队伍的。他让一百二十来人自己成组,自己选组长。这么一搞,就开始互相攀比了,都不愿落人后面,较着劲的争脸面。其中人数最少的一拨人,十四个人,由一个叫张希北的带着,听说他是一个猛虎团的团长。因为他的二爿屁股蛋,被子弹划拉了一道大口子,人送外号“开口屁股”,这家伙又阴又损,更加狠毒凶悍。山上的每次打架,十有八九都有他的参加,什么手段都使,牛大壮最不服的,就是他。”

    三郎立即联想到了汤有水,估摸着这俩人是同一品种,一样的德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真二叔,你以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一般人吗?为了活命,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不择手段的争勇斗狠,这才是真正的军人。他们闹腾,其实就是发泄,我那和尚干爹的做法,也许是对的。”

    真一道: “慧明法师很有道理的,溃兵们每天要跑五十里路,还要背上几十斤重沙包,哈哈……”真一边说边笑,边还摸着自己的癞痢头,得意的喜上眉梢。

    真二也和真一一样,摸着自己的癞痢头喜上眉梢。接口说: “跑累了,就没力气闹腾了,哈哈……”

    三郎也一个样子摸头,怪怪的喜上眉梢,笑得坏坏的。真一真二看在眼里,知道这大少爷又在和自己的癞痢头过不去。反正也习以为常了,只当没见。

    真一说道: “还有呢少爷,那些老兵油子,都十分佩服你,很多次打架打出真火时,都拿你说事。说你是能说能练的真把式!”

    三郎“咦”了一声,问: “我这家伙还有让他们佩服的地方吗?我这么长行市吗?”

    真二抢着说: “可不真的嘛!他们国军和鬼子开仗,死三丶五个人才换一个鬼子的老命,有时甚至更多。有一次张希北一帮子人被打急了,就骂开了,他说: 打老子这么厉害,就显着你们的本事了,打鬼子的时候,老子怎没见着你们这么能?你们这些狗日的,有本事江少爷面前能去,人家一口气干死十一个鬼子,也没你们这般神气活现。山中无老虎,猢狲称大王,等江少爷来了,看你们脸往哪里放,不要脸。”

    三郎呵呵而笑,很自得,连连摇手谦虚道: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不足挂齿!那些老兵油子,是真刀真枪,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真英雄。我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和他们比,根本提不上嘴,不可同日而语。惭愧,惭愧得紧!”

    真一见三郎嘴巴上说着谦虚话,可瞧他脸上的神气,却是一点谦虚也没有,牛逼得很!

    说道: “少爷,张希北骂的那一句“不要脸”,是个上过战场的人,都不会忍的。那些老兵油子却忍了,饶过了张希北,知道为什么吗?他们都佩服你,说你天生会打仗,是个军事怪才。打海会寺,顺道又杀了珥陵镇十五个鬼子,他们都说从来没这么痛快过,跟着你干,解气,解恨,盼着你早点宜兴去,带他们继续干。”

    真二接着说: “当时去偷袭海会寺,很多溃兵都是做好了死的准备的,想不到咱少爷本事好,一个不落全带出来了。少爷,不光他们服你,我也服你的,你就是比带他们打仗的军官强。”

    三郎道: “很好,开头不错,真二叔你少拍马屁。这下子我的老冤家麻田老鬼子逃不掉了。真一叔,真二叔,你俩辛苦了,先歇着吧,往后再细说。”

    郭振山的书房里,三郎将溃兵在花蛇洞情况,详细说了。郭振山沉吟不语,良久之后突然问: “三郎你想过没有,那些溃兵为什么会这样?”

    三郎道: “没细想,觉得他们是纪律不好,武器不好,不然也不会吃那么多败仗。”

    郭振山轻轻摇头: “他们缺的是主心骨,就像一群失去管束的野孩子。唉,你是该尽快过去了。”;

    三郎念念不忘杀麻田报仇,听郭振山这么说,心里顿时轻松,暗想自己也没资格成为他们的主心骨,但从中找几个好手帮着杀麻田,还是没问题的。

    翁婿俩人又说了一会溃兵的事,最后,三郎还是说了叔叔江上云的事情,征求意见。郭振山沉吟片刻,说道: “从道理上说,你叔叔他也没错。从人伦纲常上说,我是嫁女儿,否则,太也对不起你父亲了,大家都凭良心做事吧。以后回去了,和你叔说,让他放心,我郭某不会干涉你江家的事情。”

    三郎在一旁连声应着“是是是”,心里直怨自己这叔叔太丢脸了。更佩服岳父大人的大气,明明是自己的叔叔理亏做错事,他还反往我江家门上贴金,不由的哑口无言。

    郭振山接着说道: “你那和尚干爹,把宜兴那边的情况,都已经和我说了,还算不错。从此宜兴地面上,多了你这么一支队伍,你可就不是一个人啦,一百多条性命捏在你手里,可不能再鲁莽了。现在各处的抗日武装,仅我们丹阳这边,大小就十多支。袁巷,延陵,镇西,麒麟,许巷,访仙桥,等等吧,都有抗日队伍,其中管司令的队伍最大,有一千多人。他是我多年的好友,为了这支队伍,他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家产,我也时不时的暗中接济他。共产党有一支队伍叫新四军,你听说过吗?”

    三郎答道: “听说过的,一支很穷的队伍,不被政府待见,前些日子小王英说,管司令他们,正接受共产党的领导,有出路吗?”

    郭振山道: “东洋人侵占咱中国,看他们杀人放火的做派,是要咱亡国灭种,你说咱们还想什么出路?先求大义再说。爸今天和你说句良心话,咱这个家,马上就要支撑不起啦。很多人,很多组织,很多帮会,都是打着抗日的旗号上门募捐,钱粮多多少少都得给点。国民党江南行署的捐税钱粮,要给得及时,东洋人这边,更不能得罪。左难右难的乱世,最难过的是咱百姓。”

    三郎道: “爸,能不给,或少给,敷衍着支应,不行吗?”

    郭振山道: “不行,对于真正抗日的,非给不可。我刚才说了,这是大义,马虎不得。对于其他打着抗日旗号的,亲日的,或者是东洋人的,如果一点不给,那就是自掘坟墓。三郎,我说这些,是要你明白一个道理,这乱世,左右逢源是不可能的,要么抗日,要么亲日。可咱们不论怎么做,不能没有脊梁骨,这就是所谓的子孙万代,有魂才能生生不息。三郎,你懂了吗?”

    三郎道: “大道理我不懂,我只懂,要么被鬼子杀,要么杀鬼子。”

    其实,三郎全懂,只是此景此情,不能比说教的丈人老头更懂。

    郭振山道: “三郎,我说的,并非大道理,这是我们祖宗文化的浸润。你还年轻,需要时间磨砺,我和你说一个简单的事实: 为什么咱中国人都有叶落归根的情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识字的穷人,会有一身铮铮铁骨?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有识之士,会甘受贫穷,穷且益坚?你慢慢去想吧!”

    三郎答道: “是的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郭振山道: “好啊,明白了就好,说说看。”

    三郎尴尬一笑,说: “说不出,就是心里明白,嘴上说不出。”

    三郎继续冒充受教者。

    郭振山微微一笑,说: “心里明白就好,说不出就说点别的吧,听说你们宜兴那边,各种武装有上百支之多,国军的正规军,游击队,忠救军,各种保安团。共产党的各种义勇队,游击队。东洋人组织的各种挺身队,短枪队,特务队。我是真不放心啊!那么复杂,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队伍被别人吞拼了……。”

    三郎听丈人老头的谆谆教诲,深以为然,暗赞这就是智慧。但同时,脑子里又小鬼一样的蹦出一个成语: 老奸巨滑。

    三郎和郭振山思虑着自己的处境。

    而此时的宫野一郎,也在思考着自己的前途。

    原来,他刚刚知悉了前线的战况,此次会战中的台儿庄战役,残酷的战斗,就如飞速开动着血肉磨盘,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让所有人惊呆的是,防守台儿庄的中国军队,只是所谓的杂牌军,虽然武器装备低劣,却是死战不退。很多时候,这些杂牌军士兵,都是身上挂满手榴弹,冲入帝国士兵中间,引爆了同归于尽的,这让帝国部队伤亡惨重。这是进攻中国以来,最可怕的惨烈战斗。如果这种战斗形式愈演愈烈,帝国的百战勇士,是经不起消耗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宫野莫名的心生悲哀。